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人类探针 作者:孢子叶球 文案 人类探针 (生物学女尊+后宫向+其他文明形式+生物朋克风+硬科幻) 萧宁远最近很苦恼。 她原先不幸接触到了某些似乎不属于人类文明的东西,而就被改造成为了某种以人类为基础构建的类冯·诺依曼探针。改造之后的她虽然依旧是人类的外貌,却有着得到加强的内部身体结构,和周期性更新自身的能力。然而她的思想却没有被“探针”控制,而依旧站在人类的角度,为人类文明的生存而考虑。 原本她好好地“大隐隐于市”,争取让“探针”永久沉默不威胁到人类社会,可是最近半年她却莫名其妙地开始吸引年轻漂亮的男人…… 简要说明: 1、本文属现代社会背景生物朋克风格硬科幻,涉及部分生物学与社会学理论。 2、本文主角及其他主要人物可能持有不符合主流社会道德的爱情观。 3、本文的生物学设定中性别分化方向相反,由雄性动物负责孕育后代。 对于非人类智慧生命、宇宙学、性别分化相反设定及其他生物学或物理学科幻感兴趣者,欢迎加入[飞面神教中华分会](群号:579068422)(名字什么的都是浮云)。 问题答案:大青 内容标签:科幻 业界精英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宁远,沈柳依,夏采梅,夏采兰,于晴晴,祁雨寒,秋 黛,蓝茉,亚历山大,尼古拉斯,上弦月 ┃ 配角:世界70亿人类 ┃ 其它:典型女尊,外星文明,冯·诺依曼探针,未婚先孕 ================== ☆、序章   提前说明:性别分化相反本身是与现实严重不符的设定,单纯的性别分化反转从进化角度上讲是不能存在的,因此本文在这一点上为了更符合现有理论,设定了一些不符合现实的进化历史事件,使得相反的性别分化在相对较大概率上得以出现。      一、生物学:      1、进化论解释:   本文因设定缘故,将哺乳动物称为胎生动物。设定中,在高等动物由原始爬行动物卵生进化到胎生的过渡种存在时间里,发生一次大规模瘟疫流行,由于雌性动物对此种瘟疫的免疫能力显著低于雄性,导致此过渡种的性别比例在此期间达到大约7:1。雌性动物的缺乏导致了将受精卵排出到雄性动物体内的繁殖方式逐渐形成,并最终成为ESS(稳定进化策略),最终演化成了雄性生育的胎生动物。      2、生理学解释:   1)生育:   本文设定中雄性负责生育,具体原理为哺乳动物交|配过程中,雌性排出带有鞭毛的次级卵母细胞,在输卵管受精后通过雄性的输精管进入体内某特化结构着床。   2)哺乳:   本文设定中雄性胎生动物乳腺在妊娠期间发育,并在哺乳期结束后退行性变化而恢复原状。这一点与现实中相对较低等的哺乳动物相同。   3)女性的胸部:   本文设定中人类女性突出而明显的胸部是作为性选择性状被保留,解剖结构与现实中略有不同,无泌乳功能。本文设定中,进化论学家推测远古男性之所以选择有突出胸部的女性,可能是因为某种对哺乳期男性的生殖崇拜,另外突出的胸部富含脂肪,也可以反映出女性的生理健康和高雌性激素水平。      3、动物行为学解释:   本文设定胎生动物的动物行为学与现实哺乳动物在性别差异上完全相反,具体体现在雌性胎生动物倾向于增加交|配次数,而雄性动物倾向于严格挑选交|配对象。由此引发两种性别行为学的分化,主要体现在雌性动物具有更强的攻击性和支配性。爬行动物、鸟类与两栖动物等与现实无异。      二、社会学:      1、世界格局:   1)中国   本文设定中国历史朝代整体性略有延长,在明朝末期发生第一次工业革命向资本主义改革,之后由于资本家与工人的矛盾加深原有体制破产,经历一段动乱的内战时期,最终成立了新中国,进入社会主义阶段。   2)苏联   本文设定中社会主义思想是由苏联传向中国;苏联在本文设定年代与中国属于合作伙伴关系。   3)欧洲其他国家   本文设定年代中欧共体尚未形成,欧洲地区处于和平中,并与中国关系良好。   4)亚洲其他国家   本文设定中亚洲没有日本和菲律宾,其余国家均处于和平中,并与中国关系良好。   5)美洲   本文设定中北美洲没有形成美国,南北美洲均分割为多个国家,在本文设定年代中处于战乱。   6)非洲   本文设定年代中非洲属于为欠发达地区,与其他各大洲国家交往不甚密切。      2、各国体制:   与现实世界基本相同。      3、法律与道德:   与现实世界基本相同,特殊之处如下:   1)计划生育:   本文设定中计划生育为每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再婚夫妇如一方未曾生育,则可再生育一个孩子。 ☆、第一章   暴雨中,天色阴沉,萧宁远打着一把黑伞,独自走在她从地铁站到家的必经之路上。      最近半年她只有在大风或是下雨天才敢出门,原因是半年前她身上开始散发一种味道——也不能说是味道,应当算是一种类似信息素的小分子物质,本身并不会触发大多数人的嗅觉感受器,却可以被特定的一类人捕捉到,这样会很麻烦。所以她需要大风吹散她周围的空气,或是现在这种暴雨来阻碍这种小分子物质在空气中的传播。      萧宁远自己也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这种味儿,所以也无法说到底是香是臭,还是什么别的味道。或者说这种小分子的固醇类物质更像是一种高效外激素,触发的并非嗅觉,而是通过鼻粘膜进入人体内环境,然后再经过怎样的化学反应……这些萧宁远还并没有研究清楚,因为它半年之前才出现。但无论它是一种外激素还是什么,这种散发特殊小分子物质的现象,给她的出行带来了极大困扰。      好在,这种触发了暴雨黄色预警的天气里,应该没人会在室外逗留了吧?萧宁远打着伞,看着眼前的一股股雨水沿着伞骨流下来,又因为重力加速度和水表面张力的缘故在接近地面的地方分散化为近乎连续的一滴一滴,感觉到自己的鞋已经湿透了。      像是这些,萧宁远并不在乎。北京的暴雨仿佛是近几年才有的反常气候,让许多人都颇感不适应,但对于萧宁远而言,比这更大的雨她也见得多了。      她活了九十七年,去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识过祖国的大好河山,领略过其他国家的地域风情,同样也看见过各种各样的灾难。她之所以能够经历这些,完全是因为她的九十七年里,几乎有七十年都处于生理年龄的“二十岁”。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就是一个有点儿长的故事了。萧宁远也不经常想它,她现在只想要赶紧回到家里,然后吃一块上次网购的速冻披萨。      在黑暗和暴雨里行走有些费力,即使对现在的萧宁远而言也是如此。水帘的阻挡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能凭借对街道的熟悉确认自己的位置。      突然,萧宁远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而柔弱的呼喊:“请问……源泽小区怎么走?”      萧宁远回过头,看到一个男子在雨中带着一把淡紫色的伞,反射性地想要转身就走。然而又想到人家或许只是普通的问路,把一个男孩子大雨天又是晚上,扔在这里也不好,于是便隔着三四米的雨帘对他回应道:“往前一直走,第二个路口左转,在右手边。”      “什……什么?”打紫伞的男子似乎没记住萧宁远说的话,却又有些羞涩地问道,“您要去哪儿?能不能……给我指一下?”      那声音甜美软糯,勾得人心弦一颤。萧宁远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说出了事实:“我就去源泽小区,你跟着我就好了。”      “那……那真是谢谢您了。”那打着紫伞的男子高兴地跟上萧宁远,走到她并肩的位置。      离着这么近,萧宁远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还是个难得的美人。肤色白皙五官精致,一双明媚的桃花眼略带些古典之美,而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勾勒出纤细优美的身形,基本上属于任何女人都不会拒绝的类型。而下着这么大的雨,他却依然穿着一身优雅的现代中式长裙,看上去也是颇有品位。      萧宁远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不断用理智的思考警醒自己: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或许还是个大学生,或许大学刚毕业,只是偶然和自己顺路。她不能再做那种事儿了,决不能,无论是因为什么,她绝对不能……      萧宁远感到身侧一只柔软的手挽上了她的胳膊,那些理智就以一种鲜见的迅速,几乎在两三秒之内便崩塌了。      萧宁远把这位焉知姓名的年轻男子带回了自己家,然后把他带上了床,度过了美妙而缺乏理智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的时候看到身旁有一个赤|裸的男人,包裹在被子里,颈间和手臂白皙而柔嫩的肌肤上散布着明显的红印。      萧宁远立刻跑出卧室,走进浴室里关上门,打开淋浴的水流,让凉水把自己浇了个彻底。      “她爹的,又发生了。”萧宁远无法不骂出声来。她明明已经躲着人群走了,可还是发生这种事儿,实在让人气愤又无奈。      能和美人共度春宵,当然是任何女人都会愿意的,但这也分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果是她自己喜欢的,那睡了也就睡了,大不了弄来当男朋友处一段时间,然而这种完全是特殊的激素所导致的生理作用,实在令人不爽。      萧宁远很想让那男人快走,离她越远越好——这样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有莫大的好处。可是她知道,一旦她走出这间浴室看到那个男人,体内某种未知激素的作用又会让她对那男人产生强烈的欲|望,那时候即使她的理智再怎么催促她道歉并把人送走,她被/操控的本能也不会放走那个男人。      不过好在,那种激素的作用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按照萧宁远从前的经历,她对这个男人所产生的强烈欲|望大概会在三天到一星期不等之后逐渐消散。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她就要浪费好几天来陪着这个男人做那些被称作“谈恋爱”的无聊的事儿,并且还要时刻警惕着不要在外面人流密集时出门,免得碰到另一个年轻美貌的男人。      当然,触发类似三角恋甚至是四角恋的“剧情”也并非没有过,可是那事后就会很难解释。萧宁远实在不想发生那种情况,尤其是在现在,利用网络可以整一个人的方法多了去了,她可不希望被当做一妻多夫制或者什么的支持者,被挂到网上受到众多男人的唾骂。      洗了冷水澡之后,萧宁远便走出浴室,继续去面对她在这几天里的“男朋友”。虽然知道洗澡并不足以消除她身上散发的那种小分子物质,但她还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减弱浓度,能让那男人具有更多一点儿的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上来就先啪了一个,对,本文就是这么直白(误) 但事实上这是一篇真·科幻……虽然是NP的科幻…… —— 萧:我是渣,但我也不是自己想要这么渣的(摊手) —— 改个前后矛盾的细节bug(都没人发现嘤嘤嘤) ☆、第二章   而当萧宁远打开卧室的门,发现躺在她的床上的那个男人已经醒来,似乎意识还有些朦朦胧胧的,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没有衣服就想要从床上起来。      萧宁远很自然地走过去,扶着他的腰让他直起身。手上滑软的触感又是令人心神荡漾,忍不住回味昨夜这具美妙的身躯是如何在自己身下挣扎扭动,那真是仿佛处在仙境的感觉啊。      “怎么样?还疼么?”萧宁远搂着他问道。      那漂亮的男人把头靠在她怀里,依恋而略带撒娇地说道:“疼……倒是不疼了,只是觉得腰比较酸。”      这对于一个昨天晚上经历第一次的男人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要知道萧宁远在这方面的攻击性向来是不低。这男人虽然身体很柔软,但体质倒是还不错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萧宁远问道。她知道睡过之后才问姓名肯定是不太对,但问总比不问要好。      “我姓沈,名叫柳依。”那男人有些羞涩地回答道。      “出自‘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吗?”萧宁远微笑着说道,“我姓萧,名宁远,取自‘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宁静以致远。”沈柳依轻声念了一句,又笑起来,“这寓意真好。”      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漂亮,萧宁远只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雌二醇水平在飞速上涨[注:由于性别相反分化的缘故,本文设定雌二醇为产生性|欲的激素]。她的理智正在大脑里懊恼地叫嚣着,然而早已被欲|望压过。      萧宁远低下头,温柔地吻上那两片花瓣般娇嫩诱人的唇。她深深地吻下去,被仿佛无止境的欲|望操控着再度侵略这个美好的人,直到把他吻得喘不过气来,才松开那两片被吻得红肿的唇,而又向其他白皙娇嫩的地方吻去。      就这样,在清晨刚起床没多久时,萧宁远又把这个才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做了一遍。      做完之后,沈柳依被累得昏倒在萧宁远怀里,身上沾染的某些分泌液甘甜的味道倒是让萧宁远恢复了一定的理智。      她不禁又觉得后悔,怎么还没说几句话,又把人弄晕了一次。然而这具美好的身体对她的吸引力,还是让她把沈柳依抱到浴室里温柔而认真地清洗了一遍,然后给他穿上男式的浴袍,抱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      托她前面几个“临时男友”的“福”,萧宁远家里有足够的男式浴袍,甚至还有不少款式的裙装——如果他不想穿“事后白衬衫”的话,那些颜色鲜艳活泼、很受男孩子喜欢的连衣裙绝对是不错的选择,萧宁远自嘲地想到,更好的是穿裙子不容易摩擦到某些受伤的部位。      打开电视,里面又是千篇一律的内容。新闻里讲了某某地区又发生了一次没有造成伤亡的抢劫案,相关专家们趁机出来提醒市民要提高警惕,仿佛在新闻频道多挤占那几秒钟就能获得怎样的荣耀似的。而换一个台又出现了那种无聊的电视剧,那些电视剧要么就是平凡普通的女主角怎样通过机遇和历练建功立业走向人生巅峰,要么就是平凡普通的男主角怎样偶然遇到有钱有势的大帅姐儿成为又一个现代版的灰公子。      纪录频道是萧宁远比较喜欢的,但此时打开却发现里面在放映一个有关大城市里生活的纪录片,萧宁远很想吐槽,大城市里的生活没多少人能比她更清楚,为什么这种受众显然不该是北京居民的纪录片也会在北京的纪录频道放出来?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找到答案,无非是因为人们都太闲了。和平已经持续了七十多年,人们看够了历史剧,看够了战争片,看够了那些瑰丽奇绝的山水自然,觉得那些都已经无聊了。工业革命后,人类的领地便在这颗星球上迅速扩张,而现在人们也对扩张不怎么感兴趣了,人们沉浸在现有的一切之中,环保主义者跳出来说要维持现状,于是大多数人也觉得,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在这里平和地生,在这里平和地死,不知道生命是何所谓,因此一辈子都能无忧而快乐。萧宁远不太能理解这种生活方式。      对了,不光是平和的生和平和的死,还有无休无止的交|配——人类怎么能这么喜欢交|配呢?打开电视或是连上互联网,随处可见的都是隐性的交|配相关的信息。女人炫耀她们的才能、财富和社会地位,为的是引起年轻而有生育力的男人的关注,而男人则对那些珠宝首饰和漂亮的衣服趋之若鹜,寄希望于那些外在的饰品让自己变得更有吸引力。所有人都在追求繁殖,无论他们知道或者不知道,就算因为法律的约束,他们不能真正地生产出那么多的后代,也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着繁殖的模拟行为。有时候这真让萧宁远感到恶心。      然而现在就连她自己也在追求繁殖行为了,虽然这不是她理智上所愿意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她在暴雨天气中散发出的那种小分子物质也足以吸引这个可怜的男人,然后这个名叫沈柳依的、尚且不知是什么身份的男人就这么被她占有了,在这过程中她完全是在受到本能的操控。      真是奇怪的事儿。而且,萧宁远想到,若是几天后因为那种小分子物质而对自己产生的迷恋消失,他还不定怎么后悔呢。萧宁远可是知道她现在的样子,她现在可并非是处于生理年龄二十岁的阶段。      事实上,自从二十岁时发生了那件事儿,萧宁远就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生理周期之中。从那事件之后,她的身体对食物中能量的要求几乎翻倍,然而却能够在大约二十到三十年里维持二十岁时的生理机能,甚至比真正二十岁的女人体能更加强大。可是到了一定的程度——应该是因为不利突变在体内的积累到了一定量——她就会迅速地出现衰弱的症状。      这种症状和正常人类的衰老并不相同,其一是速率很快,其二是不同器官的退行性变化速率也不相同。例如现在萧宁远的头发基本已经都白了,但容貌却没有什么变化。内部器官中,心脏、大脑和各类腺体是每天睡眠时进行修复,而不会存在衰退现象的,但消化道却已经开始机能衰退了,呼吸道却还完好。      然而按照从前的经历,萧宁远知道在大约一个月内,她的皮肤、消化道和呼吸道乃至生殖系统的上皮都会出现严重的衰老症状,就像是枯萎一般很快地化为不规则的鳞片状,然后再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剥离开——那真的很痛苦,尤其是把近乎腐败的旧卵巢从体内排出的时候,萧宁远简直觉得那和男人生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看着电视里播放中苏主席会晤):现代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瞎闹。老身当年打二战的时候,哪有现在这些繁文缛节? ☆、第三章   萧宁远看了一会儿电视,感觉体内的欲|望暂时地渐渐平息了,便把还在昏睡中的沈柳依安置到沙发上,自己走到厨房弄了点儿吃的。      七十多年了,她过着独身的生活,但厨艺却并没有怎么提高。主要是因为并不需要在家做饭,从前她并没有散发这种该死的小分子物质时,萧宁远向来都是在外面的餐馆里解决,无论是中餐还是快餐,那些高热量的食物才足以满足她的需求。而现在萧宁远也不敢随便到外面去了,便通过网购买些半成品,或是叫外卖来吃。      打开冰箱,里面已经基本上空了。萧宁远从冷冻室拿出那块三天前网购的速冻披萨,然后从冷藏室里拿出剩下的半桶可乐。她打开微波炉,把披萨连着盒子放进去,然后又扔进去一袋儿牛奶。转了两分钟之后,萧宁远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披萨的温度正合适,而牛奶则烫得让人受不了。不过这点儿温度对于萧宁远而言也只不过是稍微热乎而已,她知道自己的皮肤正在准备一次彻底的更换,现在对皮肤的伤害,无论是高温还是紫外线,反而能够促进这个过程,减轻她的痛苦。      萧宁远把盒子里的披萨拿出来,切成块儿装在瓷盘子里,然后把牛奶和可乐分别倒在两个杯子里。她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端着两个杯子,走出厨房来到客厅,发现沈柳依已经醒来,正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体内那种未知却格外高效的激素作用,让萧宁远不由自主地对他放轻柔了语气:“柳依,先吃点儿东西吧。”      沈柳依接过她手里的盘子,轻轻地放到茶几上,又像是小孩子挑玩具般好奇地看了看她手里的两个杯子,最终伸向装着可乐的那个。然而萧宁远却把牛奶递给他,温柔地提醒道:“早上喝可乐对胃不好,而且碳酸饮料还容易脱钙。”      “为什么你就能喝了?”沈柳依顺从地接过牛奶,却略带撒娇语气地问道。      “嗯,个人体质不同。”萧宁远坐在他身边,拿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口,飞快地嚼了嚼便咽下去。      沈柳依也拿出一块咬了一小口,却微微蹙起秀眉:“这个口味的奶酪放太多了吧?”      “是不太好吃。”萧宁远放下杯子,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腰,“所以要就着美人吃啊。”      “哎呀,你真是太坏了。”沈柳依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也就顺势靠在她怀里。      两个人边看着无聊的电视,边吃着无聊的速冻食品,然而由于某种固醇类小分子物质和体内激素的作用,倒也是挺享受这种气氛。      吃完早餐,萧宁远把盘子和杯子拿去洗了收好,便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小了,光线明亮了些许,外出的人也多了。现在又刚好是星期六,萧宁远可不敢冒这个险,再到外面去,万一又碰到了什么人,再引发那样尴尬的多角恋就不太妙了。      但沈柳依对她这样窝在家里的行为不太理解。他打量了萧宁远的家一番,只是一间面积不足一百平方米的小公寓,虽然在北京房价这么贵的地段里这也算可以了,但距离他原本选择对象的目标还差点儿。不过谁让他一见钟情喜欢上这个人了呢。      然而他其实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喜欢萧宁远,从这间公寓的装修来看,她不像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而家里的家具和其他东西也很简单,看起来就像是个两点一线的上班族的住所。沈柳依原本自认为并不是一个看重外貌的人,然而现在这一切却仿佛完全打破了他原先对自己爱情生活的构想,也让他不得不感叹,果然凭空幻想都是靠不住的,还是要通过“实践”。      只是她“实践”得也有点儿太多了吧,沈柳依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他的腰现在感觉好酸啊。      萧宁远感觉到了身旁的人想要外出的愿望,不过她现在绝对是不能贸然出去的,便把笔记本电脑从卧室里搬出来,脸上电视屏幕来在线放映新上映的电影。在选择剧目的时候,萧宁远想到有一种理论认为和男朋友一起看电影,应当选择恐怖片或是悲剧,这样可以趁机安慰一下。然而她还是选择了一部新上映的动画片,没想到沈柳依也对此很感兴趣。      看到大约一半儿的时候,萧宁远放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国际歌》。她走过去看了一眼,便接起电话:“嗯,怎么了?”      “萧博士,”电话那边是分子生物研究所的研究员高铭鑫,“这种新受体分子结构的最后一个单体,计算机拟合结果已经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来实验室一趟?”      “真是好消息啊。”萧宁远却无奈地说道,“我现在出不去门,你把数据从OA平台发给我吧。”      “哦,好好。”高铭鑫大概是想到了她现在身上存在的问题,“对了,萧博士,您可以在雨天穿雨衣试试,那样应该会比较容易隔离吧?”      “恐怕没用。”萧宁远叹了口气,“我在家检测过冰醋酸和磷硫铁显色法检测了,一部分固醇类物质是从呼气中散发的。”      “那真是……太奇怪了。”高铭鑫有些惊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其他动物是通过呼吸道腺体释放外激素呢。      “不光是呼气里,”萧宁远淡淡地陈述了这个不妙的事实,“几乎在连接外环境的任何表皮或粘膜上,应该都有这种腺体。”这也就是为什么萧宁远一定要把杨柳依清洗干净,如果还残留着什么做|爱时留下的液体,那里面含有的高浓度的某种小分子物质恐怕会随着液体蒸发而散发到室内,再度提高室内那种似乎真的是某种外激素的固醇类物质的浓度。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萧接起电话) 萧:喂,是高博士么? 那边:不,我们是费洛蒙香水生产厂的。 —— 然而目前对人类外激素的研究还不透彻,并没有确定人类是否真的普遍具有外激素,以及这种外激素对人类异性有怎样的影响。市面上所卖的费洛蒙香水嘛,在下认为大概和安慰剂差不多吧。 又,有人说某种闻起来和Six God差不多,只能说呵呵。不过在下到挺喜欢Six God的香型的,嗯。 再又,关于那些问异性没洗过的衬衫的实验,似乎得出了正面的结论,但在下私以为也有可能是和异性的卫生习惯——如平时洗澡频率、体内寄生虫、体表寄生细菌——更有关系。总之除非能够纯化出某种外激素并实验证明其有效,否则盲目相信增加自身外激素来提高自我魅力是不靠谱的。 ☆、第四章   萧宁远确定高铭鑫给她发了新做出的X射线衍射实验结果,便放下手机对坐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沈柳依说道:“柳依,你先看着,我还有点儿事儿。”      “你要出去?去哪儿?”沈柳依立刻微微直起身问,仿佛是怕她走了。      “我还在家里。”萧宁远温和地笑着说,“只是有些工作需要做一下。”      “哦。”沈柳依放心地答应了一句,又略带不满地小声说道,“宁远,你周末也需要工作啊?是什么工作?”      “生物学研究一类。”萧宁远回答道,“我要分析一个蛋白质,可能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这个片子看完了你再换一个,嗯?”      沈柳依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窝在沙发上继续看那个虽然有些幼稚但很有趣的动画电影。      萧宁远放心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可乐,然后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她的这台台式机配置了相当高端的CPU和内存,并也配置了相当高端的显卡用以渲染3D模型,然而却并非用来玩什么现在流行的3D游戏,而是用以科学研究。      自从半年前她发现自己莫名开始散发那种焉知机理的小分子物质,萧宁远就一直想要研究其原因。只是这半年来因此而发生的许多事儿耽误了她的研究计划,直到最近两个月萧宁远才发现在风雨天气中莫名吸引年轻男人的奇特现象才得到缓解,于是她的研究就此才得以开启。      到目前为止,萧宁远仅仅是确定了那种小分子物质属于甾醇,而由于其在体外结构不稳定而难以收集,尚未确定其分子结构。不过她料想那应当是一种脂类激素。现在她在做的研究则是将体内关于雌三醇的细胞核内受体都提取出来,然后分辨其中是否有与常人有异的成分。      果然如她所料,一个半月前萧宁远找到了一种在她神经细胞含量很高中的新受体,是从前在其他人类大脑中从未发觉的。而现在这种受体的每个次级结构都已经得到X射线衍射的结果,并通过计算机分析构建出了其三维模型。目前萧宁远要做的事儿,就是按照受体的整体形态和蛋白质各个部分的二硫键、疏水键和范德华力作用,将这些次级结构的三维模型“拼装”起来,最终得到整个受体的精确三维结构,并分析其作用。      这项工作如果靠普通人和计算机一同完成,恐怕需要费很多时间,但对于萧宁远而言,她的另一项“特殊能力”则可以完美地解决这个事情。      萧宁远喝了一口杯中的可乐,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这样的冥想并非是为了完成某些分析工作,而是为了打开她体内的两个附属处理器。      她的身体里除了一个和二十岁人类女性没什么不同的大脑之外,还存在另外两个平时不怎么用,但在处理复杂分析工作可以用到的附属“大脑”。其实算不上大脑,而是某种以含有大量钙质的坚硬有机物为外壳的神经元模式计算机,其内部的具体运作方式,萧宁远也不知道,反正这东西绝对不是她生来就有的。这两个附属处理器都在她的腹部,而为了给它们“腾”出地方,萧宁远的肠道总量比正常人少五分之二,腹腔内还特化出专门固定这两个处理器的韧带和膜组织。并且仿佛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这两个处理器,她的腹部肌肉力量也得到了相应的强化。      总之,她二十岁时发生的那件事儿,在很多方面都极大地改变了她的身体。      不过事实上,虽然她称这两个处理器为“附属”处理器,但因为她的意识却是在这三者之间流通,萧宁远并不能够区分这两个处理器和自己原装的大脑,只能够确定在平时她思考时,三个“大脑”里只有一个真正在运转,而另外两个都处在休眠状态。除了她自己的大脑之外,另外两个处理器似乎也需要睡眠来进行修复工作,并且在其中任意一个处于睡眠(而不是休眠)状态时,另外两个也无法维持清醒。      在同时开启三个处理器时,萧宁远就可以将大量数据暂时储存在其中一个处理器的附带“内存”——也就是海马区里,然后通过另外两个处理器对其进行分析。这不仅比单用一个大脑的计算能力要强,并且由于专门腾出了一个处理器的内存作为所有数据的临时储存处,从而可以同时处理更多的数据。      当然具体的过程并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用这种方式进行分析,比普通人用计算机做同样的事儿能省下不少时间。缺点则是在分析过程中,萧宁远几乎是出于“脱线”状态,不可能分心去管外面发生的事儿,只有受到一定程度的刺激,超过了她此时的阈值,才会把她从工作状态拉回现实。      持续这样的工作状态三个多小时之后,萧宁远终于得出了她需要的结果。      这个新受体的结构其实非常简单——相比于其功能而言,是一个勺形的结构,主要分为两个区域,“勺头”是激素结合区,主要结合雌二醇,对雌三醇也有一定活性,而“勺柄”是作用区。而这个作用区又分为好几个模块,最显著的一块是DNA结合区,可以结合十几个DNA序列片段,来调控相关的生理过程;其次还有一个酶活性区,具体作用比较复杂,然而最终就是通过类似负反馈调节的方式,将雌二醇稳定在一个较高的水平;还有另外一个针对甲状腺素和肾上腺素受体的酶活性区;还有一个模块,在不同神经细胞中作用效果不同,是通过调控钙离子通道使得神经易化或钝化,大概是用于促进大脑皮层的性|欲产生的。      这个功能多样而结构相对而言较为简单的受体,显然不太可能是单纯靠自然选择而进化来的,并且研究所的人也表示在从前对人大脑中性激素受体的研究里,从未发现过这种在萧宁远的大脑里广泛存在的受体。萧宁远几乎可以确定这东西就是导致她目前行为被强烈欲|望所操控的罪魁祸首之一,然而却也拿它没什么办法。      她早就明白了,自己这半年来之所以会散发那种小分子甾醇,又会对被她吸引的男人产生强烈的欲|望,肯定是被她体内的“探针”所操控的。不知道这枚“探针”中又设定了怎样的程序,会操控她再去做什么事情,然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枚“探针”早已与萧宁远融为一体,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科学证明,我特别想要睡男孩纸不是我自己故意的,所以你们要自己小心哟(手动斜眼) —— 然而在现实中,如果一个汉纸被发现具有生理基础的反社会倾向,如染色体XYY型,则可能被实行化学阉割→v→ 所以攻击性高也要有个范围啊,超出一定限度就不是好事儿了→v→ ☆、第五章   萧宁远又花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整理出分析之后得到的受体结构,并写明她对于每个结构域模块的功能推测,然后把这些从OA平台发给高铭鑫,要求她的研究小组继续做进一步的实验。      “萧博士,我们找到了更精密的仪器,需要较少剂量便能够做甾醇类物质的质谱分析与核磁共振分析。”高铭鑫在电话中说道,“我预测只需要提取一些例如呼吸道分泌液,就可以分析出那种小分子物质的结构。”      “如果要我出门,恐怕得等到一个大风天或是下暴雨才行。”萧宁远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这的确是问题。”高铭鑫停顿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地问,“可我不明白,萧博士,您怎么不开车呢?或是打车也行?”      萧宁远叹了口气:“我刚到这儿没几个月,车并没有开过来。而至于打车本身倒是没问题,但也怕在车厢里‘污染’的空气对之后的乘客有影响。”      “那我们所派车去接您吧。”高铭鑫倒是爽快地提议道,“星期一怎么样?您有时间么?”      萧宁远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也好,那就星期一上午吧。你们知道我住在哪儿。”      萧宁远刚挂电话,起身想要出去,便看到沈柳依轻倚着门框站在书房门前,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浴衣,露出一双肌肤白皙细滑的长腿,隐约可见尚未消去的红淤。萧宁远又感到自己的大脑不太能受到理智的控制了,然而她现在的欲|望相对而言倒没有前两次那么强烈,估计除了是因为已经到午餐时间而感到饥饿之外,还有可能是因为刚刚睡过这个男人,而抑制了本能中一部分对于再睡一次的渴望。      她还不太清楚“探针”为什么要操控她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男人上|床,不过萧宁远猜测这很有可能是“探针”采集其他人类基因样本的过程。她的体内还有一个较小的处理器,就在胸腔里,不过她无法得知那个处理器在做什么,那可能是她体内唯一仅受到“探针”控制的部分,“探针”可能就将这些男人的基因数据存储在那里。      “宁远,你在给谁打电话?”沈柳依有些埋怨地说道,“该吃午饭了吧,我都已经饿了。”      “工作,耗费大量时间的工作。”萧宁远对他笑了笑,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柔软的腰上,“腰还酸不酸,嗯?”      “怎么不酸,你真是太坏了。”沈柳依靠在她怀里眯着眼睛蹭了蹭,像是只乖巧的小猫。      “那咱们订外卖吧,你想吃什么?”萧宁远立刻问道。      沈柳依想了一会儿便报出五六个菜名儿,而后萧宁远说可以,便真的分别打电话到三家餐馆,订了他说的那六个菜。      沈柳依很惊讶,他虽然想吃那些东西,但其实也没指望一顿饭两个人就吃那么多道菜,而且那么多菜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从萧宁远家来看她似乎也不是很富有,仅仅因为他说了就点这么多菜还真是……让人有点儿小感动。      然而他哪知道,以萧宁远刚刚同时开启三个处理器好几个小时的能量消耗水平,她的确是需要那么多能量补充的。甚至萧宁远还在考虑,如果通过那些能量密度并不很高的菜肴无法补充足够的能量,她是不是还需要再补加一些零食。      等到外卖纷纷送来,两人开始在家吃午餐,沈柳依才被萧宁远的饭量吓到——她吃的东西很多,但只是正常速度,虽然沈柳依吃东西很细嚼慢咽,萧宁远吃饭的时间却比他长一倍还多。      “宁远……你吃不下去就不要吃了吧?”沈柳依一开始以为她只是不想浪费,于是温声劝道。      萧宁远却笑着说:“我还很吃得下去呢。”      吃完午餐,萧宁远和沈柳依又在家里呆了一下午。外面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所以沈柳依倒没有想要出去,加上即使出去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原本是毕业之后到北京找工作,先在源泽小区租了房子,只不过这个找工作其实也是有点儿旅游的性质,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回到就业压力较小的老家去。却不想正好赶上了北京的暴雨天,弄得出去玩也没心情了。不过遇到萧宁远之后,他不知为何心情就又变好了,甚至觉得和她在一起哪怕只能呆在家里都特别开心。      真是奇怪啊,沈柳依抱着萧宁远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愉快地想到,爱情真是奇怪的东西。      可是他之后就渐渐发现,如果有什么是真正奇怪的,那萧宁远肯定也属于其一。沈柳依不太能够理解,她怎么能从来不出门?如果说是因为打网络游戏,那倒也没有,萧宁远虽然也玩游戏,但玩得没那么沉迷,完全不能解释她为什么在放晴了之后依旧不出门。      而且萧宁远虽然不出门,却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食物,并且看起来似乎已经形成习惯了。沈柳依看她虽然不运动吃那么多东西却依旧很瘦,心里不由得有点儿羡慕,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个人体质不同吗?      不过可能是由于太不经常出门,萧宁远的肤色维持着一种苍白色,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怎么健康。而且让沈柳依更感到奇怪的是,她虽然很年轻(或者说看上去还很年轻),但头发却已经完全白了。沈柳依一开始以为是她故意染的,年轻人特立独行,还问她怎么漂白得这么均匀这么有光泽。      而萧宁远无奈地回答道:“不是漂的,是真的。”      “这是什么基因导致的么?”沈柳依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萧宁远很难回答,因为事实上这就是毛囊细胞先于其他部分产生退行性变化所导致的,只好编造道:“我也不知道,遗传的少白头吧。”      “少”白头?萧宁远不由得在心里嘲笑自己,如果把每次“蜕皮”之后第一年当作生理年龄二十岁,那她现在已经是生理年龄四十三岁了。正常人如果平时工作压力较大,这个年纪头发也会开始白了吧?只不过没有她现在白得这么整齐、这么突然、这么彻底。      然而即使萧宁远的头发是白的,沈柳依也完全不在乎,甚至觉得这样很帅。长得帅的人,只要不是做一个诡异的杀马特发型,那么怎么看都会觉得帅。何况萧宁远身上散发的那种甾醇类物质,无时无刻地在影响着沈柳依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萧宁远,享受她的爱抚。      而萧宁远也被她体内的奇特受体所影响着。一般情况下,女人都会对年轻漂亮的男人带有亲近意味的行为产生应答,这种应答当然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生理过程,而不足以导致行为。通常只是在大脑皮层对于这一刺激信号解读而产生较低水平的欲|望,然后通过神经调节引起雌二醇的短暂升高,随着大脑皮层中“礼仪”或是“道德”对于自身欲|望的抑制,这种激素升高也就会消退从而恢复正常水平。然而对于萧宁远而言,可能是由于她体内那种多效雌二醇受体的缘故,她体内雌二醇水平的小幅度升高就可以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刺激大脑皮层对那个发出相应刺激的男人的欲|望得到提升,从而引起正反馈,最终导致一系列“人类的繁殖行为”。      归根结底,之所以萧宁远会受到欲|望的控制,本源还是她在见到被吸引的美人示好时产生了低水平的欲|望。但任何人在面对具有魅力的异性示好时都会产生一定欲|望,只是在没有那种新受体的干涉下,这种欲|望只是产生之后随即消退或者只能维持在低水平,所以这其实也并不能怪萧宁远意志不坚定。 ☆、第六章   星期六晚上,在又被萧宁远带上床好好地“爱抚”了一次之后,沈柳依趴在被子里正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床头柜上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      被打扰了睡眠,沈柳依有点儿不高兴,但又看到手机上显示现在才晚上七点半,才发觉自己其实不该这么早就睡觉。      电话是他的房东打来的,沈柳依接了起来。他的房东是一位姓何的年长的夫人[注:本设定中“夫人”为已婚男子的称呼],人是挺好的,虽然他现在只租了一个月,但依旧挺照顾他。何夫人在源泽小区有两套房子,正好是对门,所以知道沈柳依昨天没回去,今天都一整天都不在,才打来电话问问。      沈柳依知道这是善意的关心,便解释了他现在暂时在朋友家住。打完了电话,沈柳依虽然觉得腰很酸全身都无力不想起床,却也没了多少睡意,只是躺着玩手机刷朋友圈。      旁边萧宁远坐在床上,正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沈柳依以为她在玩游戏,好奇地蹭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事实上她是在聊微信,对方似乎是个苏联人,满屏都是俄语。沈柳依学的俄语也是不错的,可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究竟是在聊什么。然而萧宁远却像是用汉语一般,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敲出一长串儿回复。      沈柳依看着觉得特别神奇,萧宁远的俄语水平这么高?他有点儿好奇她是做什么工作的,萧宁远说是生物研究,难道是什么跨国的生物科研公司?      而他不知道,萧宁远此时也是非常纠结。      前一段时间听说苏联那边儿在西伯利亚地区的科研团队发现了新的金矿,正好是在萧宁远二战时期曾躲避过的防空洞附近,也就意味着那个被纳粹炸开过而因此坍塌的防空洞将会被重新挖开。这个科研团队中有一个叫尼古拉斯·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的地质学家,她的祖母曾经参加过二战,被萧宁远救过一命,因此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挖掘金矿因为会挖到萧宁远曾经去过的地方,尼古拉斯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她。      萧宁远一直不希望那个防空洞被挖开,因为现在已经和她融合的“探针”就是从那里的土层中找到的,无论是否还有其他“探针”存在,亦或者是“探针”留下了什么异常物质,挖开那片地区都是很危险的。可是萧宁远无法对他们说明情况,甚至对索科洛夫一家都没有透露她从二战结束一直活到现在的真相,他们原本以为当时还叫萧向东的萧宁远已经牺牲了,现在的萧宁远是萧向东的孙辈——还不是直系的,因为萧向东“牺牲”前并没有留下过后代。      现在萧宁远只能用别的借口忽悠尼古拉斯,想方设法让她拖延挖掘进度,并且如果有可能,先从远离防空洞的位置开始挖。然而尼古拉斯只不过是个地质学家,管不了采矿企业挖掘的事儿,也对于萧宁远如此不愿防空洞被挖开的理由有些怀疑。总之她们聊了半天,萧宁远也只能做到说服尼古拉斯和挖掘工作的负责人商量商量,至于结果怎样则完全无法控制。      最终因为尼古拉斯要去吃晚饭了(当地和北京有时差),萧宁远只好和尼她说了“пока”。然而视线暂时离开笔记本,看到沈柳依一脸好奇地躺在床上望着她,萧宁远的心情不由得缓和了,伸手捏了捏他柔软嫩滑的脸颊。      “喂,别随便捏人家。”沈柳依装作不高兴地抱怨了一句,转而又好奇地微微撑起身问道,“哎,宁远,你刚才在聊什么?”      “和一个苏联科学院的朋友说两句话,没什么特别的。”虽然被欲|望控制着,但在这些关乎公事的问题上萧宁远还是能够保持理智。      根据她这半年的经历,沈柳依很快就会对她散发的小分子物质的应答减弱,有可能这是一种对外界化学物质的“习惯化”过程。总之他对自己的好感恐怕过几天就会消退,萧宁远用不着给他解释太多东西。而且,说实话,知道得太多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哦,科学院。”沈柳依半是爱怜半是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宁远,你怎么整天都在工作?”      “不能算是工作吧,只是朋友聊天而已。”萧宁远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抚摸着沈柳依铺散在枕头上长而柔顺的黑发。      沈柳依突然觉得她低头看着自己笑的样子实在太好看了,于是立刻举起手机给他们两人来了张自拍,拍得时候萧宁远根本没改变动作,所以看上去十分自然。      他拍完之后,萧宁远才有些好笑地问道:“拍这个干什么?发朋友圈?”      “才不。”沈柳依翻了个身,对这手机上那张照片边微笑着边说道,“否则那些损友看到我女朋友这么帅,又会问东问西加要红包了。”      萧宁远只是笑笑。她不希望沈柳依拍了她的照片发朋友圈,却并不是因为会曝光她。像沈柳依这样老实的男孩子,微信好友里应该基本都是比较认识的人,也不会有随便传别人照片的习惯。只是萧宁远不希望沈柳依给他自己的家人朋友一种他真的找了一个女朋友的错觉,否则几天之后他们“分手”了,沈柳依肯定会被他的亲友各种询问。      然而沈柳依却没有萧宁远想象的那样,自拍一张只是为了自己看着高兴。他关注了一个很流行的摄影教学主题公众号,有专门指导手机摄影和修图的部分,其中可以上传自己的手机摄影作品,被挑中的会放到第二天的文章中点评指导。      原本沈柳依也没指望能够被选上,因为每天上传的手机摄影作品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人都比他的摄影水平高,或是比他的错误更典型。他只是觉得这张照片虽然是自拍,但自己觉得角度和光线效果非常好,很是自我陶醉于是发上去碰碰运气。然而让沈柳依万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七点,沈柳依随手点开那个公众号时,竟然发现自己的这张照片就在那上面!      沈柳依的那张照片下面写着他自己的介绍:“看我女朋友多帅!”      然而下面的点评虽承认了他女朋友的确帅,但却找出了这张照片的很多点错误,最终结尾一句还说:“为了你和你女朋友的关系,在这儿就不多说了,这种照片自己看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下可没有隐性安利[摄影笔记],并没有对吧,并没有。(不过若有真的不了解但想学摄影者,在下推荐这个公众号,至少能知道现在说“毒德大学,刀锐奶化”的真实含义) ☆、第七章   不过摄影水平没有得到认可,沈柳依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的,只要有人承认他女朋友帅就好。看下面评论的也都是叹息“这么帅的姑娘就这样被男票坑了”,沈柳依就忍不住笑。还有人特别体贴地称赞他摄影技术虽然不行,但长得和他女朋友挺配的,说白了就是夸他长得漂亮。在这个点评栏目的读者中,损摄影者的风气很流行,夸摄影者长得好看倒很少,被夸了一次让沈柳依觉得格外开心。      星期日的早餐又是在家解决的,并不太会做饭的萧宁远烤了几片面包,切了香肠、黄瓜和一小把生菜,然后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罐鱼子酱。      “昨天忘记网购早餐了,这几样先将就将就吧。”萧宁远带些歉意地对沈柳依说道,一边拿起一片烤得热乎乎的面包,往上面铺上一片生菜,舀了一勺桌上的千岛酱抹在上面,然后舀了一大勺黑色的鱼子酱,又铺上一层香肠片,再加了几片黄瓜,然后盖上另一片面包,“给。”      沈柳依看着她快速而熟练地做这个三明治,直到东西送到自己面前,才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哦……谢谢。”      “和我说什么谢谢?”萧宁远笑着说道,拿起另外一片面包开始做自己的三明治。她也不是所有时候都必须吃别人做好的成品,偶尔自己弄些简单的食物还是可以的。      沈柳依咬了一小口这块三明治。他其实早上一般都吃中餐,所以对这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过却注意到萧宁远的那个装着鱼子酱的罐子,上面写的俄语显示这是黑鱼子酱[注:即鲟鱼鱼卵制成的鱼子酱]。      沈柳依有些惊讶:“宁远,这个是黑鱼子酱么?应该很贵吧?”      “是比别的贵一点儿。”萧宁远对于这些东西的价格已经基本上没感觉了,回忆了一下又说道,“这是朋友从苏联寄的,比在国内买便宜些,这罐大概三百多吧。”      三……三百多?沈柳依不太能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竟然这么贵,但尝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海鲜味道。而且他更不太能理解的是,萧宁远明明住在这样简单的小公寓里,却在早餐吃这么贵的东西。难道她把大部分赚来的钱都花在食物上面了?这倒也有可能。      吃完早餐,萧宁远又抱着沈柳依亲热了一会儿。让沈柳依感到愉快的是,星期日早上萧宁远那讨厌的同事终于没有打电话来叫她工作。至于萧宁远说她星期一上午会去研究所,沈柳依也就接受了,毕竟星期一人们都要上班的,而他也打算再出去试着投投简历。      星期六下午雨就停了,星期日时外面阳光明媚,一扫前几天的阴沉,并且由于地面的积水还在蒸发,天气不算很热,也少见地比较湿润,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候。可是萧宁远却一点儿也没有出门的意思,只是抱着沈柳依看那些无聊的电视节目。沈柳依当然愿意和她呆在一起,但光看电视也觉得无聊,又被萧宁远温柔地抱着,便渐渐地睡过去了。      萧宁远看着电视也觉得无聊,她心里知道这么好的天气沈柳依想到外面去,但显然她并不能冒这个险。而沈柳依枕着她的肩睡着了,因此萧宁远体内的雌二醇水平有所回落,不再需要和自己体内的欲|望“斗争”,也只好继续看那个无聊的求职类节目。      不过这种无聊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萧宁远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轻轻地把沈柳依抱起来安放在沙发上,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心里感到有些奇怪。对于萧宁远这样几乎所有东西都需要快递的人而言,有人敲门倒没什么不正常的,只是奇怪这次快递为什么没有提前打电话。      然而对于萧宁远这样的人而言,持刀乃至持枪抢劫都是无效的,她也懒得通过门上的猫眼看来者是谁了,直接走过去拉开门,刚要问是干什么的,却看到一个巴掌扇过来。      萧宁远立刻抬手抓住了那只要扇她的手,打量了来者一番,发现竟然是夏采梅。      夏采梅是萧宁远五个月之前认识的,认识的方式当然和沈柳依差不多,都是因为她身上散发的那种该死的甾醇类物质。萧宁远当时已经意识到一切都是她身上的某些东西惹的祸,却还不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因为她走在大街上,还是有很大几率不会“触发”这样的事件。后来萧宁远才分析出来那种小分子物质的信号只能被年轻、优势度较高[注:这与男人的相貌有关]而生育力较高的男人接收到,并且一般只有那些缺乏恋爱史的男人才会抑制不了自己而单纯地被这种化学物质吸引。      然而夏采梅和萧宁远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简单,因为萧宁远不光吸引了他,还吸引了他年仅十六岁的弟弟夏采兰。萧宁远不光睡了他,还睡了他弟弟,因此当那种小分子物质对他的影响消退之后,夏采梅简直想要杀了萧宁远。为了避免冲突,萧宁远只好逃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然后又因为同样的原因离开那座城市,而来到了北京。      现在,萧宁远完全想不到夏采梅竟然会追来,而且一见面就是气愤恼怒、恨不得把她一刀捅死的样子。而他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神情有些怯懦的少年,正是夏采兰。      “采梅,”萧宁远一边抓住他的两只手免得他扇自己,一边安抚赔笑地说道,“还有采兰,你们怎么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个王八蛋!”夏采梅两只手都被控制住,却还是不死心地抬脚想要踹萧宁远。      这时候萧宁远才看见他穿着的灰蓝色裙子小腹处明显地隆起,看上去已经怀孕大约五个月了。而她的目光又扫过旁边的夏采兰,竟然发现这个刚十六岁的男孩儿也怀着孕。      我天,萧宁远烦躁地想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说实话,萧宁远从来没想过需要留下后代,因为她现在处于只要不作死就如何都死不了的状态,也并没有固定伴侣,留下后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然而却完全不能理解,若是夏采梅想要靠这个要求她什么也就罢了,为什么他弟弟还这么小,发现之后却没有做人流?现在都已经需要做引产了吧?!      不过再怎么说,这归根结底也是她身上散发的那种小分子物质的错,虽然并非萧宁远自己愿意,她还是感到愧疚,好言安慰道:“小心,小心。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吧。” ☆、第八章   沈柳依听到门口的吵闹便醒来了。从沙发上站起身,看见门口来了客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穿着打扮很朴素,但两人的容貌都十分秀丽。只是那个年轻男人对萧宁远似乎很不满,让沈柳依最初以为这两个人是来投诉或是讨债的。      然而夏采梅看到沈柳依,却暂时放开了萧宁远,走到他面前说道:“你就是那个‘木卯’吧?怕又是一个被萧宁远那混蛋骗上|床的可怜人,这下你可看清楚那混蛋的真面目了吧!”      木卯是沈柳依在那个摄影教学公众号的昵称,然而沈柳依却依旧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猛地被他吓了一跳。而后看到他虽身材苗条腹部却是隆起的,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怀了萧宁远的孩子的男人,通过那个公众号看见了什么——大概是萧宁远笔记本屏幕上碰巧显示了个人信息中的地点吧——而来找他们算账了。      沈柳依完全是懵的。客观地说,他对萧宁远之前的“历史”一无所知,甚至连她是谁都不是很了解,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和他没关系的。可是他觉得这位萧宁远的前男友态度也很奇怪,虽然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抢了他的女朋友,他却仿佛很憎恨萧宁远,而劝自己“回头是岸”一般。      由于激素的影响,萧宁远现在对沈柳依的保护倾向相当强烈,走过来不由分说先拉住夏采梅:“有话好说,这和柳依可没关系。”      夏采梅甩来她的手,转身恶狠狠地说道:“的确!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被骗了的人而已,所以我得来拯救他,免得被你这种混蛋骗了还自己在那儿数钱呢!”      萧宁远很无辜,她没骗任何人,而且她自己也无法摆脱“探针”对她的这种影响。然而还是好言劝道:“别激动啊,采梅,咱们有话好说,事情都能解决的。”      沈柳依对于自己女朋友的前任怀着孩子找上门来这种事儿感到不太爽,但鉴于这个叫采梅的男人对他并没有恶意,于是也帮着劝道:“是啊,你……你先坐下喝点儿水吧。”      萧宁远又是好言劝了半天,夏采梅的怒气终于消退了些许,才肯坐下平静地说话。而一旁夏采兰因为年纪小体力比较弱,早就坐下了,扶着隆起的小腹,脸色有些苍白。      “兰兰,不舒服吗?”夏采梅看到弟弟的脸色连忙问道,而夏采兰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夏采梅松了口气,转头又对萧宁远命令道:“我们一上午坐高铁赶到北京都没来得及吃早饭,你去弄点儿吃的来。”      萧宁远有点儿想吐槽,又不是她不让你们吃早餐的,高铁上难道没有餐车么?不过这倒是无所谓,她也知道夏采梅夏采兰兄弟在这件事儿上吃亏大了又很委屈,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即使和她没什么关系,萧宁远也认为帮助弱者是身为强者该做的,这符合社会主义的价值观。      因为不是正餐,萧宁远拿来了一些零食,夏采梅没吃,只有夏采兰在那儿安静地吃着。大概是因为萧宁远现在的态度还不错,夏采梅虽然还很气愤,却能够平和地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时夏采梅和夏采兰兄弟对萧宁远散发的小分子物质应答消失时,他们对萧宁远的迷恋短时间内就消失了,从而导致萧宁远对他们的生理欲|望也立刻降到甚至比之前更低的水平。但是萧宁远知道这事儿虽然错不在她,却也是她引起的,并没有想立刻甩开他们。反而是夏采梅对萧宁远怒不可遏,觉得是被她骗了,立刻带着弟弟离开她家,并威胁要告诉他家里的亲戚们来教训她。      夏采梅也不接受萧宁远的赔偿,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个混蛋骗子把自己和弟弟都骗到床上玩弄了。她这么做是高兴了,却让夏采梅十分不爽,更不想让弟弟小小年纪便做了别人的情人,所以想要赶紧和她断绝关系。      因为不想引起麻烦,萧宁远离开了那座城市,但之后夏采梅和夏采兰竟然发现他们怀孕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萧宁远的。      说到这儿夏采梅不由得低声抽泣起来。一个男孩子还没真正谈过恋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弄大了肚子,任谁都会很无助失措吧?何况又想到他弟弟还那么小,却也经历了相同的事儿,就更加难过。      沈柳依虽然觉得当初是夏采梅甩了萧宁远,这事儿也并不能怪她,可看到他们兄弟现在这么可怜,也不由得轻声地安慰开导他。      可萧宁远却问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们为什么不去做人流呢?”      夏采梅的情绪从气愤转到委屈难过,此时已经逐渐平和了,只是带着哭泣后的鼻音默默地说:“我是带着兰兰去了医院,但检查之后医生说胚胎扎得太深,属于异常状况,如果做手术流产会导致兰兰以后再也不能生育,还可能引发大出血有生命危险。”      “你们都是?这是家族遗传么?那药物流产呢?”萧宁远问道,“有没有试过?”      “试过。”夏采梅有些绝望地说道,“可是没有效果,医生说是有很强的耐药性。”      “那种药的耐药性?黄体|酮类似物?还是前列腺素?”萧宁远问。      “全都有,全都试过了,没有用。”夏采梅摇了摇头,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萧宁远抚了抚额头,轻声说道:“不要再试了,若是耐药性加强就麻烦了。你们先别着急,过会儿到医院做个B超,然后再做个化验,结果拿来给我,我想想办法。”      “你?”夏采梅脸上挂着泪珠,怀疑地问道,“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宁远是做生物研究的,应该会比较了解吧?”沈柳依劝说道,“不过不要着急,让……让夏同志他们先休息一天?”      “生物研究?”夏采梅怔了片刻,而冷笑道,“她当初可是对我说她家做生意的呢!”      “我家做生意,我本人是搞研究的。”萧宁远不想多解释这方面的事儿,只是说道,“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你们一路也累了,先在这儿睡会儿吧。”      夏采梅原本不想和萧宁远这个混蛋再就和,打算带着弟弟到外面住旅馆,但现在没有过中午十二点不好入住,又看弟弟已经很累了,便也就勉强在萧宁远家休息了。      他们兄弟在客房卧室里睡了之后,萧宁远订了午餐的外卖,和沈柳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外卖送来。      虽然依旧被生理因素控制着,萧宁远的理智这一次却是勉强占了上风:“柳依,你也看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不如你还是——”      “你要和我分手,然后对他们负责?”沈柳依难过地瞪着她,“宁远,那个夏同志并不喜欢你啊。”      “不是。”萧宁远温和地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没有那么美好,“你听到他说的,过几天之后你就不会再喜欢我了,甚至会觉得这很可笑。这的确不是一种正常的情感,从来没有正常的情侣关系是这么短时间内就形成的。”      沈柳依听到这话,眼眶瞬间就红了:“宁远……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他们不喜欢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你啊,宁远……”      萧宁远知道他依旧受到那种甾醇类物质的影响,现在和他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只好叹了口气,轻轻搂过沈柳依的腰。她真是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第九章   没过多久,萧宁远就又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由于她今天订的是一家经常订的餐馆,那家餐馆的服务员都已经熟知她的住处,而通常不会先打电话,所以萧宁远也没有多怀疑,只是走过去打开门,却看到来者并非送餐姑娘,而是另一个名叫于晴晴的年轻男子。      萧宁远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了,因为这位又是她这半年来的第一个“男朋友”。其实也不能算是“男朋友”,因为于晴晴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出身贫穷,初中毕业就离开老家到外面打工了,他遇到萧宁远之后觉得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她,只是那么不明不白地呆在一起,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名分”之说。之后他对萧宁远身上的小分子物质的敏感度降低,也没有引发什么“分手风波”,只是双方都觉得没意思而分开了。      正因为和于晴晴分手得太和平普通,萧宁远才没有意识到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身上散发的某种东西,而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与漂亮的男孩子睡了几次,觉得是因为自己走桃花运呢。      而他现在能找过来,大概也是因为看到了沈柳依拍的那张照片,看见了自己现在的地址。可是为什么呢?萧宁远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穿的依旧是比较廉价但很整洁的一条绿色布裙子,然后她惊愕地看到于晴晴隆起的肚子。      这算起来……应该有六个月还多了吧?萧宁远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宁远姐。”于晴晴见到萧宁远倒是很羞涩,不像夏采梅一般泼辣,“对不起,我看到有人在八爪[注:本文设定为用户最广泛的网络社交平台,类似于现实中的脸书]传你的照片,所以来看看——”      “八爪?”萧宁远差点儿吐血。沈柳依到底把他的照片发到了哪儿啊,不是说好了不外传的么?为什么会被发到八爪上?甚至传得连于晴晴这样不怎么玩手机的人都看见了?      然而于晴晴以为她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宁远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孩子的事儿……不怪你。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大夫说若非要打掉很危险,我就想着还是生下来——但你放心,我肯定不来找你的麻烦!”      又是流产有危险?萧宁远觉得这事儿不对,先安慰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晴晴,你先进屋吧,这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      于晴晴进了屋,看见沈柳依走过来,有些害怕又有些羞涩地小声说道:“啊……姐夫,我就是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沈柳依看他怀着萧宁远的孩子,却叫自己“姐夫”,也实在对他生不起气来。而对于萧宁远,因为那种小分子物质和体内激素的作用,他也对她没法怨恨。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如此平静,这真是奇怪。难道他潜在地是一个特别特别善良宽容的人?      萧宁远把于晴晴请到客厅里坐下,然后问了问他现在的状况,才知道原来他在那之后也离开了那座城市,到北京打工,现在在一家餐馆的后厨工作,想要趁着还能工作的时候多赚点儿钱,攒够了好生下孩子。      “宁远姐,”说到钱,于晴晴才面露难色地恳求道,“再过两个月我就没法上班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儿钱?我肯定会还的,等到孩子生下来以后,我肯定还。”      萧宁远看着也很可怜他,只是叹了口气:“你在钱上有困难我肯定会帮,但是这孩子……可能还有别的问题。”      “孩子没有问题的,我去检查过了,孩子现在很健康。”于晴晴立刻说道,似乎是生怕萧宁远带他去引产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宁远抿了抿唇,却没有想好该怎么对他解释,只得又安慰地说道,“这样吧,你先别去上班了,先住在这儿,或者我再找个地方给你住,其他事儿咱们再商量。”      于晴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沉默无语的沈柳依,似乎是有些忌惮:“不用,宁远姐……我还能上班呢,不用麻烦你,我就是来看看,看完就走了,今天晚上还是我值班呢……”      沈柳依听到这话却是很心疼他,也温和地劝道:“那个……晴晴,你还是先住下吧。虽然你不想让宁远管,可那孩子毕竟还有她一半儿,她也不得不管啊,对不对?”      于晴晴见沈柳依这么说,愣了几秒突然感动地哭出来,萧宁远和沈柳依又是一通安慰。最终真正外卖的送餐姑娘来了,三人吃完了饭,萧宁远又把给夏采梅和夏采兰留的饭菜装在保鲜盒里放进冰箱,然后才把于晴晴带到她自己的卧室安顿他先睡下。      他不想睡,萧宁远也会要求他睡的。因为她现在脑袋里的确很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萧宁远一直以为自己的生育能力已经随着“探针”对她的改造而失去了,然而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三个人都怀着她的孩子。      萧宁远并不怀疑夏采梅和于晴晴是来坑她的,谈恋爱她不在行,但看人却差不离。这两个男孩儿都不是真正心机阴险的人,尤其是于晴晴,萧宁远知道他虽然学历不高整天就想着赚钱,却从来不做说谎骗人,也不帮别人骗人。      而且她也有点儿能理解于晴晴为什么想要留着孩子。他和夏采梅兄弟不一样,夏采梅和夏采兰都是中产阶级家庭出身,从小受到正规的教育,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地生了孩子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但于晴晴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被寄养在远房亲戚家里,相当于没有亲人,他希望能有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陪伴倒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些孩子,萧宁远不知道能不能留。      她已经几乎确定了,“探针”之所以在这半年里让她散发出那种可以吸引年轻、优势度高而又有较高生育力的男人的小分子物质,并不是为了吸引他们和她交|合而采集其他人类的DNA信息,而是为了繁殖。否则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她和那些男人上|床,双方却都丝毫没有想到要避孕。然而“探针”究竟是要促进她的繁殖,还是促进“探针”自身的复制?亦或者因为萧宁远和“探针”早已是一体,所以这其实完全是同一件事儿?      萧宁远不能知道“探针”想要做什么,或者说这并非“想要”而是单纯程序中设定的部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仅为脑补,并不是真相) 发探针的负责人:MDZZ,老子只是想帮助地球人类消灭单身狗而已…… 萧宁远:……你不觉得剂量有点儿过了么? 发探针的负责人:没有啊,一枚探针解决了N只单身狗,多么睿智啊~ ☆、第十章   按理来说只要“探针”不驱使她做杀人放火,亦或者是卖国反社会这样的事儿,萧宁远都可以忍受。至于因为“探针”的缘故这辈子都难以在现实中走进人群,那也无所谓,她这七十多年过得本身也就是比较脱离现实中人群,而更加倾向于和别人通过互联网进行联系的。      萧宁远大概知道这“探针”是什么。虽然她总称其为“探针”或是“冯·诺依曼探针”,但事实上这东西不仅长得不像所谓的探针,萧宁远预测它的功能也与真正的冯·诺依曼探针有一定差别。或者说,它可能也是一种冯·诺依曼探针,但它复制得太慢了,以至于仅仅表现为一个普通的就地取材的探测器而已。      根据萧宁远的观察与研究,目前已知“探针”的工作方式为,原先以静态物体的状态休眠,被某种刺激激活后植入一个人类的体内,然后对她的身体进行全面改造。而到目前为止,萧宁远并没有发现“探针”——或者说就是她本身——有向任何方向发射任何信号的倾向。但或许这种发射信号的行为可以通过对她的思维的影响而驱使她做一些事情的方式完成,所以萧宁远这五十年里有意识地尽量远离任何可以将编制后的信息发送到外太空的装置,但或许“探针”已经通过她未知的方式达到了目的。      而对于冯·诺依曼探针的一项重要能力——复制,萧宁远原本以为“探针”并不想要复制,或者依旧处于复制的休眠期而不能进行复制。但她现在有点儿慌了,因为“探针”这半年来驱使她去寻找更多的男人上|床,或许本身就是一种促进自身复制的倾向。也就意味着,自从六个多月之前,“探针”就开启了复制自身的程序。      这可不是什么基因自我复制这么简单,甚至比那些曾经一度流行的电脑病毒可怕得多。因为如果“探针”真的是其他文明的冯·诺依曼探针——它毕竟不是人类的科技水平能制造出来的——或是什么类似的东西,那么它的目的应当就是自我复制并占领地球。虽然现在看来它复制的速度很慢,萧宁远已知的“副本”只有三个,但即使是这样的复制速度制造出的新“人类探针”,也依旧很有未来消灭人类文明的可能。      现在只有萧宁远一个“原本”,但倘若夏采梅、夏采兰和于晴晴的孩子出生了呢?那就会同时具有四个“探针”了,数量是呈指数增长的。倘若他们这些融合了“探针”的人类无法控制地繁殖下去,那么正常的人类终究会被取代。而且若这些融合了“探针”的人类从不衰老,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本质上与所谓“达尔文魔鬼”并无差别。      这样想还是不考虑到“探针”本身的攻击性,如果考虑到“探针”可能在数量增多之后产生一定的社会结构,形成例如军队一类的社会组织,则可能会对人类社会构成直接的危害。萧宁远不得不如此设想,她融合的这枚“探针”就是某个文明的先遣队员,它就像人类所构想的冯·诺依曼探针一样先“就地取材”找一个有一定运动和思考能力的寄主作为基础,然后连带着寄主的一部分一起进行复制,最终组成一支真正的先遣队,为它属于的那个文明开拓疆域。而萧宁远原先虽是一个人类,但现在已经受到了“探针”的控制,她还有一部分自由意识,但在生理上却处处受到“探针”的影响。      这样思考,萧宁远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活下去。然而人总是有求生本能的,何况她也知道即使她好不容易地成功自杀了——那得是破坏身体结构的速率远远大于“探针”的自我修复速率才行——“探针”在她胸腔里的“内核”处理器或许还可以继续融合其他人类。本质上她的自杀并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还可能使得“探针”再融合一个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加快“探针”复制的速率。      不过对于这三个男人体内的胎儿,萧宁远却不确定究竟要不要把它们处理掉。或许它们只是普通的人类胚胎,但按照逻辑更可能的是其中都含有“探针”亦或者有发育出“探针”的潜能。若“探针”真的是一种冯·诺依曼探针,那么这些孩子生出来,就都会变成和萧宁远一样的“人类探针”。他们生下来就会被“探针”影响着,并且在生理结构上也与正常人类不同,或许不同的程度会比萧宁远这个半路加工品更大。至少现在看来,夏采梅、夏采兰和于晴晴,三个人都无法正常地做人工流产,说明“探针”对于其下一代复制品的保护是相当强的,那样的胎儿甚至可能已经不再是真正的人类。      可即使如此,萧宁远也不敢做这个决定:倘若强行做人工流产手术,这三个男孩儿就将面临着再也无法生育的危险。虽然对于萧宁远而言,生育不生育是无所谓的,但对于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人,他们都把繁殖——有或无意识地——当作人生最重要的事儿之一。萧宁远不想逼迫这三个无辜的男人放弃他们天生的繁殖权利,也不想看到他们失去当父亲的能力之后痛苦的神情。      但倘若“探针”真的是一种冯·诺依曼探针,放任这三个孩子生下来,会给人类带来何种后果,萧宁远简直不敢想。而且如果萧宁远的研究最终确定了“探针”的运行模式和意图,确认那三个孩子会对人类社会构成危害,那么该怎么处理?趁现在它们还不具备自我意识时处理掉它们,总比当“它们”变成了“他们”、具有了自我意识、成为独立的智慧生物之后再动手要好得多。况且倘若孩子生出来之后萧宁远想下手,他们的父亲们首先会想要杀了萧宁远。      所以她现在得仔细地研究一下那些胎儿。不能让医院来做,医院一般只检查孩子健不健康有什么问题,而不管它们是否“健康得不正常”。她需要专业的研究人员,对那三个胎儿的危险性进行评估,然后才敢说别的。 ☆、第十一章   萧宁远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事儿,然而却知道无论她选什么,要么会伤害到这三个男孩子,要么会将人类文明置于更危险的境地,无论哪种都是她不愿意的。      沈柳依看到她的脸色这么凝重,不禁拉起她的胳膊小声安慰道:“没事儿的,宁远,问题肯定能解决。晴晴要生下来孩子是他的自由,你只需要想办法帮夏同志和他弟弟做人流就好。这……这应该可以做到吧?”      萧宁远忧愁地看了他一眼,然而看到沈柳依秀美的面容,体内雌二醇的升高压抑住了原本的负面情绪。萧宁远对他笑了笑,语气轻快了些:“是啊,总能解决的。”      这真是盲目的自信!她的理智在大脑中徒劳地叫喊着,然而生理欲|望却促使她低下头,吻住沈柳依柔软的唇。萧宁远抱着他亲吻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有些愉快又带着点儿忧郁地感叹道:“还好有你在。”      欲|望促使她想要做某些事情,然而却被沈柳依拉住:“对了,宁远,是不是先把夏同志他们叫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萧宁远点了点头:“那我去叫他们。”      “别,还是我去吧。”沈柳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信任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到客房门前,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便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似乎在客房里和夏采梅说了几句话,夏采兰也开口了。没过多久沈柳依便带着他们俩走了出来,夏采梅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对萧宁远白了一眼,然后绕过她坐到了餐桌前。萧宁远连忙去厨房用微波炉热了饭菜,倒进盘子里端给他们。夏采梅看上去是极不愿吃萧宁远给的东西,不过即使和混蛋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最终还是开始吃起来。      正当夏采梅吃着,萧宁远突然问起来:“采梅,你是在哪儿看到那张照片的?”      夏采梅停下筷子,似乎有点儿不想搭理她,但还是回答道:“一个摄影教学的公众号上。”      “不是在八爪上?”萧宁远又问。      夏采梅冷笑着把筷子拍在碗沿儿上:“呵,把它‘转发’到八爪上的那个人就是我。怎么着,萧宁远?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萧宁远有点儿想要吐槽:那只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叫萧宁远的人长得比较帅而已吧?没有其他证据,在网上谁信你说的什么把男孩子肚子搞大了不负责之类的话?别人也就是当作笑料传传。      “对了,此事和沈同志无关,所以我给他的脸打码了。”夏采梅又低声说道,“沈同志你不用担心。”      沈柳依也不是很淡定。他真没想到竟然有人把这种事儿发到八爪这种“传谣圣地”,虽然八爪的正面影响力也很大,但上面传谣的事儿简直不要太多。好多闲得没事儿的人就喜欢扩散这种流言蜚语,甚至还有人专门搜集这种事件以此作为类似“女人皆渣”之类的反智言论的“证据”。      “那个……夏同志,”沈柳依有点儿犹豫地问道,“你能不能把你发的那条删掉啊?”      在八爪上只要初始的那张照片或是言论被删除,之后转发的内容也就会一概无效。      “删掉?凭什么?”夏采梅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十个分贝,“你难道要放任这个混蛋继续蒙骗其他男孩子吗?!”      沈柳依从气势上就输了一节,不过还是据理力争道:“也不能算是蒙骗吧,我想夏同志你当初至少也算是喜欢宁远的啊,她应该并没有真的骗你们,也没有强迫你们……”      夏采梅就是觉得萧宁远有错,可是听他这么说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占理。这事儿真奇怪,虽然他不相信当初到底是怎么突然就喜欢上这混蛋的,但夏采梅记得自己当时的确是特别喜欢她,就好像一时间被迷惑了一般。但他也是受过科学教育的人,知道所谓“迷魂计”之类的东西都不存在,或者远没有奇幻小说里讲得那么神奇。      他当时喜欢萧宁远,不可能不是发自真心的——然而难道错在他么?等等,细想起来似乎……如果他不甩萧宁远的话,或许——不,那绝对不行,他可以不甩萧宁远,但兰兰呢?难道要让兰兰和他“分享”同一个女朋友?这完全是不可能的啊,所以一定是萧宁远的错!      好吧,反正夏采梅即使理智上知道或许萧宁远并没有错,情感上也认定都是她的不对了。至于逻辑,在男人生气的时候那种东西能算个什么?      “哼,看你这样儿就是被萧宁远这个混蛋给骗了!”夏采梅指责道,“我不知道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沈柳依无奈了,这位哥哥说话完全不讲逻辑啊,那就没法说了。不过也是,人家怀着不喜欢的人的孩子,还又没办法打掉,很不高兴不想好好说话也是正常的。      于是沈柳依和萧宁远只好不和他继续说话,看着兄弟俩把剩下的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你们还要来点儿别的么?”萧宁远善意地问道。      夏采梅也不客气:“你去给兰兰买点儿水果,他今天还没有吃水果呢。”      “我家里还有一些苹果和梨,这样可以么?”萧宁远自然不想出去买东西。      可是夏采梅却故意要找她不痛快:“不行,兰兰吃那些都吃腻了,他最喜欢吃橘子,你去买点儿橘子吧。”      沈柳依知道萧宁远不愿意出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主动说道:“那我帮你们去买吧。”      夏采梅就是想指使萧宁远跑腿,却不想被沈柳依揽过这个活儿。然而看沈柳依又觉得他也是受害者,也不愿意让他替萧宁远接受“惩罚”,只好说道:“算了,兰兰也有几天没吃梨了,那就吃点儿梨吧。”      萧宁远自动到冰箱里拿出几只雪花梨洗了洗,开始削皮切块。而在这过程中夏采兰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都由他哥哥“代言”,则完全被大家默认了。萧宁远心里都知道,夏采梅是故意找她的茬儿,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人家是受害者?      萧宁远此时很想说: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论渣的下限: 萧宁远: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夏采梅:受害你个毛线球,那么多人莫名其妙给你生孩子,还有脸说?! 萧宁远:……我还没告你们窃取我的优势基因呢…… ☆、第十二章   然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观念还都不把女人归为可以成为此类事件受害者的范围中,甚至很多人觉得自由恋爱产生的后代,即使不是那个女人期望的结果,她也需要负全责。当然,这和很多人持女人和任何男人上|床都是为了让他们怀孕的观点密不可分,然而对此萧宁远只想说两个字:扯淡。      说出这话的人肯定没好好学过动物行为学,因为在人类这种动物的育幼机制中,雌性动物也承担着相当重要的职责,例如寻找食物、提供住所以及保护后代,因此她们的亲代投资相比于雄性其实并没有低很多。而在人类现在的单配婚姻制度中,女性同样需要承担一部分照顾后代的职责,并且甚至在后代的早期教育中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果忽视这些亲代投资的内容,而认为女人对于配偶和后代只追求数量而丝毫不追求质量,那肯定是违背事实的。      当然,这些观念会随着人们对于两|性的认知进步而改变,而现在萧宁远这口血只能自己咽了。并且主要的矛盾也不在于怎样抚育后代,目前萧宁远连是否应该趁着尚处于胚胎时期先把它们都处理掉。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国际歌》的前奏,又有人给她打电话了。      这个电话号码萧宁远并没有印象,她的手机里也没有存储,但由于萧宁远最近半年经常换手机号,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认识的人。她接起来,听到那边儿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是萧宁远么?”      “是。请问您是?”萧宁远有些奇怪,她听这个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      “我是祁玉寒。”那个年轻的男声平静地回答道。      “小祁啊,你怎么——”萧宁远反射性地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现在的电话号”,意识到之后立刻改口,“会给我打电话?”      祁玉寒也不是什么别的人,又是萧宁远在这半年里“认识”的一个男孩子,大概十九岁吧,开学应该上大二了。他在北京上学,不过却并不是在北京和萧宁远认识的。让萧宁远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受到那种小分子物质的影响似乎比其他男人都弱一些,因此萧宁远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对他产生的欲|望相对而言也没有那么强烈,甚至有的时候理智还是能够占上风的。      在和萧宁远在一起的那几天,祁玉寒就表现出了对他这种奇怪的突然开始喜欢萧宁远的情感的怀疑。而在萧宁远试图给他解释这都是某种外激素类似物的作用之后,他也表示可以从逻辑上理解,但却依旧无法抑制这种情感。而当那种甾醇类物质对他的影响消退之后,祁玉寒也没说什么就和萧宁远分开了。      “我看到八爪上你的照片被人挂出来了,上面你的笔记本屏幕显示出了你的地址和微信号。”祁玉寒平静地解释道,“原本想直接上门找你,但又想到可能会和其他人正好撞上,于是我又从微信号查到了你,找到了你的个人资料里写着的手机号。”      “好,”萧宁远她和祁玉寒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儿,所以祁玉寒知道可能会有比较多的男人被萧宁远身上的某种物质“勾|引”过,“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有很多事儿,我希望你最近和我见一次面。”祁玉寒说道,“不过现在,我先说一下我对于你这种特殊情况的分析。”      “嗯,你说。”萧宁远回应道。虽然事实上萧宁远一直都在研究自己这半年异常的生理现象,祁玉寒这个大学本科生对她的分析绝对不可能比萧宁远更细致,不过她还是愿意听听其他人怎么看。      “你原先猜测你身上带有某种物质,会吸引特定的一类男人,这一点我认为是非常有道理。”祁玉寒说道,“然而这不足以解释为何你会对所有这类对你表现出好感的男人都产生强烈的欲|望。所以我认为,你吸引那些男人,而那些男人被吸引后反过来吸引你,有不同的两种原因。”      “这说得没错。”萧宁远评价道。      “看来你也想到了。”其实祁玉寒并不知道萧宁远是做什么的,甚至以为萧宁远只是一个普通的无业游民,“那么鉴于你对那些对你表现出好感的男人有强烈的欲|望,并且较为缺乏正常人际交往的社会关系,如果可能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症状,那么我建议你去查查染色体。”      萧宁远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我天,你凭什么说我是XXX综合症[注:按照本文的设定,XXX综合症表征类似于现实中XYY综合症]?”      “根据你的以上行为啊。”祁玉寒很无辜地说道,“萧宁远,你还是赶紧查查吧,或许可以通过类似于抗雌激素之类的东西解决呢。”      萧宁远知道祁玉寒说这话并不是故意讽刺她,但听着还是觉得相当不爽,不过鉴于他只不过是个学生,也就容忍了:“这个先不说。你为什么要见我?”      “那是因为另外一件事儿。”祁玉寒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然后才说道,“我现在怀孕十七周零四天,先不论其他证据,仅这个日期就可以证明是你的。”      萧宁远都有点儿麻木了:“嗯,而且你发现做不了人工流产?”      “你别以为我是在骗你,萧宁远。”祁玉寒误会了她的意思,语气里有点儿恼火了,“像你这样的人还不值得我骗。”      “我知道,我知道。”萧宁远有些无奈地说,“是不是类似于绒毛膜侵入太深,手术流产会导致生育能力受损,甚至可能引发大出血?还有对黄体|酮类似物和前列腺素均有强耐药性?”      “看来已经有别人找过你了。”祁玉寒有点儿惊讶地说道。      “是啊。”萧宁远叹了口气,“你先别急,我会去找合适的人工流产方法。”      “我并不急。我已经办理了下一学年的休学手续,并且正在联系福利院。”祁玉寒平静地说道,“倒是这种胎儿的性状值得研究,这可能体现了人类在人工流产技术产生之后的进化,也就是说,它可能是一个新产生的优势性状。”      萧宁远没法给他解释这应当是“探针”改变她生理结构的结果,只好说道:“你想多了。”      “不管我想没想多,我认为你应该去做一个卵细胞的检查,或许其中含有什么别的物质,可以用来治疗习惯性流产之类的产科疾病。”祁玉寒认真地说道。      “那再说吧。”萧宁远有点儿不爽,直接结束了这个要把她当小白鼠做研究的话题,“那见面你打算什么时候在哪儿?”      “就今天晚上六点半,在你现在的住址旁边那家叫‘星海’的餐厅吧。”祁玉寒说道,“如果你不想请客,咱们可以各自付钱。”      “不用,我请你。”萧宁远不爽地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她挂了电话,坐在桌前的夏采梅一脸嘲讽地说道:“哟,又一个。看来我把那照片挂到八爪上,还是个如此明智的选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呆萌学术脑洞男子祁玉寒(手动斜眼) ☆、第十三章   吃完水果之后,夏采梅就又让他弟弟去睡觉了,而他自己坐在萧宁远家的沙发上玩手机,并且还很有心情地加了沈柳依的微信,然后把他朋友圈的照片和小视频都翻了一遍。      没过多久,于晴晴醒过来了。萧宁远比较尴尬地把他们俩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儿,然后夏采梅就开始不停地劝导于晴晴不要给萧宁远这样“品德败坏”的女人生孩子,并且说这样“品德败坏”的女人的孩子也一定品德不良,甚至用伪科学理论给他“洗脑”,说因为从统计数据显示未婚所生的孩子存活率低,所以未婚所生孩子从本质上就比婚后所生的孩子健康程度低等等[注:事实上是因为未婚所生的孩子很大概率得不到很好的照料,所以存活率低,而不是因为存在本质上的差别]。      然而于晴晴一直不为所动。虽然他没系统地学过什么逻辑学,但也总觉得这位哥哥说话的逻辑好像不太对,有点儿像是那种宣传邪教的感觉。      最终被夏采梅说得有点儿烦了,于晴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夏少爷,您说的我不太能听懂,不过现在孩子也打不掉,干脆先这样吧。而且算起来我的这个好像超过了多长时间,现在就算早产也能存活……”      夏采梅以为他真的没听明白,又耐心地想要重新给他讲。萧宁远看不下去了,不得不上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采梅,你们一大早赶过来都挺辛苦,不如再休息休息吧。”      “你一边儿去!”夏采梅立刻对萧宁远横眉冷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你不就是搞大了晴晴的肚子,还希望人家不打掉,然后帮你养孩子么?这样你还不用负责,多好啊对不对?”      他这样为了反对她而反对她,让萧宁远根本没法说话,只好说道:“那……那你要不要先喝点儿水?”      夏采梅原本想直接拒绝,可也觉得说得太多嘴里有点儿干,便说道:“那好,你家不是还有苹果么,给我们榨点儿苹果汁儿来。”      萧宁远答应了一声,认命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三个苹果。沈柳依也跟着她走进去,帮她一起削苹果切块,然后放到榨汁机里。      夏采梅站起身看了一眼厨房里的状况,便指着那儿对旁边的于晴晴小声说道:“晴晴,你看见没?沈同志就是被萧宁远这混蛋骗了的例证,你看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宁远搞大别的男人的肚子不负责,不仅不反对还主动帮她干活儿呢!”      于晴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事实上他并没觉得沈柳依做得有什么不对,顶多是善良无私得有些过头而已。他觉得萧宁远并没有骗他们啊,人家帮忙有什么错吗?      无论如何,夏采梅劝说了于晴晴一整个下午,却并没有让他改变想法,反而使得萧宁远和沈柳依都觉得厌烦了。他的“论点”永远就那么几条,其实自己也知道逻辑上不太对,但为了报复萧宁远,他只能把这些话翻来倒去地说,指望最终能让于晴晴“明白”萧宁远的“真面目”。      到了该吃晚餐的时候,萧宁远订了餐,但却要去赴祁玉寒的约。夏采梅又借此抨击她不敢把那个被她“骗”了的男人带回家,说她心里有鬼。这些话萧宁远都无法反驳,因为夏采梅在这个问题上不讲逻辑,即使反驳也没有任何用处。      下午六点二十七分,萧宁远到达星海餐厅。为了防止她身上散发的小分子物质影响到周围人,大晴天萧宁远穿了一件包裹性很好的雨衣,帽子处带有松紧带可以完全裹住头发,而对于面部则戴着医用口罩,外加一副护目镜。这个打扮真是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让餐厅的服务员都有点儿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让这个打扮有点儿像是精神病的人进去。      不过萧宁远还是进去了。她预定了包间,并且提前说明了只允许女服务员进入。      进入包间之后,她便看到了已经坐下的祁玉寒。祁玉寒留着及肩短发,穿着一条款式中规中矩的白色裙子,看上去就像是个守规矩的男学生。甚至他近视度数并不高却一定要带一副椭圆眼镜,是为了故意掩饰自己原本很美的容貌,让自己看起来更普通。      “萧宁远,你怎么这副打扮?”祁玉寒看到她,微微蹙眉问道,“而且就咱们两个人,你确定需要八个人的包间么?”      “我已经鉴定出了那种对特定一类男性产生影响的物质,”萧宁远回答道,“是一种甾醇类小分子,由面向外环境的皮肤腺体及粘膜细胞产生,可以在空气中扩散。”      祁玉寒略微有些惊讶,他当初只是到其他城市旅游的时候和萧宁远认识的,仅仅呆在一起两天而已。除了知道萧宁远没有固定工作但教育水平并不低之外,他几乎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也就更想不到她竟然会对那种物质做进一步的研究。说实话,祁玉寒还以为像萧宁远肯定会把自己的这种性状当做一种招桃花运的“特殊能力”,只是“好好利用”而不想追求到底从何而来呢。      萧宁远关上包间的门,然后才摘下口罩和护目镜,脱掉雨衣挂在旁边的衣架上。      “对了,我要吃的东西都已经点过了,其余的你来点吧。”祁玉寒说道,“顺便说一句,我还带了B超的图像和化验单,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看看。”      “嗯,我点完菜再看吧。”萧宁远翻开这餐馆的菜单看了看,基本和她在网上订餐看到的一样,于是很快就在点菜卡上画出了她要点的菜,然后把菜单和点菜卡放到一边,“先把化验单给我看看吧。”      “你这么快就点完了?”祁玉寒随口感叹了一句,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到转盘上转给萧宁远。      萧宁远拿起来看了看,这的确是针对孕检的化验单,大多数激素水平看上去都正常,比较高的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但还在正常范围内,而黄体|酮的数值则是高得显著,却并没有任何因此而产生负反馈导致其他性激素相应波动的迹象。      “黄体|酮这项可能是有问题的。”萧宁远说道,“应该是检测的原因,这里检测到超标的应该是黄体|酮类似物,因此没有在下丘脑和垂体引发负反馈抑制作用。”      “是么?”祁玉寒很怀疑,“也就是说我体内还有一种作用和结构类似,但不结合丘脑和垂体受体的新激素?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推测,具体恐怕需要用其他检测方法再测定黄体|酮含量。”萧宁远回答道,“把B超给我看看吧。”      祁玉寒把B超的照片从转盘上给她转过去。萧宁远拿起来看了看,不禁蹙眉:事实上她也看不太懂,生物研究者和医生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这我是看不太明白了,你自己看怎么样?”萧宁远问道。      祁玉寒是学医的,但还并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他未来的学习方向也不选择为产科。只不过毕竟专业更相近些,他还是比萧宁远明白点儿:“大概就是绒毛膜侵入较深,胎盘和育囊[注:本文设定为男性体内孕育胎儿的特化器官,相当于现实中的子宫]内壁结合过于紧密,胎盘血管与父体育囊处血管过多过密,导致人流手术很可能损伤育囊,乃至会引发大出血。我发现的时候是大约六周吧,那时候已经不适宜做手术了,而药物流产又无效。现在已经形成了如此大量的血管,基本没有做手术而不发生大出血的可能了。” ☆、第十四章   过了一会儿餐厅的女服务员来了,收走了萧宁远点完菜的点菜卡,在她走后萧宁远立刻关上了包间的门。      “有必要这么防范么?”祁玉寒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萧宁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我已经感受到,这种小分子物质的释放量比原先升高了。四个月前我用磷硫铁法检测呼气中甾醇类物质时几乎检测不到,然而前几天显色反应已经比较明显了。”      “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么?难道就一直这样不出家门?”祁玉寒蹙着眉说道,“不如你还是去接受抗性激素治疗吧。”      “再说吧。”萧宁远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个正常女人都不想因为这种事儿而注射抗激素。      祁玉寒沉默了一会儿,却又突然问道:“萧宁远,你怎么把头发/漂白了?”      他当初认识萧宁远的时候,她的头皮毛囊细胞还没有发生退行性变化。然而萧宁远对于这事儿也不好解释,只好敷衍了一句:“嗯,是啊。”      “比起纯白色,我觉得亚麻色或是金色更合适。”祁玉寒建议道,“不过你漂得这么好,还真是难得呢。”      事实上萧宁远根本不太清楚漂白头发是怎么一回事儿,只好继续敷衍:“一般吧。”      祁玉寒看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道:“萧宁远,其他人都出现了这种——”他指了指桌上的化验单和B超照片,“情况么?”      “我目前还没有看到其他人现在的化验和B超结果,不过根据他们的形容是与你的情况类似的。”萧宁远客观地说。      “那这种胎儿的优势性状就基本可以保证是来源于你了。”祁玉寒得出结论,“如果那种你所说的导致高黄体|酮检测数值的黄体|酮类似物就是原因,那么它可能会对习惯性流产等不孕症的治疗有所贡献。”      萧宁远虽然不愿意被当做小白鼠,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是有这种可能。”      “如果你能够配合,那么我可以考虑选择产科作为专业方向,”祁玉寒微微直起身,显然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这样未来咱们就可以开展这方面的研究。不过你得保证一定要优先选择我作为合作对象。”      “这还是再说吧。”萧宁远有些不快地拒绝道,“除了这个,你还有更多理由选择其他专业。”      “萧宁远,这么好的研究你不做,就打算在家宅一辈子了?”祁玉寒的语气瞬间就冷下来,“我知道你有点儿钱,即使再无所事事几十年都无所谓,但这就是你的人生追求么?”      萧宁远很想说,为了了解“探针”是否对人类文明有潜在危害,并且想办法摆脱“探针”设定程序的控制,她每星期都忙得要命。无论如何,萧宁远得保证人类文明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损害,至于其他的个人追求,也得在确保“探针”至少暂时没有危害的前提下吧。      然而这话不能对祁玉寒说。萧宁远只是淡淡地回答道:“我还有其他人生追求。”      “什么追求?泡更多美男?”祁玉寒有点儿难以相信地问,“如果这就是你的追求,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萧宁远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但没办法,社会观点对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成见。相比之下让祁玉寒暂时不再纠结这事儿还是有好处的,所以萧宁远干脆故意承认道:“差不多吧。”      祁玉寒深深地皱起眉,粉唇张了张,却也没有真的说出什么。      他显然对于萧宁远的回答相当不满,或者说觉得萧宁远这样的人生追求水平太低,而不想与这样的人为伍。然而他又不得不与萧宁远暂时为伍,因此感到不太痛快。      被祁玉寒以极度不爽的眼神看着,萧宁远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刚开口却看到包间的门被推开。她以为是服务员来上菜了,然而闯进来的却是夏采梅。      “哼,萧宁远你果然在这儿!”夏采梅冷笑着看了萧宁远一眼,又转向祁玉寒,“哟,对方还是个清纯的学生弟弟,萧宁远你可真‘行’啊,什么样的男人都骗过!”      在他身后沈柳依匆匆赶来,小跑进包间就连忙把门关上,免得外面的服务员听到这儿的动静以为发生了什么冲突:“夏同志,有话好说啊,夏同志!”      “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沈柳依,你就甘愿被这个混蛋玩弄,还帮她推脱责任!”夏采梅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像机关枪一样快速而激烈地指责道,“你已经被这个混蛋彻彻底底地洗脑了,连上天也救不了你。你既然不听我的劝,那就等着被这个混蛋搞大了肚子再抛弃吧!”      “我……”沈柳依都快被吓懵了,完全没办法反驳,只是徒劳地恳求,“夏同志,冷静啊……”      然而夏采梅并没有再和他这个被“洗脑”了的男人“废话”,转而对坐在桌边的祁玉寒说:“这位弟弟,你对萧宁远这个混蛋再说什么她都不会负责的,事实上你就是被这个混蛋给骗了!这么说吧,这个混蛋骗男人上|床,就是为了让他们给她白生孩子。无论她承诺什么来劝你留下孩子,那些都是胡扯!刚刚有一个怀孕六个多月的男孩儿来找她,这个混蛋竟然直接说不会负责!你说她还是不是人?!所以你一定不要给这种人渣生孩子,不要被这种人渣骗了,绝对不能让她这个劣等品质的人渣繁殖下去!”      祁玉寒认真地把他说得这段话听完了,才十分淡定地说道:“对不起,我并没有让萧宁远负责的打算,只是来和她讨论合作而已。之前我和她上|床是我自愿的,无论是由于心理因素还是生理因素,都不是萧宁远能够掌控的,因此并不可能是因为受到她的欺骗。萧宁远也没有要求我留下孩子,然而考虑到自身的生理情况,我自己决定没有在早期做人工流产。由于我没有要求萧宁远负责,并且因为萧宁远并没有期望我怀孕,我也并不觉得她应该负这个责任,所以在这件事儿上萧宁远并不存在负不负责的问题。至于她的优势度如何,我现在还不能判断,但在我自身的繁殖能力受到威胁时,她的优势度如何已经不足以成为我是否选择人工流产的主要考虑因素了。”      夏采梅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然后立刻反驳道:“你看,你也被她这样的人渣洗脑了吧?!她弄大了你的肚子还不负责,你竟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我看你还是远离这个人渣好好想想,别被她蒙蔽了,到时候孩子真生出来,你后悔都没地方找去!而且像她这样人品败坏的人,生出来的孩子还不定怎么畸形缺陷呢!”      祁玉寒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的脸看向他后面的沈柳依,却是对萧宁远说道:“萧宁远,后面那个是你现任的‘男朋友’吧?他现在倒是还很冷静啊,看来你那种小分子物质并没有增强占有欲的功效。”      “什么功效,被洗脑才是真的吧!”夏采梅继续对祁玉寒劝说道,“这位弟弟,我看你还在上大学吧,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人渣荒废学业,放弃继续学习而给她养孩子?!你以为你不要求什么,她就会自觉地负责,但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你——我这么好心劝你,你竟然连听都不听么?!”      祁玉寒看着他摇了摇头,淡定地说道:“对不起,这位同志,你说话不依照逻辑,我听不懂。” ☆、第十五章   祁玉寒的这种说法和态度激怒了夏采梅,于是他把祁玉寒直接放到了与沈柳依等同的已被“洗脑”的“无可救药”的那类人,开始把萧宁远连着他们俩一起骂,还指责都是他们这些被人渣洗脑的男人帮人渣迫害其他受害者,才让于晴晴那样“单蠢”的男人死也要给萧宁远生孩子。      萧宁远和沈柳依听着他这么越说言辞越激烈,都快想要报警了。尤其是沈柳依,觉得事情已经快失去控制,都有点儿想到餐馆前台去求助。      然而祁玉寒却听夏采梅说了一大通,等他停顿下来喘口气儿时才冷冷地说道:“这位同志,你说了这么多,除了一群毫无逻辑的‘主张’和‘口号’之外一句有用的也没有。我把自己的基本权利放在首位,为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不受损,以及避免我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才决定不做人流。而按照你的意思,我要把报复萧宁远剥夺部分萧宁远的繁殖权利放在首位,而不顾自己的基本生存和繁殖权利受到损害,非得去做人流了?你这么想我也不反对,但你自己怎么不去做人流呢?我看你还是先去做了手术,如果还有命回来再对我说这些废话吧。”      说完这番话,祁玉寒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茉莉花茶,而后又对站在门口的夏采梅说道:“而且,这位同志,请你先从门口让开好么?你挡着服务员上菜了。”      或许是祁玉寒的气势太有震慑力,或许是夏采梅的确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了,总之包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夏采梅和沈柳依先找了空位置坐下,然后餐厅的女服务员进来上菜。可能是因为原先听到包间里吵闹而不敢进门而耽误了,这回一气儿就上了四个菜,而那几个穿制服的姑娘安放完盘子就匆匆走了,仿佛是对这里发生的事儿避之不及。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萧宁远温和地对夏采梅和沈柳依笑笑,“如果不够我再去加两个菜。”      沈柳依刚要开口解释他们在家里已经吃过了,却被夏采梅再次抢先:“萧宁远,不用你假好心,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那些垃圾外卖,也没胃口跟你和你的这个小情人抢东西吃。”      萧宁远很想说她今天叫的外卖就是这家餐馆的,基本和她点的这些菜也都一样,不过想到夏采梅听到实话会更气愤,于是只好安慰地说道:“既然吃过了,那采梅你就和柳依一起先回去休息吧。”      “哼,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么?”夏采梅现在已经从故意指使萧宁远上升到了公开和她作对,“我还偏不走了,就坐在这儿恶心你,还有你的这个满嘴胡话的小情人。每当他看到我的时候,就能想到你对别的男人做的那些人渣事儿,我看他还怎么吃得下去饭!”      祁玉寒不禁蹙眉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直接伸筷子夹了一块他点的清蒸鲈鱼,放到自己盘子里小口地吃起来。      沈柳依真是觉得尴尬到无以复加,此时都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夏采梅来。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起到一定的调和作用,然而事实上夏采梅已经把他和萧宁远一起当作了自己的对立面,不把他也骂个狗血淋头就不错了。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在家给夏采兰削水果呢,那孩子虽然是夏采梅的弟弟,但真心安静多了。      萧宁远原本也是觉得被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看着吃饭很尴尬,然而见祁玉寒一点儿不自然的样子都没有,也就尴尬着开始吃起来。相比于吵架,到底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她现在的生理构造可是和普通人类不同,对能量的需求相当大的。      由于祁玉寒吃饭很慢,而萧宁远又似乎一旦开始吃就根本停不下来一样,夏采梅很快就没了耐心。而且桌上的食物闻起来那么香,他也觉得有点儿饿了,但却已经说了不吃,就绝对不能吃。他忍了一会儿,开始觉得这是萧宁远和她的小情人故意的,摆明了要他看着他们吃饭,用食物来动摇他的决心。于是夏采梅又感到相当气愤,更加坚定了他不吃这顿“鸿门宴[注:“鸿门宴”指不怀好意的宴请或加害客人的宴会,此处属于夏采梅对词语理解不当]”的决心,立刻站起来说道:“你们就继续在这儿吃吃吃吧,我走了。我才不和你们这对奸妇淫夫在这儿就和。”      沈柳依看他起身往外走了,也站起来说道:“那……那我也回去了。”而后便连忙追上去,怕他又搞出什么问题。      夏采梅走了,萧宁远终于松了口气儿,觉得自己活了快一百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然而她对面的祁玉寒又开始说道:“萧宁远,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那个研究的事儿吧。你也看到了,那个失去理智的男人就是你泡美男可能导致的后果。相比之下,踏踏实实做研究好像更安全一点儿。”      萧宁远当然知道踏踏实实做研究更好,可是她的确是在踏踏实实地做着她的研究,但生理因素却在时刻干扰着她。就拿刚才来说吧,沈柳依离开之前,她都是一直在隐忍着想要把夏采梅这个侮辱沈柳依的神经病男人揍一顿的冲动。要知道这样的冲动完全是来源于雌二醇引起的她对沈柳依的强烈保护欲,而如果她不小心把这种冲动释放出来,夏采梅还有没有命能撑到救护车来都是未知数。      除此之外,对于祁玉寒所说的那个研究,萧宁远是真的不想做。她承认它是有一定医学价值,但那又怎样?倘若让萧宁远选择,继续研究“探针”的作用亦或者研究那种黄体|酮类似物,那她毫不犹豫肯定选择前者。      “算了吧,小祁。”萧宁远有些无奈地对他说,“不孕症也不是单靠这就能解决的,相比之下肯定还有更好的疗法。而且你原本也不想当产科医生吧?为了一个项目改变原先的人生规划,这样真的值么?”      祁玉寒倒是不着急,夹了一块豆腐咬了一小口,咽下去之后才又说道:“萧宁远,你别急着拒绝。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花点儿时间多考虑考虑。”      萧宁远知道,这孩子其实是对她这种特殊的生理状况感兴趣,却又不好说直接拿她来研究,才想要从这单个的项目“突破”。可是先不说萧宁远不想当医学生的小白鼠,她的情况也不是能够随便让别人知道的。如果要挑个助手,她倒是愿意要祁玉寒这样的,但毕竟原先曾有那种关系,为了他好萧宁远还是不想把他也拉下水。      不过祁玉寒说让她“花时间多考虑”,萧宁远也就没有立刻回应,默默地继续吃饭,只是心里想的并不是他说的那个研究,而是在思考回去之后如何安抚夏采梅的情绪。      祁玉寒以为她在认真思考,嘴角露出隐约的笑容。他觉得虽然这个研究谈不上多新颖,也或许得不到什么革命性的成果,但毕竟是个研究机会,像萧宁远这样虽然有知识但却没工作的人应当是很有吸引力的。而只要她参与这个研究,那祁玉寒想把她核磁多少遍就能核磁多少遍,她究竟有什么“特异功能”还不是分分钟就能看到的事儿?      而等到萧宁远吃完了她的饭,抬起头时,祁玉寒几乎已经确定她将要改口表示同意了。然而她却有些抱歉地微笑着说道:“对不起,小祁,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好好学习,肯定还能找到比这个更有意义的研究。”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论男人念叨的危害: 夏采梅:(面对夏采兰)兰兰,你得知道,萧宁远是世界男人的敌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她除掉blabla…… 夏采梅:(面对沈柳依)我告诉你沈同志,你就是被那个人渣洗脑了,给她玩弄还当她的帮凶blabla…… 夏采梅:(面对于晴晴)晴晴你太可怜了,你被萧宁远那个人渣蒙蔽,孩子都快生了却没人负责blabla…… 夏采梅:(面对祁玉寒)这位弟弟,我看你还是大学生,竟然浪费青春放弃学业为了这么个人渣blabla…… 祁玉寒:(面对萧宁远)你看着就是你泡美男的下场,男神经整天围着你转,这就是你的追求blabla…… 萧宁远:小祁啊,你能别再念叨了么? 祁玉寒:是夏采梅先跟我们念叨的,谁让你招惹了夏采梅这样的男人,活该了吧真是活该blabla…… 萧宁远:我实在受不了了!(走到夏采梅面前)神经病,你爱曝光曝光,爱报警报警,总之快给老子滚! 夏采梅:我凭什么滚?!你这个人渣现在露出真面目了吧,我要录下来发到八爪看你还怎么骗人blabla…… 萧宁远:你不滚是吧?老子帮你滚!(拎起来下楼,打辆车塞进去)送他去八宝山!(关门走人) 祁玉寒:萧宁远,你太帅了! 沈柳依:+1 于晴晴:+2 夏采兰:+10086 沈柳依:兰兰,你为什么点赞,他毕竟是你哥哥啊…… 夏采兰:所以我被烦的程度,比你们要高出很多倍啊=。= ☆、第十六章   萧宁远原本想着,回到家之后好好和夏采梅谈谈,然而她刚到家没多久,尼古拉斯·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就给她打了电话。尼古拉斯说开采金矿的负责人同意从原理旧防空洞的地方开始挖掘,但是肯定未来将会挖到防空洞的周围,所以如果萧宁远方便就请她到西伯利亚一趟,看看有什么是能挖的,有什么是要先移走的。      萧宁远心说防空洞周围最好都别挖,鬼知道“探针”在那片土层留下了什么东西。可是这事儿也不能让那帮苏联人知道,只好答应了尼古拉斯,并约定在下个星期四尼古拉斯所在的勘探队检查防空洞时萧宁远要跟着她们一起。      去西伯利亚萧宁远倒是不怎么怕,因为那帮人要挖矿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男人存在,就更别提年轻而优势度和生育力均较高的男人。只是若她要去坐飞机就比较麻烦,搞不好影响到空乘人员的思维,那可真就糟糕了。所以萧宁远特意订了一张和一个小学暑期夏令营搭乘同一航班的机票,那架飞机只能载大约一百人,除了她之外应该都是那些小学生和他们的带队老师。      弄完这些之后,就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半。夏采梅睡去之后,萧宁远的家里一片安静。不过萧宁远本人并不在她自己的卧室里,而是睡在了书房的床上,她的卧室现在睡着的是沈柳依和于晴晴。原因是听说于晴晴没有自己的公寓,还住在他工作的餐馆的四人员工宿舍里,萧宁远觉得可怜便让他先暂时住在自己家了。      与男人隔离开之后,萧宁远终于能够沉静下来。透过窗帘看着外面还在闪烁的霓虹灯,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美好。现在的人都想象不到她年轻时的那个年代,那时候真是什么都没有,就连看看黑白电视也要纠结那点儿电费的花销。欧洲被二战搅得一团乱,连带着整个亚欧地区的经济都泡了汤。那时候中国工业技术不发达,很多制造业都要靠欧洲,而欧洲自己都不行了也顾不上其他。萧宁远大学刚毕业时正好赶上国内失业率的五十年最高峰,而她没有去想方设法找工作,而是去参了军。      萧宁远害怕战争。她怕的不是打仗,而是怕战争蔓延到她的国家。中国历史的教训告诉后人,侵略别的国家,或是远征到别处打仗,或许对国内没那么大的伤害,但如果让别人给侵略了,在本土打仗,那才是人们最想要避免的。萧宁远不后悔参加二战,虽然那场世界大战最终也没有打到中国本土,但她明白,如果其他国家不增援,他们打到本土也是迟早的事儿。而倘若鬼子真的一路推到了中国,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快弄死了整个西欧洲,外加打残了多半的苏联,亚欧地区能打的国家基本都被他们打残了。到那时候中国再想打,那可就真是孤立无援了。      萧宁远还记得当时国内主战派的主张便是,剔除传统文化中“自扫门前雪”的糟粕,让中国人不再当对反人类罪行视而不见乃至对无辜者被践踏幸灾乐祸的“看客”。参战不仅仅是对国家领土和尊严、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等实质的保护,也是对国家精神文化的保护与革新,更是让中国人从此知道了,他们是有能力主动出击、积极防御保护自己国家的,而不是等到别人骑上了脖子才反抗,从此便没有任何人能轻易侵略中国。      而对于萧宁远而言,参加二战的经历让她了解到了人类本身才是这颗星球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像帕斯卡尔说的,人是一根有思想的苇草,因为有思想,所以比其余整个无思想的宇宙更高贵。所以她要保护人类,保护她的人民,也保护其他国家的那些遵循人类社会秩序而生活着的人民,至少她不能做出任何伤害到他们的事儿。      进入睡眠之前,萧宁远又看了一眼书柜上那块亚历山大牺牲之前交给她的老怀表。      +-+-+-+-+-+-+-+-+-+-+-      第二天萧宁远很早就被自己设定的闹铃叫醒了,因为家里多了好多必须好好吃饭的人,她不得不大早起来去外面买早餐。      她家门口那个早餐铺子,星期一早上排队的人特别多。当萧宁远买了早餐回来时,其他人已经都起来了。夏采梅又故意嘲讽了她几句,不过手里吃馄饨的动作倒是不含糊。      早餐之后,萧宁远接到了高铭鑫的电话,又过了二十分钟,便听到从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萧宁远家的门上其实有门铃,只不过位置比较隐蔽,颜色和形状也不显眼,一般人来了都发现不了。可能高铭鑫是这间公寓被卖给萧宁远之后的第一个知道按门铃的访客。      萧宁远走过去打开门,便见到了高铭鑫。这姑娘大概三十岁左右,面容白净戴着眼镜,穿着挺整洁的格子衬衫,却一看就像是所谓的理工女。      “萧博士,”高铭鑫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他们这位神秘而富有的头儿的住所,然而看到那只不过是一间装修普通、面积也不大的小公寓,不禁有些惊讶,“您就住在这儿么?”      “是啊。吃早饭了么,小高?要不要拿根儿油条?”萧宁远随意客套了两句。      高铭鑫还是有些惊讶,萧宁远怎么会住在这个地方,然后她看到餐桌旁坐着三个年轻而漂亮的男人外加一个男孩儿,从她这个角度看其中至少有两个都怀孕了,顿时对萧宁远露出了奇怪的目光。      “萧博士,您可真‘厉害’呀。”高铭鑫调侃了一句,便和萧宁远一起离开了。      高铭鑫所在的这个生物化学研究所并不属于萧宁远资助的,然而现在由于接了萧宁远的项目,所以她也算是这帮人临时的上级。萧宁远不敢把“探针”带来的所有生理异常情况都交给同一拨人研究,而是将那些分散成很多小项目,一个一个地交给不同科研机构的研究小组来完成。这样做肯定会导致一部分的重复工作,但也是为了“探针”的秘密不被流传出去的小心起见。      由于研究所里并非没有年轻而优势度和生育力均较高的男人,萧宁远也不宜在那里久留,免得散发出的那种小分子物质“污染”了研究所走廊和实验室的空气。不过需要她亲自到场的实验流程很简单,只不过是采集一些呼吸道和生殖系统的分泌液而已。之后这些样本救会被送去用质谱仪和核磁共振检测,然后结合那种小分子物质的甾醇化学本质,用计算机分析就能得出结果。      萧宁远又被研究所的车送回家里,中午吃饭午餐,下午的时候分析结果就出来了。萧宁远从OA平台上拿到了新的数据,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在同时开启三个处理器的条件下工作了五个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请用一个词形容萧宁远。 高铭鑫:(不假思索地)道貌岸然。 (然而“道貌岸然”这个词的本意是形容人一本正经的严肃的样子,本身并不含有贬义,“表里不一”的意思是之后才形成的) ☆、第十七章   这一次的工作只是通过将那种甾醇类物质——研究所的人命名它为氨甲基脱氧雌三醇[注:本文设定雌二醇是影响性|欲产生和维持的主要激素]——的结构与其他甾醇类激素相对比,筛选其可能的受体,然后通过“诱导契合模型”预测的受体与激素结合方式,分析它对人类生理作用的影响。      这件事儿的工作量巨大,萧宁远初步完成了可以通过非实验的计算机模拟部分之后,便已经感到非常饥饿。不过她得出了很多有参考价值的结论。令人惊讶的是,根据化学结构的研究,氨甲基脱氧雌三醇与不同器官和组织的雌性激素受体的结合能力有着显著的差别。根据萧宁远现在预测的结合能力差别,综合来看这种特殊的雌激素类似物对某些生殖器官腺体细胞和大脑皮层神经元表面的雌二醇激素受体活性比雌二醇都要高出数倍,而对于其他与产生性|欲和性|交无关的细胞表面的雌二醇受体则几乎没有活性,反而是对那些细胞表面的雄性激素受体有较高活性。      这也就是说,这种被研究所的人俗称为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的雌性激素类似物可以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内环境,通过血脑屏障扩散到大脑而高效地产生性|欲,并通过血液循环进一步影响生殖系统,促进性|交的行为。然而至于它究竟是如何“筛选”其“受众”,也就是说为什么只有年轻而优势度和生育力均处于较高水平的男性会受到影响,萧宁远还不得而知。      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机理,有些可能都已经超出了人类目前对自身生理了解的范围。不过萧宁远觉得暂时或许已经没有了再深入了解的必要,因为倘若之后的实验证明她的初步结论正确,那么“探针”改变她生理结构而促使产生这种非天然雌激素类似物的意图就已经十分明显。“探针”的确就是要促进萧宁远的繁殖,分泌这种甾醇类物质也就相当于昆虫的外激素,是为了吸引男人为她产生后代。而至于为什么只有特定的男人会受到影响,大概是为了增加产生后代的效率吧,毕竟按照保质保量的逻辑,把时间浪费在优势度低或是年老而生育力下降的男人身上是不合理的。      萧宁远从书房里出来,正好赶上晚餐的外卖到了。坐在餐桌旁,萧宁远对夏采梅和于晴晴说道:“采梅,晴晴,把你们孕检的化验单和B超结果给我看看。”      “没带。”夏采梅干脆地说道,于晴晴也摇了摇头。      萧宁远不由得蹙眉:“我昨天不是让你们在去一趟医院做检查么?”      “你就那么一说,谁管你啊。”夏采梅满不在乎地自己吃着菜。      萧宁远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们明天一起去吧,把兰兰也带上。”      “哟,凭什么只有我们去,你不去?”夏采梅以嘲讽的语气问道。      萧宁远没法对他解释,她和夏采梅在一起的时候还没弄清楚那甾醇分子的事儿,而且事实上就连沈柳依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出门。只好简短地回答道:“麻烦。”      夏采梅当时就火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萧宁远的鼻子骂道:“萧宁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男孩子给你生孩子,你竟然连孕检都不肯陪着去!你的良心早八辈子就被狗吃了吧?!”      “我有人群恐惧症。”萧宁远有点儿不耐烦地解释道。经过昨天的事儿,她对夏采梅的印象已经相当不好了。虽然让她去陪孕检也是有道理的,但就冲夏采梅这个一上来就人身攻击的说话方式,萧宁远实在没心情和他解释。      “人群恐惧症你二姑的!”夏采梅冷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毛病?还是你一听到要负责,就全身上下各种毛病都被吓出来了?!”      “夏同志,”沈柳依温声安慰道,“宁远还有工作不太方便,要不我陪你们去吧。”      “哼,沈柳依,你就当这混蛋蒙骗男人的帮凶吧!”夏采梅又拿出标签开始贴,“像你这样的就是全世界男人的叛徒,我们还不稀罕呢!”      于晴晴和夏采兰在一旁默默地低头吃着东西,仿佛生怕一抬头就被夏采梅当作“战友”揪出来。      萧宁远实在看不下去了,语气放冷了些,说道:“行了,夏采梅,你说也说够了吧?不想去医院也可以,麻烦现在安静会儿好吗?”      “说够了?你以为我说够了?!”夏采梅冷笑道,“你不听是吧?你们都不听是吧?好,你们等着,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要让这个混蛋付出代价!”      说着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八爪转发了一次那张沈柳依自拍的照片,文字部分直接把萧宁远的现在住址、手机号、八爪账号和微信号挂了上去,打上了“消灭渣女”的标签。然后网络上那些喜欢看别人家庭纠纷的好事之徒便又沸腾起来,一分钟之内就刷了两百多条回复。      萧宁远看着都头疼。虽然她也知道那些所谓的“打渣斗士”也不过是一些在现实社会中的失败者,只是心里不痛快在网上叫嚣咒骂,外加愿意看别人的热闹罢了,但如果真的碰巧被扩散出去,因为这事儿就又得换一套房子,再换掉手机号、八爪账号和微信号,也是够烦的。      他转发完那张照片,刷了几页下面痛骂“负心女”的评论之后,便心情转好,微笑着愉快地坐下继续吃饭了。沈柳依和于晴晴看着他这样由暴风雨专为晴天,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手机上干了什么,但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至于夏采兰则已经对他哥哥这四个多月来的诡异行为习惯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就是自己倒了霉,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心理承受不了而开始厌恶社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欠他的。网络上那些现实中的失败者也是如此,他们自己因为不走运或甚至其实就是自己的失误而失败,但却觉得那都是别人的过错,觉得社会对他们不公平,因此在网络上发泄自己思想中的负能量。而一旦有人质疑他们的观点和言论,他们便要将其视为“异己”而攻击——因为本质上,他们并没有想要“解救”或是“帮助”任何人,而只是想要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能够在网络上报复全社会而感到心理平衡一样。      其实夏采梅也不是多么恨萧宁远,只不过萧宁远一开始便对他表现出了宽容,给了他对萧宁远发泄愤怒升级的空间。 ☆、第十八章   为了安静,萧宁远当晚便把手机上的微信和八爪解除绑定后卸载了,然后度过了安详平和的一夜。      第二天,沈柳依陪着夏采梅、夏采兰和于晴晴去医院,萧宁远把昨天的分析结果从OA平台传给研究所,就像没有遇到沈柳依之前一样通过互联网远程监控实验室中对于那种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结合各种受体的实验。      她通过实验室里安装的三十二个摄像头,可以看到任何一台设备的运转情况。并且通过麦克风和实验员们携带的蓝牙耳机,也可以与他们进行实时交流。然而事实上,他们现在干的事儿无非就是把14-C氨甲基脱氧雌三醇分别接种到各种受体的检测板上,然后洗掉做放射自显影,来测试受体究竟有没有被激素结合。      这样的工作并不需要如何的智力,其实也就是与所谓的“搬砖”无异,萧宁远觉得这些活儿该是机器做的,让人来做就是白白浪费了那些实验员的时间。而且在那些实验员做这种机械性工作时,也没有什么值得萧宁远注意的地方,她默默地戴着耳机盯着屏幕,也已经快睡着了。      然而就在她将要睡着时,萧宁远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不会又是吧?萧宁远摘下耳机离开书房,打开她家的门。果然和她猜想的不错,又是她从前“认识”的男人,但这回却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更靠近门的那个穿着松开腰带的淡蓝色长裙,扶着隆起的腹部看上去很纤细柔弱的男人叫蓝茉,见到萧宁远便红着眼睛扑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子呜咽道:“阿远……阿远我不该走的……阿远……我已经有了咱们的孩子……阿远……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们……”      站得距离门远一些的那个穿着黑色简约风格连裤装的则是秋黛,抱着手臂面带一副不爽表情地吐糟道:“切,好像你五个多月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三个月的就不是一样。”      萧宁远扶着蓝茉,先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秋黛看了她一样,又无所谓地说道:“喂,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和你再续前缘的。我只是怕老家那帮没事儿闲的来找你麻烦,毕竟朋友一场,要是你被她们打残了多不好,是吧?”      萧宁远对于他这个说法无法评价,只是说道:“不管怎么样先进屋吧,开着门还进蚊子。”      于是秋黛跟在扶着蓝茉的萧宁远身后进了屋,先是扫了一圈儿这里的装潢,才轻笑着说道:“啊,你这房子跟我们老家大院儿里的也差不多了。”      蓝茉也看到了这里的环境显然不如他刚认识萧宁远时她住的地方,然而却是拉着她的手臂轻声说道:“没关系,阿远,我住什么样的地方都可以的……”      秋黛有点儿轻视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萧宁远说道:“我得在你这儿住几天,等到老家那帮人来找你算账时把她们劝回去就好,不打扰你和这位蓝茉少爷还有你的现任卿卿我我。”      萧宁远有些奇怪地问道:“小黛,你和茉茉怎么认识的?”      “不算认识。”秋黛耸了耸肩,“我只是到你楼下时看到他快晕倒了,才把他扶上来。”      萧宁远知道蓝茉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原本就有点儿低血糖。说起来氨甲基脱氧雌三醇吸引的对象好像仅仅要求高生育力,而并不要求很高的整体健康程度。不过按照时间算他这个孩子应该五个月多,只比夏采梅兄弟的早十天左右,然而看上去却比正常情况大很多。这不会是双胞胎吧?萧宁远自嘲地想到,那她的运气也太“好”了。      萧宁远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然而蓝茉却依旧拉着萧宁远的手不松,似乎是怕一松手她便和别人跑了。      秋黛个人是不太喜欢这样磨磨唧唧的人。以往如果是这样的女人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但蓝茉毕竟是男人,还是柔弱的男人,这样也就忍了吧。然而要说的话他还是要说:“对了,宁远,我也怀孕了,因为个人身体原因没法打掉,这事儿不怪你。不过我是没法养的,所以这孩子生出来之后就交给你了,至于你是留着自己培养还是送福利院都随意吧。”      自己培养?送福利院?萧宁远心说,这孩子对人类安不安全还是未知数,就这么草率地决定生了么?动不动脑子,连你这样好的身体素质都出现了不宜做人工流产的情况,你就没想过可能是孩子本身有问题么?      好吧,对于并不了解人体生理学的人而言,可能还真想不到。而且一般人也都会觉得,胚胎难以流产应该代表着健康吧?可是这种表象的“健康”究竟正不正常,恐怕没多少人会思考。      而听了秋黛这话,蓝茉立刻表示:“没关系的,阿远,他的孩子我也可以帮你养……你不是还有一个男朋友么,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咱们三个人可以一起养的……”      这种公然违抗现行婚姻法的言论,连作为女人的萧宁远都觉得有点儿不适应了。这还没说什么呢,就已经打算好要和别人共侍一妻了,而且连那个“别人”到底长什么样什么性格都不知道。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呢?”秋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这周围别人都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么?要是知道就坏了,万一他在外面遇上我老家那帮人,可能直接送进医院了啊!”      “不会,周围没有别人知道。”萧宁远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要喝水么?”      “不用,你家无线网密码多少?”秋黛拿出手机问道。萧宁远给他输了密码,于是他便开始玩起了游戏。      而蓝茉靠在萧宁远怀里,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一脸温柔地说道:“阿远,你知道么,我发现自己有了之后去做检查,原本因为咱们已经分手了,我是想要打掉的。但医生竟然告诉我,我怀的是双胞胎。”      果然是双胞胎。萧宁远想到,这是“探针”所导致的么?还仅仅是普通的偶然事件?      “我觉得这一定是天意,这么小的概率,这么幸运,所以我就放下了打掉他们的心思。”蓝茉轻轻地说道,“我一开始都已经决定自己把他们养大了,但没想到这果真是天意,昨天我竟然在八爪上看到你的照片……虽然是以那样的形式,阿远,不过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他的眼眶又开始红了,在旁边沙发上玩手机的秋黛不由得往旁边错了错。而萧宁远也只好继续安慰地拍着他的肩,脑中却对于蓝茉这种脱离了外激素的作用却重新开始喜欢她的男人没有一点儿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现在所有出场男性角色对萧某的看法: 沈柳依:在激素的影响下喜欢她。 夏采梅:恨她,把她妖魔化。 夏采兰: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看法(存在感太低) 于晴晴:觉得她是个好人。 祁玉寒:想要好好研究她。 秋黛:把她当作普通朋友。 蓝茉:脱离激素影响之后重新开始喜欢她。 (Q:难道这表明蓝茉才是真·男主么?) (A:当然不是,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喜欢么对不对[误]) —— 然而谁能给在下一个喜欢萧的正当理由? ☆、第十九章   说真心的,秋黛觉得三个月之前的那件事儿真是诡异。      那是一个雨天,他打着伞,在一座平时游客很多的公园走着。他就是喜欢赶在天气不好的时候去公园,因为那时候通常人少。然后他看见公园寂静萧条的游乐场里,竟然有一个人冒着雨端着玩具枪打气球。      秋黛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个人打得很准。他看到她打了十几枪,每枪都打中了气球,而且是一个气球挨着一个气球地被打中。她打完之后,那老板连声称赞,立刻取下来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具熊递给她。于是秋黛突然也想要试试,他小时候就练过射击,自认为打得肯定比这个人准,赢一只玩具熊还不是信手拈来?      然而秋黛走近与那个人擦肩而过时,却突然觉得她特别帅。      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完全没道理,但当时秋黛并没有打枪,而是跟着那个叫萧宁远的女人回家了。然后他们就开始谈恋爱,并且滚了好几天床单。但之后有一天,秋黛突然觉得萧宁远虽然帅,自己却没那么喜欢她了,所以他们就分手了,但互相觉得对方的性格还可以,当作普通的异性朋友。      而现在,秋黛则是觉得这事儿简直无力吐槽。他原本觉得萧宁远是那种为人正直、重友轻色的人,有点儿像他小时候生活的军区大院儿里当兵的姑娘。虽然秋黛知道萧宁远并不是军人,但却觉得她的整体气质比较类似于一种军人和知识分子的混合体。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这个打扮干净整洁看上去很正气的女人,竟然是这种到处留情搞大好几个男人的肚子的花花小姐。      秋黛真是觉得包括他自己在内的那些男人的眼睛都瞎了,萧宁远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可迷恋的啊?除了长的帅点儿之外,要手段没手段,要情调没情调,这样的女人都能玩好几个男人了,莫非世界上情圣都死绝了?      事实上萧宁远也很疑惑,为什么竟然还有那么多男人会被她身上散发的外激素吸引?难道世界上的情圣都死绝了么,都已经快二十岁或是二十岁都多了的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缺乏恋爱经验的?[注:前文提到过,只有缺乏恋爱经验的男人接受到单纯氨甲基脱氧雌三醇信号之后才会完全无法抑制]      她是不想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注定孤独。虽然很多人都希望青春永驻,但他们恐怕也无法忍受和一个——忽略周期性“蜕皮”更新之外——真正长生不老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他们自己却会逐渐老去。      萧宁远也不想看到别人死,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已经看到太多人的死亡,不光是敌人、无辜的陌生人,还有盟军的人,和她最亲密的战友。她永远也忘不了,在西伯利亚的风雪中她救了亚历山大一条命,然而之后刚刚过了十几天,她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那实在是对心灵莫大的折磨。      然而她现在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和这些男人的关系。如果他们都恨她,那还无所谓,问题是由于那本质上也算一种自由恋爱,他们没有太多恨她的理由。除了夏采梅之外,好像暂时也没有别人特别恨她了,并且于晴晴甚至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儿之后,还把她当成一个值得继续交往的好人。      但要是别人都像于晴晴那样就好办了,问题是祁玉寒想要研究她,而听秋黛的意思,好像他的家人亲戚将要找她来算账?蓝茉竟然似乎还真的爱上她了,甚至都决定了要和别人共侍一妻——先不说这个决定合不合法、合不合乎社会道德,至少这表明他的确下了不小的决心。      萧宁远倒不是怕别人爱上她,只是一想到万一最终确认那些“探针”影响下形成的孩子对人类社会有害,那时候该怎么面对蓝茉和于晴晴。并且,萧宁远也不相信,那时候她真的能毫无顾忌地下手处理掉那些胎儿。      作为一个人类,她当然要站在人类社会的角度,为人类文明的未来考虑,遏止一切将会对人类社会构成威胁的隐患。可是同样作为一个人,一个能承担社会责任的中国公民人,一个累计将近八十年的老党员,萧宁远无法下手伤害那些无辜的男人,无法忍心看着他们因失去自己的孩子而悲痛——尽管本质上他们的“孩子”很可能也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然而蓝茉却轻轻抓着她的手,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当她的手感受到那轻微的胎动时,萧宁远几乎被惊得抽出手来。      “阿远,你摸摸,他们好像在做游戏呢。”蓝茉陶醉地说道,“你说,在出生之前,双胞胎之间有交流吗?”      有交流吗?如果把交流定义为互相之间信息的双向传递,那么应该是有的。可是萧宁远想要回避这种说法,如果说“交流”,总觉得已经默认这两个胎儿是独立的人类了。她不想让蓝茉对这两个胎儿有那么高的期待。他现在的期待越高,未来若研究表明这些孩子是“探针”灭绝人类占领地球计划的产物而必须扼杀,他也就会被伤害得越深。      所以萧宁远只是轻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蓝茉微微仰起头,看了看萧宁远凝重的脸色,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背:“阿远,你在苦恼什么呢?你一定能当个好妈妈的,难道不是么?”      是啊,无论如何她都能当个好母亲。或者是人类婴儿的母亲,或者是“探针”副本们的“原本”母亲,而如果她当了后者,或许还能接着当上“探针”军队的将军呢,那可是她活了九十七年都没坐过的高位啊。      当个好母亲,或者当个好人类。这二者不完全矛盾,却也依旧有无法兼备的可能性。萧宁远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她该选择哪方。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个bug。 ☆、第二十章   最终萧宁远请秋黛和蓝茉在她家吃了饭——当然又是外卖,然后在附近的旅馆订了房间,让蓝茉在那儿休息。主要是怕夏采梅回来之后,他又要对蓝茉说那些有的没的,萧宁远真是觉得烦。至于秋黛,萧宁远觉得他不是那种会被别人忽悠到的男人。      萧宁远把蓝茉送到旅馆而回家之后,沈柳依和夏采梅他们也都回来了。出乎萧宁远意料的是,夏采梅看到秋黛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检查结果往她面前一拍,就拉着夏采兰回房间了。      把秋黛和其他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之后,萧宁远对沈柳依问道:“怎么样?”      “医生说都很正常。”沈柳依安慰地拍了拍萧宁远的手臂,“没事儿的,宁远。”      “那……你们吃饭了么?”萧宁远又问道。      “在外面吃过了。”沈柳依笑了笑说道,“反正你在家里也会点外卖。”      萧宁远点头,把化验单和B超照片从袋子里拿出来,一张一张地仔细看。化验结果显示出的状况和祁玉寒的大同小异,都是黄体|酮项比正常值显著高,而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偏高但在正常范围内。后者可能只是因为萧宁远本身的基因差异,而前者可以确定是受到了“探针”的影响。      而从B超照片看,萧宁远并看不出什么不正常之处,以她较为浅薄的医学知识大概能看出胎儿的身体结构,而对比这些不同生长时间的胎儿应当具备的形态,她也看不出它们有哪里不对。然而就萧宁远自己的情况而推测,“探针”在改造内部生理结构时,并不会改造外部形态,所以光看这些胎儿的外部形态,也看不出它们究竟有没有被“探针”改造过。      萧宁远突然觉得她可能需要祁玉寒来看一眼。按理来说于晴晴的胎儿已经超过了二十八周,必要的器官和结构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此时分娩都有较大概率存活。那么看这个胎儿,理论上应该能够判断它是否受到过“探针”改造。如果给其他人看萧宁远不太能相信,并且还可能引发类似“作风问题”的抨击,倒是让祁玉寒先看看,至少对她无害。      “有什么问题么?”沈柳依小声问道,旁边于晴晴也有点儿不安地看着她。      萧宁远看了看他们,微笑了一下,温和地说:“没什么。既然医生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于晴晴听了似乎才放心下来,而后沈柳依便拉他先到沙发上坐下休息了。      萧宁远拿出手机拨了祁玉寒的电话,等了大约半分钟才有人接起:“萧宁远?你改主意了?”      萧宁远有点儿像吐槽,她就那么像是能巴巴儿地特地打电话给别人当小白鼠的人么?“不是,我拿到了其他人的B超结果,想让你帮我看看。”      “行啊,不过你可别太指望我。”祁玉寒坦诚地说道,“我不是专业的。”      “那我用电子邮件发给你。”萧宁远问道,“把你的电子邮箱短信发给我吧。”      萧宁远把那些照片用她书房的复印机扫描了,再发给祁玉寒。她知道祁玉寒得看一会儿,于是先坐在书桌前等着。突然,萧宁远感到右眼震颤了一下儿,觉得有点儿眩晕便闭上了眼睛,然而再睁开时却发现视野的右边模糊一片,右眼的视力已经急剧下降了。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每次“蜕皮”时眼球也会更换,而为了保证她一直都由一定的视力,眼球的更换是有先后的。这一次是右眼先开始更新。她现在的视力急剧下降,是因为视网膜和脉络膜开始变质,使得玻璃体变得浑浊。      根据萧宁远的经验,她的眼球一般是从内到外开始裂解的,内部的晶状体和玻璃体先开始变性,成为浑浊的黏稠液体,然后上直肌和下直肌变性脱落,视神经乳|头处发生脱落和愈合,使得整个眼球与眼眶周围组织脱离,并失去原来的球状结构。那时候她的眼球便会成为一滩由角膜和巩膜包裹着的脓水,可以从眼眶中拉出来。当它被拉出来之后,原先的视神经末端便会开始重新生长出一只眼球,最终顶替她现在的右眼。      这个过程整体需要耗费大半个月,而当她新的右眼可以投入使用之后,左眼才会开始这种自发性的凋亡。等到她的视力完全恢复时,应该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的事儿了。      萧宁远拿起手机调到自拍模式,从屏幕上看了看自己右眼的形态。现在还看不出太大的不同,只是眼白的颜色比起左眼略微发暗,因为其表面的微血管有许多破损,而流出的血液使得眼白呈现出浅褐色。      由于右眼视力下降,导致萧宁远视野中间左右眼立体成像的部分也比较模糊,于是她干脆找了个单眼的眼罩戴上。那眼罩是黑色的,款式类似海盗眼罩,萧宁远突然想到,这时候如果她再顶个锅,那就是标准的飞面神教信徒打扮了。      无论如何,暂时少只眼睛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况更严重的还在后面。几天之后她眼球内的变性物质便会引发免疫反应,虽然有“探针”在局部释放免疫抑制剂,保护另一种眼球不会受到免疫系统的无差别攻击,但这只坏了的眼睛引起的感染发炎也够她受的。那会特别疼,疼到让人想把眼球直接抠出来——事实上前几次萧宁远就是这么干的,把眼球提前取出来,清洗掉眼眶里的抗原物质,就能够有效地减轻疼痛。而这一次,萧宁远拿不准到底能不能在这些男人面前把自己弄得满脸是血,毕竟她这种情况是不能去医院的,甚至也不能求助于研究所,而只能在家自己处理。      她突然又想到,几天之后氨甲基脱氧雌三醇对沈柳依的吸引力就会衰退,到那时候恐怕沈柳依也会离开她。可如果沈柳依不在,萧宁远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如何能安抚住夏采梅,以及继续处理夏采梅、夏采兰和蓝茉的事儿。她不得不承认,在和男人相处方面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限的。此时只能祈祷可以找出安全的引产方法,先把夏采梅兄弟的问题解决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远:怎么办,柳依马上就要离开我了,以后谁来帮我干活儿…… 球果:没关系,你还有茉茉啊! 萧宁远:……那还不如没有呢Q_Q ☆、第二十一章   萧宁远正想着,邮箱中突然显示来了一封新邮件。萧宁远点开,正是祁玉寒发来的回复,上面讲了一大段和医院的B超诊断结论相似的话,然后又简短地告诉她一个萧宁远早就知道了的事实:“这三个胎儿均发育正常。”      的确发育正常,萧宁远觉得自己果然不该相信,他一个医学生能够关注什么除了发育正常不正常之外的东西。不过又仅仅过了十几秒,另一封邮件发了过来,还是来自祁玉寒。      上面只有两句话:“萧宁远,你不会是想让我透露给你这些孩子的性别吧?如果是这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宁远感到头疼,为什么总要以这样的恶意揣测她呢?真是人心不古啊。      她在“快速回复”栏内回复道:“不是。我只是想请你看看,那两个大约二十一周的胎儿可不可以做引产。”      很快她就得到了回复,但不是以电子邮件的方式,而是祁玉寒打来的电话:“我不明白,萧宁远,你明知道这种情况下引产的危险啊,专业医生也是和你们说过的吧?”      “是,所以我在想办法,能不能用更安全的方式。”萧宁远有些尴尬地说道,“例如在促进囊缩之前先用微创手术阻断胎盘血管,然后再用水囊或是药物引产什么的……”      “那只能避免孕夫因大出血而丧命,而无法避免因引产手术导致的育囊受损甚至是破裂。”祁玉寒客观地说道,“而且微创手术本身也会对育囊产生伤害。”      “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行了?”萧宁远问道。      “我觉得是这样。”祁玉寒停顿了一下儿,“你到底和那两个男人有多大仇,非要把他们弄死或是弄得断子绝孙了不可?”      “没有。”萧宁远无奈地说,“是他们自己想要打掉的。”      “哦,就是那个说话和发疯一样的男人?他是姓夏吧,还有谁?”祁玉寒好笑地问道。      “还有他的弟弟。”萧宁远叹了口气,“那孩子才十六岁。”      “那你可不能任由他哥哥这样带着他胡来,”祁玉寒说道,“原本这个年纪怀孕就够危险了,还要在不合适的情况下做引产,一不小心可真是会死人的。”      “可那怎么办?”萧宁远有点儿着急了,“难道让他生下来?让一个高一学生真的生下孩子?”      祁玉寒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怀疑地问道:“萧宁远,你不会真的骗了他吧?或是强|奸他了?”      “没有,绝对没有。”萧宁远不爽地回答道。      “那这关你什么事儿呢?”祁玉寒反问道,“你只需要告诉他事实,选择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儿。你顶多也就是资助点儿钱财,别的也没权利没义务做啊,毕竟你又没犯法。”      他这话说的对,可是社会也不这么觉得。人们通常认为一个男人怀了谁的孩子,无论那个“谁”愿不愿意,她都得“负责”。然而这该怎么“负责”呢?以什么身份负责?萧宁远已经不是他们的女朋友了,她又有什么权利和义务来帮他们做引产?      “你想的太简单了。”最终萧宁远只能这样说道。      “是你想多了吧,萧宁远?”祁玉寒凉凉地笑了几声,“所以你知道泡美男的害处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讲道理的。对了,若是你愿意,他们生了孩子也可以通知我一声,或许还能和我的那个一起送进福利院呢。反正,看你也不是什么带孩子的材料。”      他这么嘲讽萧宁远,让她的确有点儿不舒服。不过萧宁远也不得不承认,祁玉寒说的很对。可是并不是她自己想要“泡”那些男人啊,这生理上强烈的欲|望,在那时候可以完全压过理智。      最终她还是挂断了祁玉寒的电话,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唯一知道的就是,祁玉寒也觉得夏采梅和夏采兰的胎儿不宜做引产。      萧宁远坐在书桌旁,看着屏幕上显示实验室里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口罩和眼罩的人像工蜂一样忙来忙去,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旁边那个精致的玻璃盒子。那盒子里装着亚历山大牺牲前托付给她的那块怀表,萧宁远每十年都要拿去到钟表店里检修一次,但是却已经快五十年没再用过它了。      萧宁远还记得,七十多年前在西伯利亚的飞雪里,她抱着受重伤的亚历山大,伤口溢出的鲜血流到雪地上,血的温度融化了表层的积雪,然后与更深处的积雪一同凝结成块。那个善良而勇敢的苏联士兵抓着她的手,第一次把她的全名告诉了她,然后从内侧的口袋里拿出这块怀表,怀表上沾上她手心伤口的血,血顺着银质的表链汨汨地流下。      亚历山大告诉萧宁远,她家住在新西伯利亚市,在她死后她的尸首和遗物会被苏军带回去交给她的家人,然而她却希望萧宁远留下这块怀表,为了报答萧宁远十四天前对她的救命之恩。她努力抬起手,把那块怀表塞进萧宁远手里,直到确定萧宁远拿住了那块怀表,亚历山大才念叨着什么模糊不清的话,而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西伯利亚零下四十余度的雪地里,萧宁远紧紧地攥着那块怀表,眼泪滴落下来将手套和怀表冻在了一起。后来她才知道,那块银质的怀表是这个斯拉夫姑娘身上最贵的东西。      战争结束之后,萧宁远也认识了亚历山大的女儿,她叫尼古拉斯——大尼古拉斯,现在那位地质学家尼古拉斯的母亲。说实话,无论是哪个尼古拉斯,她们长得都很像亚历山大,但萧宁远也感觉得到,她们和亚历山大已经不一样了。或许战争中的一代人和其他人就是不一样的,他们知道生命的脆弱,有的人因此而产生心理阴影,而其他的一些则变得更珍重人类的生命。      说实话,现在那些年轻人的行为,或许都会让那个时代的人感到不可思议。那么轻易地发生关系,然后怀孕,然后堕胎——真是太随便了,太不把人命当回事儿了。不过这些年轻人也不该由上一代人来评判,有科技水平做基础,他们尽可以这样做。现代医学让他们可以堕胎,他们就堕了,免得不被祝福的孩子被生下来。人类的科学技术的确让人们有了更多的自由,也就能够容忍人们做一些违反原有的社会规则的事儿。      然而面对不属于人类文明的科学技术呢?萧宁远不知道她究竟该拿“探针”怎么办。 ☆、第二十二章   这一晚上萧宁远是睡在客厅沙发上的,因为书房让给秋黛睡了。她也不知道秋黛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的家人亲戚想找萧宁远麻烦,他在这儿拦着就能拦住了?如果是萧宁远想要教训谁,就算她父亲拦着她也是要动手的。      不过来找萧宁远麻烦的人暂时没有出现,倒是萧宁远家里因为秋黛的到来而时常出现尴尬的局面。      其实也不是尴尬,主要是因为没有秋黛时夏采梅就不停地指责萧宁远和沈柳依,然而秋黛的存在似乎让夏采梅感到有些忌惮,骂萧宁远的时候用词也变得委婉多了。这大概是因为秋黛的气质和祁玉寒比较类似,而祁玉寒星期日给夏采梅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吧。他这种不停指责萧宁远的行为,其实也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对现状的不满,当然是要挑软柿子捏,而此时来了个硬的,自然也就不敢继续胡闹了。      不过让萧宁远感到尴尬的是,她竟然被当成了软柿子,而秋黛都比她“硬”。夏采梅的眼光也太不好了,真该让他看看萧宁远当年在战场上杀人的样子。      而听说萧宁远睡了一晚上沙发之后,于晴晴认为是自己的存在让萧宁远没法和沈柳依睡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并且他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孕检,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于是非要先回家。夏采梅为此劝说了他好半天,试图让他“赖上”萧宁远逼迫她“负责”,可是于晴晴以星期一必须要上班为由,还是成功地离开了。      于晴晴走后,萧宁远也打算外出,到附近那家旅馆里看看暂时住在那儿的蓝茉。她单独对沈柳依讲了蓝茉的事儿,沈柳依虽然有点儿不高兴有人来抢他女朋友,可蓝茉毕竟已经怀孕五个多月都块六个月了,按照常理也不能阻止萧宁远去看他。      其实沈柳依原先觉得自己是不能忍受有人怀着孕或是抱着孩子来找自己女朋友“负责”的,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真是奇怪,不但陆陆续续有人挺着肚子来找他的女朋友,而且他还自愿地帮着处理这些男人和他女朋友之间的矛盾,这在他之前都是不敢想的。虽然从情感上,被过高的催产素激素控制着的沈柳依并没有觉得怎样,可从理智上他还是感到奇怪,最终只好得出结论:或许他的本性便是特别善良宽容的。      或许激素水平也可以算作是一种“本性”吧,只不过这种“本性”仅仅在萧宁远散发的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环境下才会出现。      无论如何,萧宁远还是穿着雨衣走出了门,来到蓝茉住着的旅馆房间。      开门的时候,蓝茉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裙子,看见萧宁远来了便高兴地扑到她怀里。感受到他圆圆的肚子轻轻地碰到自己,萧宁远真的有点儿奇怪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儿期待这两个孩子能够出生。      “阿远,”蓝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轻轻柔柔的,却又带着一种特殊的依恋感,“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结果你就来了,真像是做梦一样。”      萧宁远把给他带的早餐放到桌上,温和地说:“嗯,先吃点儿早点吧。”      蓝茉扶着腰缓缓地走到桌前,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下,才打开早餐盒看到里面的包子和豆浆:“阿远,你也一起吃吗?”      “不用,我吃过了。”萧宁远脱下雨衣挂在旁边。      “外面下雨了么?”蓝茉有些奇怪地问道。      “没有。”萧宁远温和地笑了笑,“你慢慢吃吧,不着急。”      蓝茉也大概是真的饿了,一直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餐,直到把盒子里所有东西都吃完。而萧宁远却在一旁想着,他的身体似乎太弱了些,于晴晴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了,动作却还没有特别不便,而蓝茉的动作反而比于晴晴更受到怀孕的影响。      她不知道为什么,大概除了蓝茉本身比较体弱之外,还可能是怀孕期间不好好吃饭,以及缺乏适当运动导致的。萧宁远觉得这样是很危险的,先不说营养和适当运动对于普通孕夫就非常重要,在“探针”的影响下他的体弱也可能带来危险。因为倘若蓝茉怀着的孩子受到了“探针”的改造,他们在出生时体能和肌肉强度很可能都显著大于普通人类婴儿,如果那时候蓝茉无法顺利地依靠自己把他们生下来,那他们就可能采取一些对他有害的方式“帮助”自己出生。也就是说,由于他怀着的是可能被“探针”改造过的孩子,他的体弱就可能导致他被自己的孩子整死。      这听上去似乎很诡异,哪有孩子会故意弄死他们的父亲的事儿呢?那是因为作为人类,父亲与孩子之间有零点五的亲缘关系,所以自然选择留下了名为“亲情”的人类情感,而这种情感是对无论父亲还是孩子的生存都非常有利的。但萧宁远可不敢保证“探针”也会有这种东西,并且即使有,“探针”的“亲情”恐怕与人类也不太相同,至少任何人都不能确定,他们会把“亲情”指向他们的人类父亲。      萧宁远觉得,为了蓝茉的生命安全,她恐怕必须得给他加强营养和合理运动,并且如果真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大约四个月之后他最好还是接受剖腹产。      于是,蓝茉吃完早餐之后,萧宁远便拉着他出去散步。她把地点选定在了旅馆旁边的公园,工作日上午那里的人比较少,而且大多是一些退休之后没事儿的老年人,在那里走不用担心自己散发的氨甲基脱氧雌三醇带来什么麻烦。      雨衣是用不着了,不过萧宁远的眼罩还是引发了蓝茉的疑问:“阿远,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个海盗眼罩?”      萧宁远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解释道:“嗯……这是因为我最近加入了一个宗教。”      “宗教?”蓝茉好奇地问,“什么宗教?”      “飞面神教。”萧宁远解释道,“这个宗教认为世界是一个名为‘飞天面条怪物’的神创造的,人类的祖先是一群海盗。”      蓝茉被她说的话逗笑了:“还有这种宗教?”      “对啊,听上去的确很奇怪,但它其实是为了讽刺特创论……”萧宁远便一边走一边给他讲飞天面条神教的历史,一路上的谈话都很融洽。      直到突然有一群穿着单色T恤和牛仔裤的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二十三章   这群姑娘几乎是从旁边的绿化带跳过来的,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穿的衣服款式简单而打理整洁,头发也都是剪得短而整齐,看上去非同一般。      萧宁远不禁伸手拦住旁边的蓝茉,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萧宁远吧?”为首的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姑娘抱着手臂问道。      “是。”萧宁远有些谨慎地说,“不过我想咱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蓝衣服姑娘冷笑道,“什么时候搞大别人家弟弟的肚子,也能算误会了?别废话,先让这个男人躲远点儿,免得打起来误伤到。”      “你们想要干什么?”蓝茉有些惊恐,却还是拉住萧宁远的手,对这帮来意不善的姑娘说道,“你们打算以多欺少么?”      “这位同志,你还是快躲开吧。”另外一个穿深红色T恤看上去文雅点儿的姑娘劝说道,“我们只是教训她一下儿,打完就完了,保证不打死打残。”      萧宁远已经猜到了她们便是秋黛所说的找她算账的亲戚,不过他们家亲戚可真多啊,竟然有这么多二十来岁能打的姑娘,难道都是赶在一块儿生的么?但萧宁远倒是不怕和她们打,这些姑娘再人高马大也是人类,和她经过“探针”改造的肌肉强度还是没法比的,甚至萧宁远也不怕被她们打,但她却不想在公园里打起来引起别人关注。      突然,萧宁远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仅可以速战速决,还能帮她解决一件大事儿,于是转头对旁边的蓝茉说道:“茉茉,往后退,没事儿的。”      蓝茉倒是遵从她的手势向后退了半步,可还是担忧地望向萧宁远:“阿远……这真的……”      “磨磨唧唧的!”蓝衣服的姑娘直接一拳上来,却被萧宁远迅速地躲开,“姊妹们上吧!”      于是一群姑娘便冲上来和萧宁远厮打在一起。也是也不能叫“厮打”,因为萧宁远只是在躲避和挨打,而没有真正还手。然而从旁边看她虽然在挨打,事实上却让那帮姑娘感到不爽。萧宁远超出常人的爆发力和感官敏锐度让她躲避各个方向来的攻击都十分顺手,连那些姑娘都能感觉到她们打到她只是她故意为之。      穿单色T恤和牛仔裤的姑娘们觉得自己碰到了“钉子”。原本只是想教训教训这家伙就完了,但看她的身手也不是普通人,不禁都在心里暗叹小黛去哪儿找了这样一个女朋友。然而既然是她们先挑起来的,就必须得这么不尴不尬地打下去。      为首的蓝衣服姑娘江子瑞感觉到她们这八个人都不是萧宁远的对手,然而萧宁远有意让她们,心里正想着如何结束这场没什么意义打斗,却突然看到不知是谁的拳头从萧宁远右眼的眼罩上划过——她甚至都没看清到底打没打到——然后萧宁远的黑色眼罩里便流下一道淡红色的液体……      “天哪!”其他姑娘们也看到了,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把捂着右眼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的萧宁远扶住,“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萧宁远,你怎么了?”江子瑞也慌了,原本只是简单的打一架,没想到还真打出事儿了!      “没事儿……”萧宁远把捂着眼睛的手松开,周围那些姑娘都看到了她手上沾的满满都是混合着浑浊的白色液体的血水。      蓝茉流着眼泪小跑过来,几乎是以不可思议的出手速度推开旁边扶着萧宁远的一个绿衣服姑娘,紧紧拉着她的手呜咽地问:“阿远……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呜呜呜……”      江子瑞觉得这事儿真是没法办了,她带来的其余的姊妹们也都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觉得这萧宁远的眼睛原本就有问题,否则不可能打一拳就打出血了,然而这事儿说到底也是她们的过错。      “赶紧送医院吧!”江子瑞立刻下了决定,对另一个姑娘说道,“辉子,你去拦辆车!”然后架起捂着眼睛很痛苦的样子的萧宁远,“萧宁远,你坚持一会儿!别动那眼睛,让医生处理!”      萧宁远是真的非常疼。已经变质溶解的玻璃体溢出,成为了大量的抗原,正在引发免疫发炎反应,加上破裂的上直肌和下直肌释放出大量钙离子和白介素等致痛物质,让她右半边的脸简直都要疼得麻木了。疼痛让她几乎站不起来,只能靠在江子瑞的身上。好在这姑娘力气挺大,扶着她不怎么费劲,很快便把她弄出公园,折腾上了一辆出租车。      一上车,江子瑞就不禁对那个她拜托去拦车的姑娘责怪道:“辉子,你脑袋进水了吧?要叫救护车啊,你拦辆出租车管什么用?!”      “你告诉我要‘拦车’的,这能怪我么?”那个外号叫辉子的姑娘确认蓝茉也上了车,转头对司机说道,“快到附近找家医院!——要比较靠谱的!”      那司机也是看见了萧宁远满脸都是脓血吓了一跳,连忙一脚油门踩下去,飞快地奔向附近的三甲医院。一路上蓝茉都忍不住哭,不停地轻轻抚摸萧宁远的左脸,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让她不那么疼。      车一到医院门口,江子瑞便立刻把萧宁远弄下车,扶着她几乎是跑着进了医院大门。医院大厅里的护士们一看见这样满脸是血的病人,有两个连忙推了轮椅过来,把她直接送到眼科诊室里。      萧宁远在诊室里没多久就又被推了出来,眼科医生也出来了,和护士一起推着她直接就进了手术室。江子瑞和蓝茉他们意识到情况很严重,都连忙问出来的护士情况怎么样。      “病人的右眼恐怕保不住了,需要尽快手术才能防止左眼也出现发炎。”那个护士惋惜地说道,然后就匆匆走进了手术室,只留给他们两扇关着的门。      蓝茉听到这话差点儿没昏过去,那个叫辉子的姑娘连忙扶着他在旁边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然而蓝茉甩开她,捂着脸蜷缩在椅子上痛哭起来。而江子瑞整个人都处于不知所措的状态,愣愣地在手术室门前转了半天,才想起来或许要打电话通知秋黛。 ☆、第二十四章   秋黛听了这事儿,不到五分钟便赶到了医院,上来先一拳揍在江子瑞脸上:“你们想干什么?!她怎么你们了,把人打成那样?!”      “小黛,这也不全是我们打的。”那个叫辉子的姑娘连忙上来劝阻道,“医生说那个萧宁远的眼睛原本就有些问题。”      “扯淡!她眼睛有问题,也不至于你们不碰她就出血吧?!”秋黛气得想也扇她一巴掌,然而因为辉子毕竟不是她亲表姐,还是收回了手,又对江子瑞说道,“萧宁远的眼睛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就找你算账!”      江子瑞听到表弟威胁自己,心里虽然知道她们打架本身就有错,可还是有些不痛快:“小黛,我们不打她,那她对你做的那些,难道就这样算了?!”      “她对我做过什么啊?!”秋黛气愤地说道,“我说了多少次了,萧宁远没骗过我!她到底有什么错?!而且就算她有错,你们也不至于要把她打成瞎子吧?!”      听到“瞎子”这个词,旁边原本就在抽泣的蓝茉哭得更厉害了。江子瑞和那个叫辉子的姑娘都十分不忍,这个男人和秋黛也差不多大,而比秋黛要柔弱得多,还怀着孩子,而她们竟然把他女朋友的一只眼睛打瞎了……想到就觉得特别难受。      “你们给我滚!”秋黛冲那两个姑娘骂道。江子瑞她们只好离开,到外面去给家里打电话,报告她们犯的错误,商量赔偿的事儿。      秋黛坐在蓝茉身旁,安慰地拍着他的背,然而蓝茉根本就不想理他,还是哭得不停,仿佛整个人都要哭成眼泪了。      “别太激动了,蓝同志。”秋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惭愧地说道,“你还怀着孩子,要注意啊。”      “阿远……呜呜呜……阿远的眼睛……”蓝茉还是极度悲伤地痛哭着。      “别太难过……”秋黛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好,只好说了实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你更要保重身体,保护好宁远的孩子。”      听了这话,蓝茉又哭得更厉害,然而之后会慢慢地平息了情绪,虽然依旧极度悲伤,但哭声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和护士走出来告诉秋黛和蓝茉,病人受损的右眼已经完整地摘除了,眼眶内暂时由橡胶制假眼珠填充以防感染,左眼没有受到伤害,现在情况稳定。      萧宁远被用床推了出来,意识已经清醒了,但麻醉剂的药效还没有过去,不能自己走路,所以直接被护士推到了病房里。秋黛扶着蓝茉,也跟着护士走进病房。      萧宁远其实已经完全从麻醉剂的效果中恢复了,或者说因为“探针”对生理机能的改造,她对麻醉剂的代谢能力比普通人强些,在手术后期就已经恢复了。并且她发现自己在麻醉过程中意识还是清醒的,可见现在她用的是两个附属处理器中的一个,而非自己原装的、会受到麻醉剂影响的大脑。      不过是不是原装的大脑,都能感觉到疼。萧宁远现在特别感谢那个主刀的医生,她手艺真是不错,摘除得很干净,正好满足了萧宁远想要把变性的眼球清除掉的愿望。现在她一想到不用忍受右眼球变性导致的疼痛,心情便十分舒畅。      然而看到病床旁边的秋黛和蓝茉都是十分悲伤的样子。萧宁远当然知道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眼睛掉了就是真的失去了,他们当然会因此特别伤心。尤其是蓝茉,他现在哭得仿佛心都要碎了。      萧宁远躺在病床上,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蓝茉连忙走过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依旧在不停地流着泪,然而却是温柔而坚定地抓住萧宁远的手。      “茉茉,别哭呀。”萧宁远对他微笑着安慰道,“赶明儿装个假眼睛,我还和以前一样帅。”      蓝茉被她说的话逗笑了,但却依旧没有停止流泪,只是笑了两三秒便又重新哭起来。      萧宁远知道这事儿和他解释不清。事实上一切都是她自己策划的,既解决了那帮姑娘要教训她的事儿,又找了个好理由去医院摘除她的右眼,还顺带着讹了人家医药费——虽然最后这条并不是她的本意。      “好了,好了,别哭了。”萧宁远只好抬起手,温柔地擦着蓝茉脸上不断流出的泪水,“万一我女儿也成了爱哭鬼可怎么办?”      听她也提到孩子,蓝茉才重新努力地缓和情绪。萧宁远对秋黛做了手势,让他扶着蓝茉坐下,然后又好言安慰了几句,才终于让他的情绪平和下来。      秋黛心里虽然对萧宁远怀有愧疚,可看到蓝茉也是不禁感叹,这个男人真是能哭啊。萧宁远竟然喜欢这样的男人。不过好像有很多女人都喜欢柔弱又多愁善感的男人吧?他无所谓地想到,虽然有点儿磨磨唧唧的,但总比没心没肺的好。      又过了会儿,估计萧宁远的麻醉剂药效基本过去,给她做手术的医生便来到病房对她讲她现在的情况。      这位医生虽然不知道萧宁远的眼睛到底受了什么伤害,却明智地判断出她的右眼当时已经没有任何治疗的必要,减轻了萧宁远不少可能的痛苦。她对萧宁远说了她的眼伤并非重击导致,而是来源于内部产生的玻璃体和其他结构的变性;摘除右眼之后不用住院,但需要佩戴假眼球,并施用一星期的抗生素。然而她还是担心导致萧宁远右眼受损的原因会导致她的左眼受损,所以建议她咨询一下其他更加权威的专家。      萧宁远知道自己的情况,当然不用再问别人,温和地感谢了那位医生。那医生又检查了萧宁远眼眶中伤口的情况,并给她换了一块纱布,然后惊讶地发现这么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之内,萧宁远的手术伤口处竟然已经止血了。      这是有点儿神奇,但看这位病人像是不愿透露的样子,那医生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告诉她伤口已经止血了,回家两天之内不要让眼部接触水,一定要服用抗生素,之后可以把假眼球拿出来清洗,然后便让萧宁远出院了。 ☆、第二十五章   萧宁远可算是把江子瑞那帮姑娘吓得半死。如果说她们打架把别人眼睛打瞎了一只,按照法律是要判为故意伤害罪的。然而萧宁远却没有追究她们,甚至因为医生说主要导致她右眼不得不摘除的原因并不是重击,而压根儿就没提赔偿的事儿。连江子瑞承担的医药费,都还是她自己感到愧疚而主动去交的。      那帮姑娘也不是什么恶人,见到萧宁远这么宽容,心里觉得过不去,而非要请她去吃饭。萧宁远其实很想说,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不宜吃那些油腻的食物,不过看着帮姑娘的义气觉得难得,也就同意跟着她们去了。倒是秋黛对自己表姐鲁莽的行为十分不爽,而陪着体弱的蓝茉回到旅馆叫了清淡的东西吃。      不知是谁说吃鱼对病人康复有帮助,这帮姑娘就立即拉着萧宁远去吃东北灶台炖鱼。那东西绝对是不适合刚做完手术伤口还没愈合完全的病人吃,不过对于萧宁远而言则无所谓。况且那种皮下含有厚厚一层脂肪的鱼拿大锅炖了,就着贴饼子吃味道也是不错。      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就肯定会聊天儿,萧宁远了解到这八个姑娘里面,事实上只有江子瑞和秋黛有血缘关系,她是秋黛的表姐,而剩下的七个人都是江子瑞的朋友。而她们说话间偶然透露家里住在军区大院儿,萧宁远才意识到这些姑娘应该都是军队里的,怪不得一个个人高马大身手不凡。      唉,萧宁远看着她们,不禁又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幸福。她年轻时的那个年代,当兵的姑娘哪有炖鱼吃?不被抓去做成肥皂就已经算好的了。      最终也不免说到秋黛的事儿,关于秋黛,萧宁远不得不提醒她们:“因为生理原因,小黛不能贸然做人工流产,并且还需要更小心的是,如果未来出现难产,一定要立刻做剖腹产手术。”      因为萧宁远告诉她们自己是研究生物的,这些姑娘都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她们已经意识到萧宁远的人品没有她们原想的那么差,甚至感觉这人还是不错的,和她们有不少相似之处。加上其实秋黛和她们也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被别人“欺负”了而义愤填膺,后来知道事实上秋黛没有被萧宁远骗也不是被她故意弄大肚子的,便也认同了秋黛一直强调的萧宁远并没有什么责任的观点。      只是江子瑞有点儿担心她表弟未来的人生大事:“萧博士,小黛生下来的孩子你会接去养吧?”      这话真是问到“点儿”上了。其实萧宁远也不确定,但主要原因不是不想让秋黛解除烦恼以后好好生活,而是她也不确定秋黛生下来的到底能不能被称之为“孩子”——也就是说,它到底能不能算是人类。如果那婴儿并没有受到“探针”的改造,萧宁远接去抚养或是送到福利院都无所谓,可它要真是个完完全全的人形“探针”,意识也是完全由“探针”控制的,那萧宁远只能把它人道毁灭了。但那样她如果和秋黛说不清楚,恐怕秋黛会想要直接杀了她吧?      不仅是秋黛,如果她的这些孩子都是被“探针”完全彻底地改造过的,那萧宁远要在它们出生之后处理掉它们,那些男人也都会想要杀了萧宁远。甚至像蓝茉那样脆弱的,会感到绝望而想要自杀都有可能。一想到这些未来的烦心事儿,萧宁远就头疼得不行。      而对于这个问题,她只是有些低声地回答道:“不出意外应该会吧。”      江子瑞听她这样的语气,以为她也是感到为难,便劝解道:“其实也没关系,萧博士,你不想养也可以送到福利院嘛。毕竟是小黛身体原因不能流掉,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      最终萧宁远和这帮姑娘们的午餐愉快地结束了。走出饭馆那帮姑娘还想要送一送萧宁远,但萧宁远告诉她们自己家就在附近,便就此和她们告别了。      然而当她走进家门,却看到夏采梅又在和别人吵。      萧宁远本以为是因为秋黛把蓝茉也带到她家里,而让夏采梅看到了的事儿,然而见蓝茉坐在沙发上哭着,而却是沈柳依和夏采梅吵架,感到十分奇怪。听了几句萧宁远才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夏采梅听说她右眼摘除了而借此嘲讽她,让沈柳依实在忍不下去了。      “这混蛋右眼瞎了,就是她活该!活该!”夏采梅扶着椅背骂道,“我看她不光该右眼瞎,左眼也该瞎!她这样的混蛋就该眼瞎,该让她成个废人!看她还怎么去糟蹋那些男人!”      他这样说气得沈柳依都有点儿喘不上气儿了,而原本在一旁不参与战斗的秋黛也忍不住发火:“这位同志,你什么意思啊?宁远右眼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她到底怎么惹着你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恶毒?!”      “她怎么惹着我了?!她怎么惹着我了?!”夏采梅拍着椅背喊道,“你们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你们难道不知道她怎么我了吗?!还是你们都是萧宁远那个混蛋的奴隶,自已愿意让她把你们的肚子都搞大,这么下贱求她让你们给她生孩子?!”      他这话真是让秋黛听了感到极度不爽,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有上手打他。而气呼呼地抱起手臂侧过身,才看到萧宁远在门口。      萧宁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绕过夏采梅走到沈柳依面前。沈柳依看到她回来,而眼睛上蒙着纱布,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扑到萧宁远怀里,抱着她的腰哭起来。      “我还活着呢,柳依,也没全瞎。”萧宁远安慰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奇怪的是此时她并没有一点儿雌二醇水平升高导致欲|望增强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和沈柳依在一起的这几天里她遇到的事儿太多,导致他对于萧宁远已经有了超出普通床|伴的意义。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在一旁激动得胸膛明显起伏的夏采梅,平静温和地说道:“夏采梅,我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你还是先带着兰兰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远:吃了七十多年狗粮,终于有点儿想戒了…… ☆、第二十六章   一说到“回去”夏采梅就蔫儿了,似乎是无论如何都要赖在萧宁远家的意思。然而萧宁远也不是非要逼迫他回家,而只是希望他不要在她家吵闹,妨碍到她的正常生活。      萧宁远现在真的很紧张,鉴于她的右眼已经开始“更新”,她知道自己距离全身性的皮肤更换已经不远了,大概只剩下半个月维持正常人类形态的时间。而在半个月内,她会失去沈柳依的帮助,还需要面对夏采梅、夏采兰、于晴晴、祁玉寒、秋黛和蓝茉六个男人。另外她还可能在西伯利亚的旧防空洞里发现一些有关“探针”的新信息,而或许开采金矿还会带来新的麻烦。那些事儿的重要性和对于全人类的危险性远高于这些男人和他们的孩子,萧宁远此时只能祈祷金矿里不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每次想到她可能就是一枚潜伏着的冯·诺依曼探针,一旦她体内某些程序被激活,她就会很容易走上毁灭人类文明的道路——每次想到这儿,萧宁远都无比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会在防空洞里把那个东西捡回来。如果她当时没那么做,或许她在战后就可以回到家乡成亲生子,度过平静而快乐的一生。或许她现在还会活着,参加个什么反法西斯战争老兵聚会之类的活动,会受人尊敬而不是被当做蒙骗男人的无业游民。      可是萧宁远当时就是看到了挖防空洞挖出的土堆里有一个黑色近似菱形的东西,就是因为好奇而把它拿起来放进了兜里。这些事儿她已经做过,而做过的事儿就已经无法更改了。      然而萧宁远最初怎么会知道有潜在危险呢?那枚未知的东西就像是一块普通的黑曜石晶体一样,甚至她一开始还觉得这玩意儿会值几个钱,可以跟苏联军队的姑娘们换酒喝。可谁又会知道,那东西在萧宁远值班守卫时,竟然钻出了四条细长的腿,像一只虫子一样爬进了她的眼眶里?那种身体被侵入,然后所有器官和组织从内部破坏而重新构建连接的痛苦,萧宁远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那时候萧宁远全身的皮肤都在向外渗血,整个人都陷入了可怕的高烧之中。战友们以为她不行了,甚至都给她口录了遗嘱。然而那时候萧宁远的遗嘱里根本没什么可说的,她的财产少得可怜,家人也寥寥,最终只能按照惯例交代了把她所有遗物交给家人(事实上即使没有遗嘱也会如此),然后从她的最后一份工资里扣去这个月的党费。      当时的战士姑娘们都以为萧宁远是受到了类似于强电离辐射之类的攻击,而那时候掌握了一定核技术的国家唯有德国,因此她们以为这个防空洞挖开了敌人的某种陷阱,从而使得萧宁远不幸受到了敌人在土层中埋藏的辐射源的伤害。于是萧宁远所在的排打算冒险不躲在防空洞里,以免其他人得相同的“辐射病”。而萧宁远和其他几个已经受重伤不便移动的士兵,便继续躲在防空洞里。对她们而言,如果暴露在外面的建筑里或是空地上,不便移动而被敌军轰炸机锁定,那会比在防空洞里还要危险。      然后惨剧就发生了。萧宁远当时还在发着高烧,也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然而听声音是这里被敌军轰炸了。这次轰炸出奇猛烈,把防空洞的洞口都炸得坍塌。萧宁远当时意识到如果洞口不能被挖开,那么她和其余几个伤兵便会死在这里。而她那时候也不知从哪儿获得的体能,愣是凭借一杆步/枪和步/枪上的刺刀挖出了一条新通路来——后来想想,应该是那时候她第一次改造已经结束了。总之,她就这么救了当时和她一起躲藏在防空洞里的五个伤兵。      不过在第一次蜕皮之前,那黑色的“虫子”并没有完全改造萧宁远。后来根据她当时的感受,萧宁远认为第一次改造时,仅仅是在她的体内构建了另一套与地球生物完全不同的、类似于光纤传导的“神经系统”,以及将她体内的各个器官改造得适合进行全面更新。而在她第一次痛不欲生的蜕皮后,依靠更多的钙摄入,她的两个附属处理器才得以完工。至于加强肌肉力量和骨骼强度,则主要是在大约第二次蜕皮时。      现在,萧宁远不知道她的这次蜕皮是否就是“探针”的复制自身程度被激活之时,然而无论是与不是,她现在或许已经成功地帮“探针”的派遣者复制了七个“探针”的副本。她从来没有像此时这样担心人类的未来命运,因为一旦那些孩子出生,他们就有可能被送到福利院,而和其他普通人类孩子混合在一起,脱离萧宁远的控制。事实上它们或许已经脱离她的控制了,萧宁远这半年可不止睡过六个男人,其他人说不定也怀上了孩子,只不过没看见八爪上的照片,不知道萧宁远的电话和住址而已。      如果能有一个词最贴切地形容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那莫过于“无力”。萧宁远已经意识到了,她是被“探针”无时无刻地影响着,却丝毫没有手段去阻止“探针”通过她达到目的。甚至她现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探针”已经通过操控她的“无意”举动,而做了好多萧宁远根本不知道的事儿?如果是,那这些事儿究竟又将人类向毁灭边缘推进了多长的距离?      发出“探针”的那个人——或者那个文明,无论是谁——掌握的科技水平是人类无法望其项背的。而她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等到于晴晴生产之后,密切关注那个孩子而已。说实在的,就算萧宁远发现那孩子有什么不对,人类的法律也不允许她对那孩子做什么——因为那孩子属于中国公民,受到法律的保护!然而它甚至可能不属于真正的人类,却受到人类的法律的保护!萧宁远不知道这样合不合理,但显然制定法律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人类生下来的孩子也可以不属于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十点的时候才到家,连忙写了一章……被自己的勤奋所感动。 ☆、第二十七章   夏采梅暂时消停之后,那一晚上就这么安静地过去了。第二天上午萧宁远收拾了收拾东西,告诉那些男人们她要去苏联一趟。      “宁远,你的眼睛……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沈柳依担忧地问道。      “只是去两三天,周末就会回来。”萧宁远温和地解释道,“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公务,必须要我亲自处理。而且我会按时吃药的。”      对于她这个“公务”的说法,除了沈柳依和蓝茉之外的其他男人都不怎么相信。或者说在他们眼里萧宁远就是一个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只不过有几个钱而已。然而夏采梅可不会管萧宁远眼伤还没愈合就跑来跑去自己作死,而秋黛则是觉得像萧宁远这样的女人即使带伤也不妨碍她办任何事儿。      于是萧宁远就拎着一个简单的小旅行包来到机场,乘上了去往新西伯利亚的航班。那座城市是西西伯利亚地区最大的城市,也是在那座金矿附近距离最近的一座大城市。当萧宁远抵达时,当地正下着雨。然而四个小时前,萧宁远查到的天气预报还表明今天这里会是晴天,西伯利亚平原的气候总是说变就变。      萧宁远在机场的洗手间里清洗了一下填充了自己右眼的假眼球。这东西质地柔软,在早期并不会妨碍她右眼的再生,反而能显著改善她的外观,所以萧宁远倒也不拒绝佩戴。而她右眼眼眶中的伤口,则已经完全愈合了,再戴着眼罩也没有什么必要,所以就把眼罩摘掉了。      没有了遮挡物,从镜子里看她的“右眼”,颜色比左眼极其趋近于黑色的深褐色稍浅,而且仔细看在洗手间较为明亮的灯光下瞳孔的大小也不一样,只是这些一般人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倒是倘若萧宁远要看着别人的眼睛时,对方恐怕会发现她的两只眼睛对不上焦,但若是怕麻烦不想解释自己失去了右眼,也可以说这是右眼弱视导致的。      萧宁远走出洗手间来到机场门口,从玻璃墙向外可以看到,外面的雨下得不大,然而由于新西伯利亚的房子都很低矮,地势也出奇平缓,从而能够看到天空中绵延数百里的积雨云,而在这一大片阴沉沉的积雨云边缘,还能看到一丝蔚蓝的天空。      “阿远!”萧宁远听到尼古拉斯的声音,转头看发现路边停着一辆银色的伏尔加车,车窗降下来,而尼古拉斯正朝她招手。      “尼克!”萧宁远拎着旅行包走出大门,上了她的车,有些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来接我?”      “怕你对这边儿不熟嘛,伙计。”坐在驾驶座上的尼古拉斯有一头灿烂的淡金色头发,看上去潇洒得不像一个地质学家,反倒像是摇滚歌星,“要不要在这儿先玩玩儿?到了矿场那边儿可是什么也没有。”      七十多年之后的新西伯利亚萧宁远倒是真不怎么了解,据说这里在二战之后发展得更快了,甚至成为了西伯利亚地区的科技中心。然而一想到自己身上越来越浓郁的氨甲基脱氧雌三醇,萧宁远觉得还是算了吧,没有实验表明这对白种男人也一样有效,可是从生理结构的角度推断应该也是无差别的,顶多是临界剂量略微不同。      “算了,我还是先到那边儿,看看资料吧。”萧宁远叹了口气。      “那真可惜了。”尼古拉斯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又笑着问,“对了,阿远,你怎么漂了个白头发?”      所有人都会问到这个问题,然而对于尼古拉斯,萧宁远只是玩笑道:“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还戴角膜塑形镜?”      就着这些轻松的生活话题,两个人聊了一路。其实萧宁远和尼古拉斯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经常见面,说起来也只不过是祖辈的人曾一起参加二战的关系而已,这样的关系放在从前也就是点头之交。可是互联网却给了她们成为朋友的机会,而且也给了萧宁远掩饰自己身份的好条件。      在亚历山大牺牲之后,萧宁远曾见过亚历山大的女儿,也就是尼古拉斯的母亲,老尼古拉斯。她最初作为亚历山大的朋友萧向东和索科洛夫一家书信往来,后来又作为萧向东的侄女萧奕参加过老尼古拉斯的婚礼,之后当现在的尼古拉斯出生时,也作为她母亲的朋友去看过。在尼古拉斯小时候,萧宁远还以她母亲的朋友的身份和她通电子邮件,而之后则是以萧奕的女儿的身份通过互联网和她聊天。      萧宁远一个人扮演了三代人,“糊弄”了索科洛夫家的两代人,也不得不归功于现代通信方式的发展,不过她和两个尼古拉斯的交情却是相当不错的。索科洛夫一家对于萧宁远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朋友,由于地理上的距离和文化上的差异,让他们不至于过于熟悉而泄露萧宁远的秘密,却又通过网络上的经常联系而对彼此又有许多了解。甚至对于尼古拉斯这代出生在互联网发达的时代的年轻人而言,通过虚拟平台的交流反而会比通过现实对话更接近内心所想,因为他们面对的人与自己利益不怎么相关,也不容易被现实生活中的琐事所牵扰。      沿着公路一直向东开了两个多小时,尼古拉斯又驶离了公路,走向一条显然是为重型机械准备的碎石子路,之后又开了三个小时,终于赶在午餐时间到达了矿场[注:北京与新西伯利亚有两小时的时差]。      虽然是在荒野里,但这座矿场的条件倒还可以,只是没什么娱乐设施。尼古拉斯和其他勘探小组的科学家住在专为技术人员修建的二层砖房里,从外面看那房子土里土气的,不过里面的设施挺齐全。萧宁远和尼古拉斯所在的勘探小组成员们一起吃了顿午饭,虽然这些斯拉夫姑娘都挺热情,可她们吃的东西依旧让已经被中国菜养刁了口味的萧宁远感到不适应。      那些斯拉夫姑娘都对萧宁远的俄语说得那么流畅感到惊讶,而更让她们吃惊的是萧宁远的酒量。她仿佛可以一直喝酒,无论是伏特加还是啤酒还是二锅头之类的中国酒,喝多少都没问题,而且连脸都不红的。因此她们尤为佩服尼古拉斯这个中国朋友,尼古拉斯也对她的酒量感到惊愕。她们之前见面次数也很少,从来没一起喝过酒,所以也对于萧宁远的酒量并不了解,而现在看到她简直能把全矿场的酒都喝掉的架势也是吃了一惊。      只有萧宁远自己知道,她之所以能把酒当水喝,其实是由于“探针”在她体内增加了多种代谢酶,用于代谢生产“探针”所需要的有别于地球生物的物质。而其中两种就是比正常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活性高千余倍的乙醛/乙醇脱氢酶,有了这两种酶,萧宁远摄入乙醇和直接摄入醋酸没什么区别。      只是,当她喝再多的酒也没有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时,就又会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早已不算是真正的人类。这真是种可怕的悲哀。 ☆、第二十八章   在矿场的住宿区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萧宁远就跟着尼古拉斯所在的勘探小组去了旧防空洞。因为喝酒的缘故,她和那帮斯拉夫姑娘已经都混熟了,知道她们虽然也都是高学历的出身,但终究是喜欢玩闹的年轻人,甚至还有点儿喜欢探险活动。      听说萧宁远非要阻止采矿负责人对旧防空洞周围的挖掘,那几个姑娘都来了兴趣,纷纷问道:“那个防空洞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难道是和二战有关?”      萧宁远无法告诉她们真相,却可以把当时那些士兵的猜测透露出去:“据说那地方很危险,当时我的姨祖母和尼克的祖母在那里躲避空袭,偶然发现那里不同寻常。”      “如何不同寻常?”包括尼古拉斯在内的这些姑娘都喜欢听“不同寻常”的故事,要知道当时和萧宁远——那时候应该叫萧向东——在防空洞里的士兵,无论是中国的还是苏联的,现在都基本已经去世了,而在她们去世之前也没有说过什么关于那个防空洞的话。毕竟当时对萧向东的疾病并没有明确的断定,也由于设备简陋而并没有发现什么放射性物质。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然而我的姨祖母在那里患上了严重的辐射病,从而人们推断那里可能埋藏了德国人的某种陷阱。”萧宁远说道。      “陷阱?”其中一个棕发的姑娘立刻回应道,“用放射性物质做陷阱,那多贵啊。我看不是陷阱,而是德国佬埋的浓缩铀吧。据说他们原本要在那里修兵工厂的,看见红军来了就赶紧跑了,或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兵工厂,而是核武器试验基地。”      对于萧宁远这个知情者而言,这个假说显然漏洞百出。然而其他并不太清楚当时战况的其他几个姑娘,这似乎比陷阱的假说更有说服力,而且还带着点儿阴谋论的令人激动的色彩。不过,只要把她们糊弄住,让她们相信防空洞里有危险的东西,她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正好咱们带了盖革计数器。”尼古拉斯坐在越野车的后座,笑着说道,“原先在防空洞外检测到辐射强度达到四十五雷姆,我才能劝扎伊采夫先生暂缓对于防空洞周围的挖掘。”      扎伊采夫先生就是这座金矿开采项目的负责人。      听了她说的这话,其余几个姑娘都感到惊讶:“真的有辐射啊!然而这么低的剂量,不会是天然放射物吧?”      “不知道,恐怕需要挖开看看。”尼古拉斯客观地说道,“如果是天然放射物,或许还有一定额外的开采价值。但如果是某种泄露的浓缩铀或是核废料等等,那这防空洞周围就得赶紧封上了。”      很快她们就到达了旧防空洞周围,那周围还有几座被炸毁而废弃了七十多年的建筑废墟,均为二战时期苏军在这里修建的工厂和军营。凭借对于防空洞与周围建筑的相对位置的印象,萧宁远很快便找到了最初修建而之后已经坍塌的防空洞口,进而找到了她在原洞口坍塌后为了逃离防空洞而挖开的另外一个简陋的洞口。七十多年过去,这个洞口也已经被自然的作用所填埋上,然而此处的土层毕竟较薄,她们选择在这里开始挖掘。      “你们都让开吧,我来就成了。”萧宁远对其他那些姑娘说道,“这里有辐射,虽然剂量不致死,但终究会让血细胞暂时减少。”      “那你?”尼古拉斯不放心地问道。      “我穿了铅板。”萧宁远对她们撒了个谎。事实上她此时接受越多的辐射剂量,反而越有利于杀死体内的白细胞,抑制她的那套人类免疫系统对于体内正在衰老的细胞的攻击,从而减轻她未来的痛苦。      于是,六个斯拉夫姑娘便看着萧宁远一铲子一铲子挖开了掩埋洞口的土,露出地下黑漆漆的防空洞。尼古拉斯把盖革计数器用绳子吊着深入防空洞内,拿出来时看到采集的数据竟然高达三百七十三雷姆。      “可以判定不是天然放射性物质了。”尼古拉斯蹙眉说道,“难道真的是浓缩铀泄露?”      “非常有可能啊,我的姨祖母最后就是因为白血病而死的。”萧宁远说道。她说的这倒也不算是谎话,因为在解放军档案中萧向东的确是在二战期间牺牲的,然而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则没办法查清,当时她的战友们根据她辐射病的症状,都认为她是在某次夜间行动中白血病发作而死的。      几个姑娘又讨论了一番这究竟是浓缩铀泄露,还是像萧宁远最初说的那样是不成熟的核武器陷阱之类,亦或者是防空洞不甚挖开了德军的核废料填埋处。每种猜想都有道理,然而也有与现实所知矛盾之处。      然而关于这防空洞的处理方式,她们立刻达成了一致:“采矿绝对不能再挖开这里。”      “这需要申请专业设备来查探,都可以建立一个新科研项目了。”其中一个姑娘说道。      “对啊,如果真的挖出什么来,这儿就是一处二战期间重要的遗址了!”另一个姑娘有些兴奋地回应道。      尼古拉斯正要和她们开几句玩笑,突然发现萧宁远又走到那挖开的洞口,连忙冲她喊道:“喂!阿远,你要干什么?”      “我下去看看。”萧宁远对她说道。      “你疯了?!”尼古拉斯连忙冲上来把她拽回没有异常辐射的安全地带,“先不论那可是将近四百雷姆的辐射剂量,这里距离洞底可是有至少三四十米呢!”      “一百二十一米。”萧宁远淡定地拍了拍她的肩,“我只是开个玩笑。”      “呼。”尼古拉斯松了口气儿,“不是被摔死就是得辐射病,这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萧宁远点了点头,又和那些姑娘一起讨论之后如何申请新项目对这里进行研究的事儿。然而她心里却想到,必须要在她们拿着专业设备来探察这里之前,先消除掉防空洞里可能遗留的“探针”相关痕迹,并且找到那黑色“虫子”的土层也需要好好察看一番。这些得等到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再干了。 ☆、第二十九章   萧宁远随着勘探小组的姑娘们回到了矿场技术人员的住所,然而等到晚餐之后夜幕降临,她又借口要出去兜兜风,借了那些姑娘们的越野车钥匙独自开往防空洞。      沿着白天记住的路,萧宁远很快便找到了防空洞的所在地。之前她挖开的洞在她们离开之前,都已经被那些姑娘又用土块掩盖住,旁边插了一根树枝作为标记。      掀起那些暂时掩盖的土块,萧宁远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里面,确认防空洞里并没有大型动物,便纵身跳了下去。一百二十一米的高度,在降落的过程中“探针”改造过的半规管让她迅速地维持住身体平衡,然后调整到合适着陆的屈腿半蹲的姿态。而当她的脚着陆的一刹那,直接与防空洞的钢板地面接触的弹力沿着被改造加强过的脚骨和腿骨传导到各个关节,然后与她身体的弹力相抵消。一切都发生的很快,但是很平稳,只是发出的声音有些大。      萧宁远敲了敲,打开头顶的矿工灯,四处扫视了一番周围。被封存了七十多年的防空洞,和她离开时并没有太大区别。她的脚边甚至还放着那块她从防空洞顶卸下来的钢板,她弄掉这块钢板才得以挖开那个供她和几个伤兵逃生的洞。      萧宁远搜查了地面,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品。然后她又搜查了周围钢板制成的墙壁,依旧一无所获。      她意识到仅仅检查防空洞内部是不可取的,因为那将她改造成“探针”的黑色“虫子”应当是从挖防空洞时的土层中找到,而如果还有其他“虫子”或是别的,则应该还在土层中,而不在防空洞里。      于是萧宁远拿出盖革计数器开始在防空洞的不同地区测辐射剂量,很快便发现防空洞偏东南的一点辐射强度处于峰值,这表明真正的辐射源可能就在这一点的底下。      萧宁远用携带的工具撬开那块钢板,凭借强大的肌肉力量徒手将其掀开,拖到一边。在那块钢板下挖掘,不到二十分钟萧宁远便挖到了一枚黑色的类菱形物体,和她当年找到的黑色“虫子”一模一样。      这东西被挖出来之后,盖革计数器上的显示则直接到了六百多雷姆。而根据与那东西不同距离时的辐射剂量数值变化,可以确定它就是唯一的放射源。      萧宁远小心地擦干净那块黑色菱形上的泥土,把它放到自己右眼前,然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没有被激活亦或者是检测出萧宁远已经被改造成了“探针”,这枚晶体般的黑色物体并没有任何动作。萧宁远觉得防空洞里应该没有其他东西与“探针”相关了,便拿着那枚黑色物体通过七十年前留下的简易梯子爬出了防空洞。      然而,出乎萧宁远意料的是,当她钻出防空洞时竟然看到尼古拉斯站在洞外。      “尼古拉斯?!”萧宁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阿远,你竟然真的到这儿来了!”尼古拉斯看上去分不清是生气还是着急,然而显然对萧宁远贸然下洞的行为极为不赞同,“那里面可是有将近四百雷姆的辐射!你就算有铅板又能顶个卵用啊!”      “我还有别的防御措施。”萧宁远试图用某种谎话把她糊弄过去,“防空洞里有对于我姨祖母很重要的遗物,我想赶紧把它拿回来。”      “什么遗物?”尼古拉斯不太相信。      萧宁远把手里的黑色菱形物体递给她:“就是这个。”      尼古拉斯把那东西拿起来翻开了一番,有些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有这个东西。”萧宁远不得不说谎道。      “难道是某种矿石晶体?”尼古拉斯把那东西举到眼前去看,然而还没等萧宁远阻止,便看到她手中的黑色菱形物体伸出四条细长的腿弹跳了一下,直接从她的嘴里钻了进去。      “尼古拉斯!”萧宁远连忙抓住她,猛拍她的背,“快把它咳出来!”      然而尼古拉斯拼命地咳嗽,甚至是之后催吐,都没能把那东西从消化道里弄出来。十分钟之后,萧宁远意识到那“虫子”已经彻底侵入了尼古拉斯的身体,这个过程已经是不可逆的了。      尼古拉斯坐在荒草地上,有些虚弱地喝了口水:“阿远,那到底……是什么?”      萧宁远看着她,只能悲哀地摇头,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只是想清除“探针”留下的痕迹,排除危险保证挖掘金矿的人不会受到危害,然而却竟然因此而害了尼古拉斯。现在那“虫子”只是侵入身体,还没有引发更多的反应,但萧宁远知道很快——可能一两个小时之内,也可能是稍长时间——它就会对尼古拉斯的身体进行令人痛苦的改造。      而改造之后,尼古拉斯也会成为像她这样,像是人类却又并不是真正的人类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别告诉我这是德军的什么黑科技,”尼古拉斯有些害怕,却还是开玩笑道,“别告诉我一会儿之后我就死了。”      “不会。”萧宁远叹了口气,忧愁地说道,“但会痛不欲生。”      可现在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尼古拉斯的身体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入侵。她依旧能够正常地开车回到居住地,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即使如此,萧宁远也不能轻信那“虫子”会被人类的胃酸灭活,所以回去之后立刻建议尼古拉斯到一个远离熟人的地方呆着。      被萧宁远开车载去城区的路上,尼古拉斯疑惑地问道:“我不明白,难道不该去医院么?”      “不能去医院,这不是普通的‘病’,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发作。”萧宁远没过十秒便会看一次后座上尼古拉斯的情况,然而后者却异常淡定,甚至因为感觉不到什么痛苦而没当回事儿。      “你知道这是什么,阿远。”尼古拉斯肯定地说道。      “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萧宁远边开车边说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很危险。” ☆、第三十章   在去往新西伯利亚市城区的路上,尼古拉斯就开始发热了。萧宁远最终把她弄到一间小旅馆里,然后穿着一身雨衣到超市去买冰袋和瓶装水。这里超市的人比在北京少很多,她并不是很担心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的影响。      萧宁远拿着冰袋和瓶装水回到旅馆,先把一个冰袋放在尼古拉斯额头上,另一个和瓶装水全部装回冰箱。      冰袋给尼古拉斯的头部降了一些温度,让她暂时清醒过来,看到萧宁远便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体内细胞凋亡小体破裂引起的免疫反应。”萧宁远解释道。      “什么什么小体?”尼古拉斯在迷糊之中问道,“不能用点儿……用点儿消炎药[注:指抗生素]之类的吗?”      “不能,这不是细菌引起的感染,抗生素没有作用。”萧宁远无奈地说道,“这还没到疼的时候呢,尼克。我再去想办法开点儿吗|啡。”      “吗啡?”尼古拉斯努力直起身,“别别,那东西用多了会上瘾吧?!”      “普通人类会,但你并不会。”萧宁远回答道。      “是吗?”尼古拉斯重新躺下,“等等……普通人类,什么意思?”      “你现在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了,尼克。”萧宁远忧郁地给她讲了那些她现在对“探针”的了解,刚讲到她当年怎样逃出防空洞时,尼古拉斯便已然昏睡过去。      萧宁远出去到医院里开了盐酸吗|啡缓释片。她伪造了自己在中国的病例,让这些苏联医生以为她是一个将死的白血病患者——事实上由于“探针”的缘故,她体内的白细胞含量也的确容易被诊断为白血病。然后她便拿着处方到药店里开了药,回到旅馆时正好赶在尼古拉斯开始剧痛的时候。      她的朋友现在已经神志不清了,极度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全身都因剧痛而颤抖。暗红色带着大量破损组织细胞和血细胞的黏稠液体从尼古拉斯的眼睛、鼻子、嘴甚至是耳朵里流出来,就像是感染了埃博拉病毒的病人。      尼古拉斯的痛苦就好像针扎在萧宁远的手指尖上,让她无比懊悔自己怎么能贸然把那危险的东西交给尼古拉斯。她只是一个年轻人,还是萧宁远看着长大的、生活在这个和平美好的时代的年轻人,却因为萧宁远的失误而不得不承受这些苦难。不光是这些,经过了“探针”改造之后的尼古拉斯,也会像萧宁远一样成为似人非人的东西,因此她不得不与自己的家人朋友分离,而独自生活在远离纷杂社会关系的地方。      然而尼古拉斯现在的痛苦是最该解决的问题。萧宁远连忙去倒了水,拿着盐酸吗|啡缓释片想要把药给她喂进去。但当她的手触碰到尼古拉斯脖子上裸|露的皮肤时,却突然感到手指尖一阵麻感,仿佛有相当强的电流通过,然后她便从内心里感到一阵强烈的痛苦。但这种痛苦却不是手指的疼痛,而是只是仿佛来自其他人的一种痛苦的情感,她能“感知”到有人在痛苦,却没有真的自己“感觉”到疼痛。      萧宁远几乎是一瞬间便意识到那是尼古拉斯的痛苦。当她惊讶地抽回手时,尼古拉斯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声音颤抖地说道:“药……给我吧,药……”      萧宁远把手里的药片塞进尼古拉斯的拳头里,她努力抑制着自己手臂肌肉无规律的颤抖,而把药片塞进嘴里。萧宁远给她喂了点儿水,当她的手背触碰到尼古拉斯的脸时,又感知到了她的痛苦,此外她还隐约感知到尼古拉斯正在思考那个黑色的菱形物体。      萧宁远立刻意识到,这应该是“探针”改造后赋予的另一种能力。能够大概地感知到另一个个体的思想和情感么?这种想法在科幻小说里倒是经常出现,然而让萧宁远惊讶的是,“探针”的这种感知能力并非如她从前所想的那样是把不同的人的意识连接起来,而是类似于五感却又不同于五感的另一种感觉。      萧宁远猜测这可能与“探针”在她们体内形成的那套不同于地球动物神经的、类似于光导纤维的新神经系统有关。她之前的核磁共振影像显示,那套新神经系统在她体内分布极为广泛,在身体的各个部分都有密集的类似感受器的神经末梢,或许这些末梢除了可以接受外界压强信号——即触觉,还能够通过微弱的电流传递一些信息。      此时她感觉到尼古拉斯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或许是因为感知到了萧宁远思考的内容,而变得迷惑而恐慌。萧宁远轻轻拿开了手,以免尼古拉斯通过这种方式过快地知道“探针”的事儿而想得太多。      “阿远……那是我的幻觉吗……”尼古拉斯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恐怕不是。”萧宁远叹了口气,对她温和地说道,“先别想那些,好好休息吧。这个冰袋快化了,我去拿个新的。”      萧宁远给尼古拉斯换了一个冰袋,又过了一会儿,吗|啡渐渐开始起作用,尼古拉斯的疼痛感因此有所减轻,而逐渐沉睡过去。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萧宁远确认尼古拉斯已经睡熟,便在她旁边的另一张床上睡了过去。      新西伯利亚的夏季天亮的很早,第二天清晨不到四点萧宁远就被阳光惊醒。当她从床上坐起来时看到尼古拉斯正侧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凝固着暗褐色的痕迹,然而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正安静地看着她。      “尼克,”萧宁远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尼古拉斯的声音变得很沙哑,“探针”显然正在改造她的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我到底是怎么了,阿远?”      萧宁远忧郁地笑了:“这其实是一个很神奇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   萧宁远给尼古拉斯讲了这整件事儿,讲完之后尼古拉斯愣愣地躺在床上,半晌才沙哑地问道:“好吧……能先给我一块湿毛巾吗?”      萧宁远到旅馆房间的卫生间里,打湿了一块毛巾而后拧干,拿来递给尼古拉斯。尼古拉斯用那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脸,拿下来一看,银灰色的眼睛蓦地睁大了:“我脸上流血了?还是我全身都在流血?”      “那不完全是血,而是混合着各种破损细胞的组织液。”萧宁远解释道,“在改造过程中粘膜的透性会增强,其中一些改造产生的废弃物会和组织液一起从粘膜中透出。”      “我确定你不是在玩儿我。”尼古拉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而后却真的笑出来,“这么说来,你既是萧宁远,也是萧奕,也是萧向东?”      “就相当于改了个名字。”萧宁远点了点头。      “我还说呢……三代单传,这百分之十二点五的概率也不高啊。”尼古拉斯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容在苍白的脸上也显得有些虚弱,“这么说来你还是反法西斯战争的英雄,我是不是该要个签名?”      “你若想要,随时都行。”萧宁远玩笑地耸了耸肩,“我昨天去超市还有个金发美人关我要签名,我立刻就给签了[注:此处指去超市刷银行卡买东西需要签字]。”      尼古拉斯笑了几声,然而她的支气管里有好多分泌出破损细胞和改造时代谢废物的黏液,让这笑声像是拉风箱一般。她不得不咳嗽了一下,然后才虚弱地问道:“我会变成什么?”      “我不知道。”萧宁远平静地回答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什么。”      萧宁远到外面的快餐店里买了点儿东西回来吃了。尼古拉斯的体温依旧在三十九度左右,然而由于吗|啡的镇痛和镇静效果,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由于昨天夜里没有戴角膜塑形镜,早上起来的时候看不清东西,只好从包里取出来眼镜戴上。      吃完早饭,萧宁远又给她吃了一片盐酸吗|啡缓释片,然后让尼古拉斯好好休息,自己到外面去,准备给研究所和家里那帮人都打个电话。      她拨通了高铭鑫的电话号码,和那姑娘说了两句。了解到实验室方面对于氨甲基脱氧雌三醇与各种受体的结合检测试验目前还未完成,但已经得到的结果都基本符合萧宁远原先按照诱导契合模型推断的预测。萧宁远对高铭鑫说了自己在苏联——也就表明这通电话的电话费可能会很贵,但可以报销——目前有点儿事儿,可能需要过几天才能回国。她没有告诉高铭鑫任何有关于尼古拉斯的信息,或者说萧宁远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研究小组知道过多的有关“探针”的信息。      由于实验室里一切正常,没有萧宁远远程监控指导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她和高铭鑫的对话很快便结束了。然而当她刚挂断电话,准备播出沈柳依的号码时,却突然意识到这有个大问题——      她已经太长时间没见到沈柳依了,这也就意味着沈柳依已经有两天多没有接收到任何氨甲基脱氧雌三醇。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可能已经从对她的盲目迷恋中清醒过来,而意识到他和萧宁远压根儿就没什么关系,从而离开她家。甚至——更棘手的是——他可能也会感到自己被她骗了还帮她照顾她的其他男人,就像夏采梅说的那样,他可能已经转而站在夏采梅的那边儿,而计划着如何对付萧宁远。      萧宁远现在有种将要崩溃的感觉:如果在这个时候沈柳依不帮她了,甚至反过来找她的麻烦,那她家里那摊事儿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啊!      可是电话还得打,但由于沈柳依很可能已经不再是她的“男朋友”,所以萧宁远打给了蓝茉。      “阿远!”电话那边蓝茉的声音带着一丝愉快,“你要回来了吗?”      “呃,没有,这边的事儿出了些问题,我需要再待几天。”萧宁远说道,又有些不安地问,“你现在还在我家么?”      “在啊。”蓝茉回答道,“对了,阿远你按时吃药了么?”      药?萧宁远才想起来还有抗生素,不过她不吃那玩意儿反而更好:“嗯,吃了。你们那边儿还好么?现在还有谁住在那儿?”      “你离开之后秋同志就回家了,好像是说因为他表姐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就先走了。”蓝茉回答道,“之后夏同志也带着兰兰走了,现在只有我和柳依在家。”      这个答案出乎萧宁远的意料,或者说这简直是个惊喜。秋黛离开很平常,在江子瑞找过萧宁远之后他其实就应该放心地回去了,而他原先没走只是担心萧宁远的眼睛。然而夏采梅终于走了,却是让萧宁远感到相当高兴,她的确很怜悯这兄弟俩,可是夏采梅这么反对她,是个人都会心里觉得不舒服。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脱离了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的影响之后,沈柳依竟然没走。不知为何萧宁远感到一种奇怪的惊喜感,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有点儿真心喜欢那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男人了。      “夏采梅离开之前说过什么吗?”萧宁远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也没说什么……”蓝茉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等等,柳依要和你说两句话。”      然后手机便被转交到沈柳依手里:“喂,宁远?”      “柳依,”不知为何,听到沈柳依的声音,萧宁远就有种安心的感觉,大概是因为这几天太依赖他帮忙处理那些男人之间的关系了吧,“你们那边儿还好么?”      “没什么问题。”沈柳依温和地说道,“夏同志离开之后,家里现在很安静。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再过……再过三四天吧。”萧宁远说道,“下周二应该能够回去。”      “那时间也不长。”沈柳依有些犹豫地说,“或许等你回来了再和晴晴联系吧,但我觉得他再过三个多月就要生产了,这时候还在餐馆工作不太安全。”      “的确。不过还是等我回去再说吧。”萧宁远回应道。她又和沈柳依说了几句话,然后和蓝茉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真是奇怪,萧宁远站在旅馆外面的走廊里默默地想到,好像她喜欢的两个男人相处得还不错……甚至还在计划把另外一个男人接到她家住一住?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啊,萧宁远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跟不上时代了。 ☆、第三十二章   萧宁远和尼古拉斯在旅馆里住了三天。      三天之后尼古拉斯的发热症状已经基本消退了,身体也不再感到明显的疼痛,看样子“探针”对她的第一次改造已经完成了。尼古拉斯的第一次改造的时间长度远短于萧宁远在七十多年前经历的第一次改造,这除了现在的人营养状况比当时强之外,恐怕也是因为了解情况而没有贸然去医院,以及服用一些免疫抑制剂之类会干扰到“探针”改造的药物。以适当吗|啡镇痛也帮助减轻了尼古拉斯因疼痛而产生的能量消耗,使得改造的过程更加顺利。      然而由于这期间一直都是萧宁远外出买药和生活必需品并照顾尼古拉斯,加上正好赶上了新西伯利亚市经历了几场大雨,萧宁远竟然患上了细菌性上感。这大概是由于她的呼吸系统已经开始了粘膜的更新,导致了局部的免疫能力下降。如果是在她身体更新周期中的稳定期里,这种感染是绝对难以发生的。      但这时候得了细菌性上感倒没什么不好,反而可以帮助她的“探针”免疫系统一起破坏掉上呼吸道表面粘膜,促进呼吸道粘膜的更新。这个过程当然会比较痛苦,然而细菌感染反而可以加快过程,而相对减轻自身免疫系统和“探针”免疫系统之间的冲突,从而减轻一部分的痛苦。      于是,就这样,萧宁远告别已经“恢复健康”的尼古拉斯,一边擤着鼻涕一边登上了返回北京的飞机。      她已经对尼古拉斯说了,“探针”的秘密绝对不能被任何无关人士知道。因为“探针”十有八九是来自另外一个文明,而无论它是怎样级别的、发达程度如何,都是不同于人类文明的另外一个文明。目前的社会学家已经得出了结论,只要某条信息确认是来自于另外一个文明的,无论文明如何、信息如何,都会在人类社会中引发剧烈的反响,而这种反响究竟会对人类社会的未来发展以及目前的国际局势产生何种影响,则是现在无法预测的。      她们不能冒这个险,无论是为了整个人类文明,还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国家。中国和苏联是两个大国,虽然现在关系还和谐,但两个相邻的大国必然存在许多利益冲突,只是现在由于国力和科技水平不相上下,国际合作又比较密切而暂时取得一定的平衡而已。一旦两国政府和其他较有影响力的社会组织获得了有关于“探针”的任何消息,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乃至引发两国之间的不信任和其他问题,很可能各种冲突都会因此而重新显露出来。这是两国人民都不会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尼古拉斯必须也像萧宁远这样,以后过上远离密切社会活动的生活,只和除了彼此之外的少数人保持短暂的社会关系。然而尼古拉斯不像萧宁远当年可以直接借着二战的混乱消失掉,她现在上有母亲父亲下有夫人孩子,在真的从家人面前消失之前,总得安排好这一切。不过好在尼古拉斯其实是她母亲老尼古拉斯最小的孩子,除了她之外父母还有其他孩子可以依靠,所以倒也不太担心。      尼古拉斯回家和家人一起度过温馨而有些伤感的“最后一年”去了,而萧宁远却在首都机场的海关遇到了麻烦。      她被拦下来带去检查身体了,原因是在海关检疫处的红外体温测量仪测体温偏高。因为这时候欧洲在流行痢疾,海关总是会格外小心。      萧宁远跟他们解释了,自己是从新西伯利亚来的。虽然莫斯科那边儿据说也检测出有进口水果被痢疾杆菌污染了,但西伯利亚地区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感染源。海关的人也知道,中国人到西伯利亚地区去,即使在夏天也有可能因为不适应较低的温度而感冒,查了血确认是普通感冒之后就放她过去了。      然而当萧宁远出了机场乘上一辆出租车时,却感到一阵眩晕,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要去哪儿就倒在了后座上。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着吊针了。医院的护士说是出租车司机给她垫付了挂号费和药费,然而萧宁远想要感谢她并还钱,却找不到那位好心的大姐,也没记住她的车牌号。      萧宁远感到头晕,并且全身乏力,虽然已经挂着吊瓶,但身上依旧发热,典型的严重上感的症状。她是觉得有些惊讶,没想到“探针”改造之后新增的那套非原装的免疫系统,竟然会对她原本的免疫系统抑制有这么强烈,以至于她原本的人类免疫系统竟然没能在上感早期就控制住导致上感的细菌,一个普通的细菌性上感就能把她折腾成这样。      然而之后萧宁远又想到,或许现在她的所有症状并非单纯上感引起,而是真正已经开始了呼吸道粘膜的更换。而由于上感的缘故,这次从呼吸道开始的“蜕皮”来的更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萧宁远有些担忧,她该怎么把这事儿跟沈柳依和蓝茉解释。      萧宁远正发愁着,突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蓝灰色长裙的男人走了进来。她以为医院的人已经根据她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叫了沈柳依,抬头一看却发现是祁玉寒。      “你好啊,萧宁远。”祁玉寒有些奇怪的得意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叫我来,大概是因为你的手机里最近和我的通话记录最多吧。对了,你的住院费用也是我帮着交的。”      “嗯,我马上就还。”萧宁远躺在病床上说道,“微信转账可以么?”      “不用,你不是有医保吗?”祁玉寒走到病床边坐下,他今天穿的这条比较贴身的长裙,已经能看到微微鼓起的小腹了,“我刷了你的医保卡。”      萧宁远腹诽道,这还能算是帮她交钱吗?好吧,果然是“帮”她交钱啊。      “谢谢你了。”萧宁远有些虚弱地说道,她照顾尼古拉斯的时候真没想到之后紧接着她自己也会被如此照顾,“也麻烦你了,小祁。我现在清醒过来,你如果有事儿就去先忙吧。”      “我也没什么事儿可做。”祁玉寒用手肘撑在病房的桌子上托着小巧的下巴,“倒是你怎么会生病晕倒在出租车上?你那个男朋友呢?”      “柳依还在家。”萧宁远温和地说道,“我现在得给他打个电话。”      “他还是你男朋友?”祁玉寒似乎很好奇,“你不是说那是由于某种甾醇类物质的作用,也就意味着你离开他一段时间,他应该就不喜欢你了才对啊。”      “人类的思想也不完全是被化学物质控制的呀。”萧宁远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面对各个开始喜欢她的男人) 萧宁远:(表面)我没事儿的时候都嫌我嫌得不行,有正事儿的时候倒是来寻找爱情了?真是会挑时候啊…… (内心)好好好,一个个洗干净都躺床上去——正事儿?什么正事儿?你是说尼古拉斯么,好啊再加她一个√ ☆、第三十三章   “是这样?”祁玉寒歪着头看着她,凉凉地说,“我倒觉得可能是某种长期接触外激素所导致的习惯化。”      萧宁远说道:“如果是习惯化,应该是对那种刺激信号渐渐不敏感才对。”      祁玉寒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你体表散发那种物质的速率更快了,导致室内的浓度维持在很高水平,只要他一进你家里,就会接收到信号刺激。”      “然而那需要化学和视觉的双重刺激才能起效。”萧宁远温和地反驳道。      “视觉刺激?”祁玉寒想了想说,“那也未必一定需要你在场啊。沈同志肯定有你的照片,或许还放在手机里比较容易找到的地方,经常看看一样能达到视觉刺激的效果。”      萧宁远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小祁啊,我好不容易找到个男朋友,你为什么非要离间呢?”      “不是啊,我说说其他可能性而已。”祁玉寒无辜地说道,“你这么想要男朋友吗?我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会缺男朋友的人。”      萧宁远没有回复他这句话。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该不该真的和其他普通人类维持这样的长期关系。如果她有男朋友,除非那男孩儿是傻的,他肯定会发现萧宁远和常人不同,然后她就不得不对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类解释她现在似人非人的状态,就会增加“探针”的秘密被泄露出去的危险。不是她不相信别人,只是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总是会和别人交流,那么秘密被透露出去的概率,也就一直会存在。在这方面,她同样不相信自己和尼古拉斯,然而能少一个人知道肯定是更好的。      可是现实总和理想不符,甚至她理想的一部分也会与另外的一部分发生矛盾。对于现在的萧宁远而言,只要蓝茉和沈柳依还继续喜欢她,她就不可能下决心离开他们。      “萧宁远,你想什么呢?”祁玉寒从椅子上站起来,秀丽的脸上少见地挂起了奇怪的微笑,“既然你这么想要男朋友,那你看我怎么样?”      “不错啊,如果不戴这副眼镜就更好了。”萧宁远全当他是在开玩笑,祁玉寒和她的专业比较相近,让萧宁远总有种他是自己学弟的错觉,“其实角膜塑形镜也是不错的,但要去咨询眼科医生。”      “好啊。其实我近视度数也不深,不戴眼镜也无所谓。”祁玉寒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却是走到萧宁远的病床前,俯身笑着看着她。      萧宁远这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然而发热却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此时虽然感觉这样不太好,但也并非伤天害理的事儿,她没什么心情拒绝。何况摘了眼镜的祁玉寒看上去实在漂亮,他原本就长了一双带点儿魅惑气质的丹凤眼,肤色又白皙,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化作美人的妖一般。      “我听那些医生说你病得有些奇怪,细菌性上呼吸道感染怎么会这样严重?”祁玉寒轻轻地说道,却是脱掉凉鞋爬上病床,坐在萧宁远身边,“萧宁远,你肯定有什么事儿没告诉我,对不对?不只是什么甾醇类物质那么简单吧。”      “我是个病人,小祁。”萧宁远温和地劝道,“有些事儿我也不能告诉你,而至于其他的等我康复了再说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祁玉寒很不客气地抬起腿,隔着病床的被子跨坐在萧宁远的腰上,手撑在她的腹部,“嗯,这腹肌不错。”      那当然,毕竟要保护腹腔里的两个附属处理器。萧宁远在心里吐槽道,却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祁玉寒的手臂,有些虚弱地哄他道:“好吧,但这事儿有点儿复杂,等我病好了就告诉你。”      祁玉寒答应了一声,却还是俯身贴近萧宁远的身体,然后有些小心地把头放在她的胸部蹭了蹭:“嗯,感觉真好……真暖和……”      “这大热天儿的……”萧宁远此时真的有点儿难受了。原本就头晕,又加上雌三醇升高带来的兴奋,简直是一种折磨。      “病房里有空调,不算热。”祁玉寒继续蹭着她的胸部,“还是你心里觉得热?”      “我虽然是病人,小祁,但也还是比较健全的女人。”萧宁远有些尴尬地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      “我看你健全过头了,发烧时脑袋都不闲着。”祁玉寒抬起身子,却是往前错了大约十厘米,坐在萧宁远的腹部,“对了,萧宁远,昨天我感觉到胎动了。”      “是个好现象?”萧宁远温和地问道。      “看你怎么理解了。”祁玉寒回答道,“你明知道这么特殊的对人工流产的抗性,肯定有不仅仅是某个优势基因的原因。”      萧宁远垂下眼睫,沉默了一会儿。的确如此,之前她还没有想过,但在尼古拉斯也成为“探针”之后,她发现自己能够通过身体接触比较模糊但的确十分准确地感知到尼古拉斯的思想,从而意识到这可能是“探针”所来自的那个文明的个体相互交流的方式。萧宁远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探针”与人类的不同,或许就连“探针”所属文明的交流方式也是普通人类无法想象的。      那么,既然如此,那些男人怀上的她的孩子,倘若真的继承了“探针”的生理特性,恐怕在本质上与人类的差别,也会是超出萧宁远预料的。她现在甚至有点儿害怕,因为“探针”的某些影象而导致那些孩子在怀孕后期必定会致死那些男人,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可能性。然而这种可怕的猜测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或是证伪,萧宁远也无法因此而强迫那些男人冒着以后不能再生育甚至是大出血而死的风险做手术终止妊娠。      “我的确知道这不正常。”萧宁远有些忧郁地看着他说道,“你害怕么?”      “怕?怕什么?”祁玉寒又歪了歪头,伸出手捏了捏萧宁远有些苍白的脸颊,“你放心好了,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是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非要给你生孩子的脑残。如果检查出有什么问题,用不着你说什么,我宁愿以后再也生不了孩子,也会去做手术把它摘掉。”      “好好,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萧宁远温和地微笑了一下,“那,小祁,你能从我身上下来了么?”      “别着急呀,好不容易见到病倒在床上的萧宁远。若是你健康的时候,我也不敢这么玩儿呀。”祁玉寒直接地说道,趴在她身上,十分愉快地用身体蹭着萧宁远的胸,“唉,这感觉真是太好了,怪不得我那些花痴同学那么喜欢胸部……”      萧宁远真想把他办了,而且其实她现在即使生病,这点儿事儿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就冲这时间地点也是无能为力啊。简直太痛苦,只能心里默背三羧酸循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性别分化相反设定及其他生物学或物理学科幻感兴趣者,欢迎加入[GB生理与进化解释探究](群号:579068422),内含[孢子叶球]与[上古挖坑2016],以及其他萌萌哒读者适量。 ☆、第三十四章   然而祁玉寒似乎是看出了萧宁远忍得很辛苦,只是“玩儿”了一会儿便收手了,从她身上下来老老实实地穿上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萧宁远的手机扔给她:“对了,你去给沈同志打个电话吧。毕竟你在这儿住院,总要有人来照顾照顾你。”      萧宁远接过手机,玩笑地说道:“刚才是谁说喜欢我的,到该付出点儿劳动力了,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推给别人,唉。”      “怎么,你还要我照顾你?”祁玉寒拿起眼镜戴上,故意抚了抚微鼓的小腹,“我可是孕夫啊,你不过是生个小病,难道还要劳我照顾你?”      萧宁远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娇气了,原来生产力不行的时候,怀孕八/九个月的男人下地干活儿的比比皆是。      “算了,小祁,帮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吧。”萧宁远温和地说道。      “出院?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单人病房的。”祁玉寒不满地说道,“而且你已经低烧至少四个小时了,无论是物理降温还是药物降温,体温一直都没降下来。你现在自己也觉得全身乏力吧?这种状态下你还想要回家?”      “这种情况足以证明打吊瓶也没什么用。”萧宁远无奈地说道,“而且我回家也一样躺着。”      祁玉寒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萧宁远这病其实只是晕倒在出租车上比较吓人而已,事实上化验和镜检也证明了只是普通的细菌性上感,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用住院。她住在医院里,反而是在浪费公共医疗资源,还不如回家让沈柳依他们好好照顾。而且,祁玉寒又想到,她这回病了还能把那个叫夏采梅的神经病男人好好吓一吓。      “那好吧。”祁玉寒答应了一声,便出病房去给萧宁远办出院手续了。      等到萧宁远的这瓶对乙酰氨基酚溶液打完,她便下床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和祁玉寒一起离开了医院。其实她感觉并没有那么严重,对乙酰氨基酚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然而持续不降的体温和苍白的脸色还是让祁玉寒颇为担忧,非要帮她拿那个旅行包,坐地铁的时候还让她坐下而自己站着,弄得仿佛她真的病入膏肓了一样。      下了地铁,祁玉寒陪着萧宁远走回她家里。走这一段路的时候她便感觉到肺里和支气管里积攒了大量含有破损细胞的黏液,疼而令人难受,忍不住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咳嗽了好几下儿,咳出一口暗红色仿佛淤血一样的东西。      祁玉寒吓坏了,连忙扶住她:“萧宁远,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这不会是血吧,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萧宁远扶着他虚弱地咳了两声,从口袋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嘴,“只是支气管里有痰而已。”      “你可别吓我,你这是什么病?”祁玉寒有些惊恐地问道,“别告诉我是肺癌啊!”      “那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萧宁远笑了笑,对他摆摆手说道,“然而扁桃体肿大磨破了些,流了点儿血到支气管里。只是看上去可怕,事实上不过是非常普通的上感。”      “好吧,你这么年轻又不抽烟,得肺癌的确不太可能。”祁玉寒松了口气儿,扶着她往前走,“不过你还是快点儿回家躺着吧。看你平时倒是挺健康的,没想到抵抗力这么差。”      当他们走到萧宁远家门口时,沈柳依正好要出门买做午餐的菜。萧宁远不在的时候,他觉得给蓝茉吃那些口味偏重的外卖不太适宜,就每天去买点儿新鲜的菜和肉回来自己做。然而这次沈柳依打开门,却看到曾经见过的那位男大学生祁玉寒站在门口,而他扶着的面色苍白的女人正是萧宁远。      “宁远!”沈柳依连忙放下买菜用的手拉车,上去和祁玉寒一起把萧宁远扶进屋,“宁远,你怎么了,宁远……”      “她没怎么,只是普通感冒而已啊。”祁玉寒连忙说道,“别着急,先让她回屋躺下吧。”      萧宁远却是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扶着额头对沈柳依说:“没事儿,柳依,给我拿块儿湿毛巾就好了。”      沈柳依立刻小跑到卫生间里去准备湿毛巾了,原本在阳台上看花的蓝茉闻声也赶过来,看到萧宁远虚弱的样子,忍不住泪珠儿又开始往下落:“阿远……怎么出去一趟就病了……”      “我没事儿啊,茉茉,”萧宁远对他微笑着说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就是普通感冒而已。”      因为之前不认识,祁玉寒打量了蓝茉一下,然而蓝茉的目光却一直放在萧宁远身上,压根儿没看他。祁玉寒感到放心了。      没一会儿沈柳依便拿着一块湿毛巾回到客厅,把它叠成长方形放在萧宁远的额头上:“宁远,你快回屋躺下吧……”      萧宁远勉强微笑着答应了一声,然而感觉到额头上的清凉略微中和了令人难受的热度,却就这么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然后等她再醒来时,就已经是躺在床上了。身上已经被换上了睡衣,睁开眼看到手机放在床头,刚伸出手想要拿手机看看时间,旁边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便先一步把她的手机拿起来递到她手边。萧宁远转过头,看到蓝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茉茉,你怎么在这儿?”萧宁远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到几乎分辨不出,看起来蜕皮的过程已经蔓延到了声带,“我没事儿的,你去休息吧。”      “柳依和那位……祁同志正在做晚饭。”蓝茉用手背试了试萧宁远的额头,“阿远,要不要我去把湿毛巾拿来?”      萧宁远唤醒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四十了:“不用,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      蓝茉无意识地抓着萧宁远的手指,担忧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阿远,刚才三点多的时候有人给你打电话。那位先生姓索科洛夫,应该是你的朋友。”      “尼古拉斯?”萧宁远瞬间清醒了些,“她说了什么?”      “没有,就是问了一下你现在病情怎么样。”蓝茉轻声地回答道,“我跟她说你还在睡着。阿远,要再打电话回去么?”      萧宁远知道蓝茉是学俄语专业出身的,他和尼古拉斯说话不用担心讲不清楚。而且尼古拉斯现在恐怕也很纠结,萧宁远觉得还是不要逼她太过了,于是便摇了摇头,却是对蓝茉微笑着说道:“你也累了吧,茉茉,来到床上躺躺。”      蓝茉乖乖地爬到床上,在她身边侧躺下,又抓起她的手指握在手里。看着蓝茉温柔而安详的脸庞,萧宁远突然感到自己还很是一个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揭秘] 球果:亲爱的读者们,你们知道为什么萧认为自己还很是一个人类吗?答案请参照第二章——人类喜欢无休无止的交|配(误) ☆、第三十五章   说实话,萧宁远很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她很想能够呆在一间实验室里,把一个有趣而且有益于社会的项目研究下去,她也想有自己的家庭,也想经常和朋友见面。这些事儿看起来并不遥远,甚至就在她眼前,可是萧宁远实在不知道,如果她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是否必定会导致“探针”的秘密过早地被泄露出去——在她真正了解到“探针”的目的之前。      想到这儿,萧宁远又叹了口气,轻轻抬起手,拂去蓝茉额前的一缕碎发。      这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祁玉寒走进来便看到这两个人躺在一起,而萧宁远伸手仿佛要抱蓝茉,连忙走上去把她拉开:“萧宁远,你脑袋里进卵泡了[注:与现实中“精虫上脑”意思相近]?!”      “我天……”萧宁远被他扯得狠了,抽回手捂着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我的少爷啊,你想要干什么?”      “你疯了吧,你不知道他怀着孕吗?”祁玉寒蹙眉说道,“细菌性上感虽然传染性不高,但也不是说就一定不会传染了。更何况人家怀着孕,你至于现在就做‘那些’事儿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宁远勉强直起身,蓝茉也从床上下来,对祁玉寒问道:“祁同志,晚饭做好了?”      “嗯,可以吃了。”祁玉寒对蓝茉温和地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萧宁远的额头,“体温还是偏高啊,会不会是因为总想着‘那些’事儿?然而晚饭总得吃,你能起得来么?”      “差不多吧。”萧宁远扶着祁玉寒的手下了床,一站起来便感觉到脑袋昏沉沉的,呼吸道里沉积的黏液又顺着重力流到肺部,让她又咳嗽了半天。      “我的天哪。”祁玉寒连忙拿毛巾捂住她的口鼻,对旁边担忧地想要来帮忙的蓝茉说道,“茉茉,你先去吃饭吧,别靠近她,这飞沫传染可厉害了。”      由于在这相处的短短几小时里,祁玉寒就已经在沈柳依和蓝茉面前建立了医学的权威,所以蓝茉非常顺从地离开卧室去吃晚餐了。而祁玉寒则是把萧宁远拉到卫生间里,让她在水池旁好好地咳嗽了一通。      萧宁远从肺里咳出了大量带着暗红色“血块”的黏液,那些黏液不仅从嘴里吐出来,还从鼻子里流出来。甚至由于长时间的咳嗽导致了原本就因蜕皮而变得疏松的鼻腔粘膜破损,而真的流出了点儿血丝。      祁玉寒在旁边看着心惊,等她咳嗽完了便连忙劝说道:“萧宁远,你这肯定不是普通的上感啊,咱们还是再去看看医生吧……”      萧宁远因为咳嗽,嗓子里疼得说不出话,只是对他摆了摆手,沾湿了毛巾擦干净脸,勉强扶着墙走出卫生间。      她这时候精神状态倒是好些了,坐在桌前吃了晚餐,之后甚至能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上了一次研究所的OA平台,了解了高铭鑫她们的工作情况。由于她得的病毕竟还有一定传染性,所以晚上自己睡在卧室里。      萧宁远原本想着蜕皮的过程可以往后拖一拖,至少先等到她处理好这些男人和她的关系再说,然而第二天早上,萧宁远便被支气管里的一阵剧痛所惊醒。      这种疼痛简直就像是有人用刀扎了她的胸口一样,而且还是一把钝刀,不停地割着她的呼吸道。尽管之前的七十多年里也经历过四次,但这一次萧宁远还是难以抑制身体的颤抖,蜷缩在床上紧紧地攥着被子。      以往她蜕皮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躲在家里,安静而痛苦地等待这过程结束。尽管从呼吸道粘膜变性开始,到新的表面皮肤生长出来,这整体需要大约半个月的时间,但只要不被别人发现,萧宁远还是能够忍受。其实就像是昆虫的蜕化,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这个自我凋亡而更新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来完成它。      但现在,萧宁远还得考虑该如何对沈柳依他们解释。或者即使解释不了,也不要吓到他们。      萧宁远努力地抑制着肌肉的颤栗,从床上直起身。她的旅行包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包里还有尼古拉斯用剩下的盐酸吗/啡缓释片。萧宁远努力伸出手,拉开旅行包的拉链,把手指伸进去翻找了一番,才拎出那个药盒子。      她的手指已经颤抖到难以抓住药盒,只能用食指和中指蜷缩着夹住那盒子,拉回床上。又颤抖着按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药片挤出来,最终等到她终于服下药,已经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了。      萧宁远把药片吞下去,而药片划过开始变性枯萎的喉管的疼痛则已经不算什么。她吃了药之后便重新躺在床上,安静地忍耐了一会儿剧痛,之后痛觉便渐渐消失了,萧宁远又重新昏睡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宁远听到有人在说话。因为吗/啡的作用感觉胸口不算很疼,心情也十分平和舒缓,萧宁远睁开眼,发现沈柳依、蓝茉和祁玉寒都在她的卧室里。      “萧宁远,你吃这药干什么?”祁玉寒拿起那盐酸吗/啡缓释片对她问道,“你吃它多长时间了?”      “镇痛。刚刚开始吃。”萧宁远平和地回答道,尽管她的声音已经由于声带表面粘膜的萎缩而支离破碎,“现在该吃早餐了么?”      “你吃了六片!”祁玉寒惊恐而甚至是有些气愤地说道,“一片的含量是十毫克,你已经吃到中毒量了你知道吗?!”      “是啊,我知道。”萧宁远温和地说道,“可我并没有急性中毒反应。”      “萧宁远,你到底是什么病?告诉我们行么,你到底得了什么病?”祁玉寒看上去是真的着急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甚至开了吗/啡——还是在苏联开的吗/啡!”      萧宁远对他平静地笑了笑,只是摇了摇头。      这时候沈柳依突然提醒道:“等等,病历上应该写着。”      “病历是我伪造的。”萧宁远不得不说了真话。若是蓝茉看到她病历上写着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恐怕会真的会被吓晕过去。      “伪造?”祁玉寒问道,“伪造它干什么?!”      “因为要去开吗/啡。”萧宁远温和地回答道。      祁玉寒愣了片刻,直接把那药盒摔在她脸上:“萧宁远,你竟然吸吗/啡!” ☆、第三十六章   看到祁玉寒气得冒火似乎想要把萧宁远揍一顿的架势,蓝茉连忙拉住他:“祁同志,阿远她还是病人啊……”      “我不打她。”祁玉寒有些尴尬地抽回手,把药盒子从萧宁远脸旁边的床上捡起来放在桌上,抱着手臂对她审问道,“萧宁远,你真的吸吗|啡?”      “不是啊。”萧宁远无奈地笑道,“只是用来止疼而已。”      “止疼?”祁玉寒不禁蹙眉,“什么疼需要一次服用六十毫克的盐酸吗啡缓释片来止?”      萧宁远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这个事儿很复杂。”      祁玉寒感到一阵深深地无力。他原本以为萧宁远只是个普通的无业游民,然而越来越多的现象表明她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他不知道沈柳依和蓝茉了解她多少,然而就他自己而言,他甚至不知道萧宁远的年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家人亲戚或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她就仿佛是一个生活在社会中,却又脱离了社会的人。      见祁玉寒不再搭理萧宁远,沈柳依轻轻叹了口气,俯下|身用毛巾擦了擦萧宁远的脸:“宁远,你想要吃点儿什么?”      萧宁远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她的柳依比较温柔,有些虚弱地说道:“来点儿粥就好了。”      似乎是出于对萧宁远的盲目信任,亦或者是隐约意识到了萧宁远并非常人,之后的几天里三个男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再询问有关于她得的病的事情。祁玉寒一开始强烈反对萧宁远私自服用吗|啡,然而有一次见识到她不服药时蜷缩在床上痛苦地颤抖的样子,之后便彻底心软了,不得不拿着萧宁远伪造的病历到医院去开药。      病历上写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急性淋巴白血病并非无法治疗的绝症,然而萧宁远的病历上却特别注明了癌变白细胞已经开始浸润全身器官,按理来说已经错过了治疗有效的阶段,而只能吃点儿镇痛药在家等死了。      祁玉寒拿着这病历到医院去的时候,那医生看着他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怜悯之情。他能想象得到这位医生脑补出来了什么,大概无非就是什么男孩儿身怀有孕然而查出来女朋友患有绝症之类的人间悲剧。而且祁玉寒看到萧宁远发作时痛苦的样子,也受到了不小的精神打击,看上去的精神状态似乎和绝望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不知为何,萧宁远的病状虽然比什么白血病都看起来可怕,但祁玉寒却一点儿也没有绝望的感觉,甚至在内心里相信萧宁远肯定能康复——即使她根本没有接受任何积极治疗,只是一味地在吃镇痛药。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同样疯的还有沈柳依和蓝茉,他们也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萧宁远的病状有多可怕一般,依旧像是对待普通的因感冒发热而全身无力需要休息的病人一样对待她。甚至在祁玉寒确定萧宁远的上呼吸道感染已经痊愈没有传染性之后,还在晚上轮流陪伴照顾她——虽然祁玉寒也这样着“陪|睡”过。      +-+-+-+-+-+-+-+-+-+-+-      沈柳依、祁玉寒和蓝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然而萧宁远自己却对自己身体的状况很了解。      从呼吸道粘膜开始变性,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她呼吸道的新粘膜已经生长完毕,旧粘膜已经完全脱落了,只有少量肺泡旧粘膜的破损细胞还有积存,之后也将随着分泌液咳出。而与此同时,一直在缓慢脱落而被新粘膜替代的消化道旧粘膜,从食管到小肠的部分都已经更新完毕并随着排遗排出,口腔粘膜开始逐渐鳞片化而脱落,大肠部分粘膜的更新则还要过一段时间。      生殖系统更新也已经开始。在祁玉寒的帮助下萧宁远做了冰醋酸和磷硫铁法检测,结果显示她现在已经不再散发氨甲基脱氧雌三醇,也就意味着她的生殖能力已经暂时受到了抑制。生殖道粘膜的脱落还好说,而卵巢的更新则简直是莫大的痛苦。      人类身体对生殖系统的保护是很谨慎周密的,作为女性体内最大的生殖腺,卵巢周围的神经简直密集。而偏偏因为人类初级卵母细胞是在胚胎期便产生定数了的,所以卵巢又是全身更新不得不更换的东西。然而那两颗东西里未成熟的卵泡从内部瓦解,释放出的钙离子和白介素等致痛物质被丰富的痛觉感受器捕获,简直可以疼到要人命啊。而且由于卵巢萎缩的速率过高,很多细胞根本不是凋亡而是坏死,破裂释放出的各种胞内物质引起的炎症也够她受的。之前的几次萧宁远即使吃再多的吗|啡缓释片,也还是疼到趴在床上下半身根本不敢动一下儿。      [注:本文设定中人类生殖系统结构与现实不同,女性生殖系统较为简单,卵巢非常靠近阴|道末端,并需要交|配行为机械刺激排卵,所以表面覆盖有触觉感受器,并相对容易受到损害,从而有丰富的痛觉感受器]      好在现在卵巢的更新还没有开始。萧宁远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到医院去先做个卵巢切除术,趁着旧卵巢没有变质先把它们剔除掉。可是虽然医学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她上一次蜕皮,这个手术倒是相当安全,但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而且似乎还有三个),做这种类似于“自宫”的手术似乎不太好。      另外,和疼痛没什么关系,但却一样影响到了萧宁远的心情的是,她的毛囊开始更新了。毛囊的更新比起皮肤的其他部分倒是比较“内敛”的,因为速率比较缓慢范围也较小,所以一般采取细胞凋亡的模式,也不是全体一起凋亡脱落,而是逐渐更新。然而令人不爽的是在全身毛囊更新之前,毛囊会停止分泌角蛋白,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毛发会都迅速脱落。如果说身上其他地方的毛发脱落并没有什么,那头发脱落总是令人不快的。      虽然有些姑娘觉得光头也是一种很酷的“发型”,但萧宁远可不怎么欣赏,总觉得没有头发无论如何也帅不起来。然而有一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枕头上全都是白色的短毛,连忙拿起手机的自拍模式看了看,果然她头上的白发连同眉毛和睫毛都脱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远:每次蜕皮都感到深深受伤害Q_Q ☆、第三十七章   看着自己光滑的头顶,萧宁远的情绪一阵低落,心里还想着前几天怎么网购一顶假发套。她勉强从床上站起来,就着昨天晚上剩下的凉水服了药,然后踢来垃圾桶把枕头上和床单上的白发都扫进去。      做完这些事儿之后,萧宁远已经又开始感到头晕了,便躺回床上等着沈柳依来叫她起床。然而她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快,不仅是觉得自己的头发没了而感到不爽,还有点儿担心那三个人怎么看她。      好吧,蓝茉她倒不太担心,经过后来的相处萧宁远已经发现,蓝茉就是那种认定一个人就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好的男人,萧宁远有时候都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吸吗|啡蓝茉都会觉得这样很帅。而祁玉寒她也没那么担心,虽然她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喜欢她哪儿,但大概和她帅不帅没什么关系。      至于沈柳依,萧宁远却没那么确定了。她自认为从来没有在沈柳依面前表现出什么好的地方,还因为夏采梅把那张照片发到八爪上的缘故,导致这么多男人来找她“负责”,可能给他留下了作风非常不佳的印象。如此看来,似乎沈柳依比较喜欢她长得帅这一点,这种解释还尚且可通。然而如果她变得不帅了,真不知道沈柳依还会怎么想。      然而萧宁远可是很喜欢沈柳依的,或者说也不算纯粹的喜欢,主要是因为沈柳依实在帮了她大忙,以至于她对这个男人形成了某种持续性的依赖。      萧宁远正想着,突然卧室的门被推开,穿着淡紫色居家服的沈柳依走进来。看到萧宁远,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然而出乎萧宁远意料的是,下一秒沈柳依却笑了出来:“宁远,你真是——太萌了!”      萧宁远惊讶地看着他小跑过来,伸手就开始摸自己的脑袋,来来回回地摸了好几遍,仿佛找到了新玩具一般。她都已经震惊了。      沈柳依抚摸着这颗圆圆的光溜溜的脑袋,过了手瘾之后看到萧宁远一脸惊讶的表情,眼神中还带着隐约的怨念,才把手从她的头顶拿开,却是捏了捏萧宁远瘦削的脸颊:“咳咳,宁远,该起床了……”      萧宁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直起身,把腿从床上伸下来。      沈柳依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伤害到了女朋友的自尊心,连忙试图补救道:“其实这个发型还是挺帅的。对了,宁远,你早上吃药了么?”      “吃过了。”萧宁远扶着旁边的椅子站起来,沈柳依立刻过来把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萧宁远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哎,不用了,这两步我还是能走的。”      她平衡了一下身体,扶着衣柜走出卧室,来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自己光滑的头顶,却想到刚刚沈柳依说这个发型挺帅。真的帅么?她不禁转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然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帅气之处,反而觉得像个和尚。      无论如何,萧宁远扶着水池洗完脸刷完牙,然后又扶着墙走出卫生间去吃早餐。      坐在餐桌前的蓝茉和祁玉寒,在看到萧宁远的时候手里的筷子都停顿了一下,而后蓝茉很平常地对她笑了笑,而祁玉寒却笑着有些夸张地惊呼道:“天哪,萧宁远!你怎么变成光头了!”      萧宁远相当怨念地扫了他一眼,故作平静地坐下吃饭,心里却把他吐槽千百遍。原先和她不算熟悉的时候这位祁同学看上去还挺端庄的,没想到熟了之后整个一放大版的熊孩子。      “这下好了,洗头可方便,洗脸的时候顺带着就搞定了。”祁玉寒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是么,那你也剃一个吧。”萧宁远撑着下巴对他说道,“这发型多‘时尚’啊。”      祁玉寒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倒是蓝茉认真地打量了祁玉寒一番,才笑着说:“小寒这个小圆脸儿还是留娃娃头比较可爱。”      “注意注意,人家这是标准的鹅蛋脸,不要乱说!”祁玉寒开玩笑地用竹筷子敲了敲碗沿儿。      萧宁远忍不住也笑起来,经过这一番玩笑,她心里对这个“新发型”的不适感倒是因此减轻了些。反正以后头发还能再长出来,光头就光头吧。      吃完早餐,沈柳依看外面天不是很热,阳光也比较合适,便建议大家都出去遛遛。因为萧宁远的病,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好好到外面走路了。这样总是窝在家里,沈柳依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对蓝茉和祁玉寒这样需要适当运动的孕夫总是不太好的。      因为萧宁远不再散发氨甲基脱氧雌三醇,所以也不用穿雨衣什么的,只是她现在的身体状态还相当虚弱,为此沈柳依他们专门买了一辆轮椅。又因为她一夜之间变成了光头,沈柳依还给她找了一顶浅灰色的帽子,戴上去看看竟然连萧宁远自己都觉得还有点儿帅。      既然形象没什么问题,三个男人便愉快地推着萧宁远出了门,到公园里去遛病号了。      这天碰巧是星期日,公园里遛弯儿的人很多,有带着老人的,有带着小孩子的,也有情侣出来散心的,以及好朋友一起出来玩闹的。然而三个年轻美貌的男子推着一辆轮椅这种组合还是相当少见,以至于好多路人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了看他们,发现那三个男人一个挺着看上去六七个月的肚子,另一个也似乎怀孕四五个月了,而他们推着的却是一个苍白但看起来也很年轻的女人。这一时间让路人们都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沈柳依、祁玉寒和蓝茉建立起了奇特的友谊,一路上都在讨论珠宝、衣服和化妆品之类的东西。萧宁远听着他们说那些,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然而联合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得不感叹科技和生产力的提高果然是让物质变得越来越丰富了。像是那么多种类,成千上万的专有名词,恐怕也只有动植物分类学能与之相提并论了吧。      在化妆品方面,祁玉寒虽然用的不多——或者说舍得花钱买的不多——却知道得不少。可能是由于专业的缘故,他在记不住商品名的时候也可以通过化学成分表了解那些各种各样的化妆品究竟有什么作用,并且更能够通过使用各种专有名词成功地忽悠到沈柳依和蓝茉。 ☆、第三十八章   当他们推着萧宁远走到湖边时,正好在讨论防晒霜的问题。      祁玉寒给他们科普了好些防晒霜的种类和原理,把沈柳依和蓝茉这两个化学学得并不怎么样的人忽悠得迷迷糊糊。      “其实晒黑还是次要的,关键是紫外线会导致皮肤被晒伤,也就是发炎。”祁玉寒一逮着“听众”便开始给他们强行科普,“紫外线还可能增加皮肤细胞基因突变的概率,进而可能引发皮肤癌,就算没有引发癌变,也会加快皮肤衰老。而且在太阳地里打遮阳伞戴帽子防护作用远不如防晒霜,”祁玉寒又说道,“因为地面也会反射一定的紫外线,依旧会对皮肤造成损伤……”      这些话听得沈柳依和蓝茉感到越来越害怕,又连忙拿出防晒霜涂了一遍。祁玉寒趁机又看着那瓶防晒霜的配料表给他们一个一个地讲解这些化学物质有什么作用。当然,他毕竟只是医学生,也不可能每种物质了解,但遇到不懂得还能随便编,反正沈柳依和蓝茉比他还不懂。      然而其中有一些化学物质萧宁远还是知道的,听祁玉寒这么胡编总有错误的地方,可是又不愿意扫了“化妆品专家”的面子,只好继续听他在这儿编得天花乱坠。      终于,沈柳依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等等,宁远还没涂过防晒霜呢,是不是要给她涂点儿?”      “哦,对啊。”祁玉寒立刻响应,“赶紧涂点儿吧,别被晒化了。”      萧宁远本来还指着紫外线增加皮肤细胞基因突变率引起细胞损伤和衰老,帮助她促进一下皮肤细胞的凋亡,当然不愿意被他们涂上防晒霜:“别别,我不需要那玩意儿。”      “阿远,别害羞啊。”蓝茉从瓶子里挤出一点儿防晒霜,直接伸手往她脸上抹去,“小寒说得对,这对你很有好处的。”      萧宁远连忙偏头躲开,却被祁玉寒按住:“来,茉茉,别手软直接照她脸上涂!”      沈柳依也摘掉她的帽子,直接把她的头固定在轮椅上:“别客气了,快点儿下手吧!”      如果是别人,萧宁远即使无法躲避也一定要尝试用眼神喝退他,然而来涂防晒霜的偏偏是她连句稍重的话都不敢说的蓝茉。萧宁远只要忍受着那双白嫩柔软的手把防晒霜在她脸上抹来抹去,半开玩笑地“威胁”道:“停下,茉茉,否则我就报警了!”      蓝茉却认真地把她脸上和露出来的脖子上都涂了防晒霜,才满意地说道:“好了,阿远,你现在可以报警了。”      萧宁远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不得不认命。她现在处于暂时的虚弱期,只能任由这些男人胡来。只要不太过分,她也就忍了吧。心里又抱怨祁玉寒这放大版的熊孩子,连一贯温柔顺从的蓝茉都被他带坏了。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湖边有一家卖冰淇淋的小店,周末游人派了五六米的队。因为好不容易出来遛弯儿心情愉悦,沈柳依便过去排队给大家买冰淇淋。      萧宁远看着他排在充满了小孩子和他们的家长的队里,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温馨,然而耳边却突然响起祁玉寒的声音,声音中透着一种诡异:“柳依走了耶,咱们是不是应该趁机干点儿什么?”      “干什么?”蓝茉好奇地问道。      “你看,咱们现在有一颗光头。”祁玉寒诡异地笑道,“你有没有记号笔之类的东西?”      “记号笔没带……”蓝茉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一支粉红色的唇膏,“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茉茉你太机智了。”祁玉寒立刻伸手摘掉萧宁远好不容易才重新戴上的帽子,“来,照着这儿画!”      “别别别!”萧宁远连忙躲开,“你们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事儿?!你们再不停手,我可真的报警了!”      “报警?”祁玉寒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你的手机在我这儿,你想拿什么报警?别听她废话,快下手吧,茉茉,等到柳依回来就来不及了。”      萧宁远看敌我的实力差距过大,连忙自己摇着轮椅试图逃走,却被祁玉寒强行拉住。这辆轮椅本身就不太适合坐着自己摇,加上萧宁远现在太虚弱,体能在刚刚涂防晒霜时就快用完了,想要挣脱是不太现实的。      然而在脑袋上被人写字涂鸦,这种事儿她可一点儿都不想尝试。萧宁远坐在轮椅上躲避蓝茉伸来的手,而偏偏蓝茉比较善良没有直接按住她的脑袋,一时间也是僵持不下。      祁玉寒等不下去了,对蓝茉说道:“算了,你拉着她的轮椅,我来下手吧!”      蓝茉立刻改为拉住萧宁远的轮椅。因为他怀孕已经将近六个月,身体又比较柔弱,萧宁远也不敢真的挣脱,只好躲避伸出“魔爪”的祁玉寒。然而祁玉寒才没那么客气,左手直接把她的脑袋按在轮椅背上,右手拿起唇膏在她光滑的头顶端端正正地写上“光头”两个大字。      “我天,小祁你画了什么?”萧宁远怨念地看着祁玉寒脸上诡异的笑容,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用那颜色颇为艳丽的唇膏在嘴唇上涂了一圈儿,而后亲在她的额顶上。这下儿就变成了“光头”两个大字,外加一个鲜艳的粉红色唇印,在萧宁远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      蓝茉不禁笑起来,沈柳依拿着冰淇淋回来时看到也笑了。就连路过的游人看着也只觉得是普通情侣秀恩爱的方式,而纷纷报以笑容,乃至有些姑娘的男朋友还想效仿,当然都被以不是光头而拒绝。      对于祁玉寒这种典型的趁人之危行为,萧宁远其实是有点儿生气的,然而看到他们都因此这么高兴,自己反而也觉得没什么了。光头就光头吧,本身就是光头,还怕别人画不成?唉,反正过几天她的头发就会回来了,而且会是久违的黑发,这段时间忍过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语言bug ☆、第三十九章   最终他们还是把萧宁远脑袋上的字和唇印都擦掉了,给她戴上帽子,让她继续当一个低调的病号。      为了安慰萧宁远,祁玉寒特地把他最喜欢的哈密瓜口味的冰淇淋让给她。然而萧宁远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哈密瓜味儿,为了不辜负他的好心,也就故作高兴地接过来吃了。      其实无论是祁玉寒、蓝茉还是沈柳依,都知道萧宁远只是脾气好,也不会把事儿做得太过。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她生一次病,一定得好好欺负一下过过瘾。      好吧,他们这心理很奇怪,自己的女朋友病成这样竟然不担心,反而借机开她玩笑。这可能是因为萧宁远总能给他们一种感觉,仿佛她现在这种状态并不是病重,而是即将康复的先兆似的。大概他们都相信无论如何萧宁远都能康复,尽管这种想法似乎并没有任何依据。      就这样吃着冰淇淋在湖边遛弯儿,感觉不是一般好。连坐着轮椅的萧宁远都感到轻松和愉悦,冰淇淋的哈密瓜味儿也仿佛淡了些许。看着那些带着在湖边玩水的孩子们,她不禁想到曾经她的朋友老尼古拉斯给她寄的照片。在那张照片上几个白人女孩儿和男孩儿在贝加尔湖畔玩水,就像眼前的这些小孩子一样活泼可爱。      萧宁远就是从那张照片上第一次看见了尼古拉斯,那时候她才三岁,是她母亲最小的孩子。引起萧宁远注意的不是她如何活跃,反而是因为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小姑娘穿着蓝色的拖鞋站在画面的一角,在宁静的湖水中看着她的姐姐和哥哥们嬉戏。这个幼小的身影不知为何透着一种孤寂,可能是因为她的姐姐和哥哥都比她年长很多因此玩儿不到一起,也可能是因为父母对最小的孩子格外的宠爱引起其他孩子的妒忌。      总之,萧宁远看着那张照片上的尼古拉斯,就仿佛看到了当时的她自己。她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乏,却缺少精神的交流,而且找不到生活的目标。当时关于“探针”的研究难以进展下去,而她对于人类文明未来的忧虑愈加深沉,她希望能够暂时转移一部分生活的重心,试图让她的思想得到一定的解放。于是萧宁远开始通过电子邮件给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小姑娘写信。      后来她想想,恐怕尼古拉斯成为第二个被改造成“探针”的人也并非偶然。或许从萧宁远给她写信时,就决定了她的命运可能会受到萧宁远的影响,乃至被牵扯进“探针”的事情中。      也不知道尼古拉斯现在怎么样了。萧宁远有些担心,她究竟能不能狠下心告别她的家人,抑或者还是难以斩断那些原本就十分牢固的社会关系,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和他们生活下去。她可以给尼古拉斯一年的时间,直到明年夏天她都不会逼迫尼古拉斯做出最后那个唯一的决定。      萧宁远正想着尼古拉斯的事儿,蓦地听到左侧传来一个熟悉而带着嘲讽的声音:“呦,这不是祁同志么?”      萧宁远转过头看,原来是祁玉寒走到垃圾桶旁扔掉冰淇淋上的纸圈时,竟然遇到了同样在公园游玩的夏采梅。      见到那个男人,萧宁远就感到一阵头疼。然而看到他的肚子又大了一圈儿,而人却显得有些消瘦了,心里也不禁升起怜悯。毕竟虽然不是故意,但还是她害的这个男人变成现在这样。      “夏同志,你好。”祁玉寒现在不想和他发生矛盾,只是打了声招呼便要走开。      但夏采梅却看到了不远处推着轮椅的沈柳依和他旁边的蓝茉,进而看到了轮椅上的人。他一开始都没认出来那是谁,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才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萧宁远,然而却比原来苍白得多,仿佛很久都没有晒过太阳了,看上去也消瘦得可怕,头上还带着帽子,似乎是在掩饰缺失的头发。      他根本没想到不过十几天不见,萧宁远竟然变成了这样儿,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倒是沈柳依礼貌地对他问候道:“好久不见啊,夏同志。您也在这儿散步么?”      “像我这种闲人,自然要时不时地出来晒晒太阳。”夏采梅冷冷地说道,“毕竟因为某些原因,我也没法回去上班了。”      没法回去?萧宁远有些惊讶,夏采梅家里并不住在北京,想必他工作也不在这里,却竟然会在这座公园里遇到他,可见他在离开她家之后并没有回家。那么夏采兰呢?那男孩儿难道也还在北京?      “兰兰呢?”萧宁远直接问道,“他还在北京么,还是已经回家了?”      “回家?哈,你觉得他还敢回家么?”夏采梅冷笑道,“萧宁远,你都骗了这么多男人给你生孩子了,竟然还想着我们家兰兰,他是不是应该对此感到荣幸啊?!”      萧宁远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对他正常说话了,只好温和地解释道:“没有。我只是想,如果你们住在北京需要租房子,我倒是在东边儿还有一套房子空着。”      “哼,你以为我们需要你的怜悯么?!你这个混蛋!”夏采梅继续冷笑,“一套房子就想骗别人给你生孩子,你也想得太美了吧?!”      萧宁远无奈了,刚想委婉地指出他的逻辑问题,祁玉寒却先开口了:“对不起,我想即使她没有提供住所,你们恐怕还得给她生孩子吧?除非你们真的再也不想生育了。”      “你——”夏采梅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和他大吵一架,然而顾及到周围游人怪异的目光,才愤愤地把到嘴边的骂词吞下去,“这儿可不是你们家,你们别太过分了!”      “嗯,谁过分谁心里清楚。”祁玉寒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萧宁远的轮椅旁,抓着她的帽子蹭了蹭她光滑的脑袋,以玩笑的语气说道,“好了,别看他了,他有那么好看么?”      萧宁远虽然怜悯夏采梅,但显然是自己男朋友比较重要,便转过头对祁玉寒笑了笑:“唉,小祁,你倒是不留情啊。”      “对,我就是这样直爽的人。”祁玉寒装作自负地一甩刘海儿,从沈柳依手里接过轮椅的掌控权,直接推着萧宁远往前走。      夏采梅看着他们不搭理他便想要离开,突然冲着那四人的背影大声讽刺道:“哼,萧宁远你就这样迫害别人吧!我看你十几天就变成这个德性,果然是恶有恶报!” ☆、第四十章   听到这话,萧宁远突然抬起手让祁玉寒停止推轮椅,自己转过轮椅面对着夏采梅,平静而无奈地问道:“夏采梅,你到底想要怎样?”      夏采梅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两秒,气愤却有些失措地说:“哼,我想要怎样?!你看我现在还能怎么样?!”      “我不太明白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萧宁远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不回家呢?为什么还要在这儿待着?”      这回夏采梅却是沉默了,只是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宁远,那眼神能看得人发毛。      萧宁远觉得他现在还带着夏采兰住在这附近,肯定是有原因的。虽说他对萧宁远很有敌意,但萧宁远也不能眼看着他们在这儿耗着而不去管。可夏采梅又根本不想和她好好说话。      萧宁远只好对旁边的沈柳依轻声说道:“柳依,要不你去和他聊聊,问他和兰兰怎么还没回家去?”      “你管这闲事儿干什么?”祁玉寒不满地问道。      然而沈柳依却还是点了点头,对祁玉寒和蓝茉说:“那你们在前面柳荫那儿等我吧,那边儿有椅子。”      既然沈柳依自己愿意去和夏采梅聊,那另外两个人也没什么意见,只好推着萧宁远来到湖边的柳树底下。祁玉寒把萧宁远的轮椅停靠在长椅边,而和蓝茉一起坐在长椅上。两个人又继续聊起来刚刚被夏采梅的出现打断的话题。      萧宁远微微转过轮椅,看到大约三十米之外沈柳依还在与夏采梅僵持,然而没过多久夏采梅仿佛是做出了一些让步,虽然依旧不很友善,但谈话总能继续下去了。离着太远,公园里又吵闹,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从萧宁远的角度看,仿佛是沈柳依对夏采梅说了什么,然后他便突然地哭了起来。最终沈柳依安慰地拍着他的背,领着他来到萧宁远他们等待的长椅旁。      “这是怎么了?”萧宁远有些诧异。      沈柳依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先让夏采梅在长椅上坐下,然后才把萧宁远推到一边,说道:“具体我也没太明白,但夏同志和兰兰好像是因为什么而不能回家。”      “因为什么?”萧宁远不太能理解。      “这也不好说。”沈柳依不由得蹙起秀眉,“大概就是他们家里并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儿,所以不敢回家吧。”      萧宁远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兰兰现在还在上高中吧,他家里不管吗?”      “他是在外地上学,一直和夏同志住在一起。”沈柳依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我的天哪。”萧宁远用右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脸,“难道就这么一直瞒下去?”      “那……那还能怎么办?”面对这种事儿沈柳依也很无措。虽然理论上这事儿和他没什么关系,但看到了总不能不管吧?就算他们的钱足够在这儿继续生活下去,等到生产的时候怎么办?      萧宁远刚想说,是不是要帮助照顾他们,然而却又想到,她现在自己还处于蜕皮的虚弱期,给沈柳依他们带来了太多麻烦,真是不好再给他们带来更多麻烦了。原本她其实自己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窝着,静静地等待蜕皮过程结束便好,可现在她偏偏已经认识了沈柳依他们,不得不接受他们的照顾。而如果她要对夏采梅和夏采兰“负责”,照顾他们的任务又会被落到沈柳依头上,她觉得这是很不合适的。      其实社会缺乏对需要帮助者的帮扶机制,是现在社会的缺陷,但并没有任何个人有无偿帮助任何人的义务。沈柳依愿意照顾萧宁远,是出于作为男朋友的情感,但若是因为萧宁远而不得不继续照顾其他人,那就没有道理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萧宁远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那个她很不想说的建议:“算了,和他商量商量用多少钱可以赔偿吧。”      萧宁远摇着轮椅过去,平和地向夏采梅提出财物赔偿的建议。最初听到萧宁远想要用钱“私了”,夏采梅的情绪很激动,连着骂了她好长时间,听得蓝茉都有些受不了了。但当萧宁远逐渐升高赔偿数额,他渐渐沉默了,面带愤恨地望着她,却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说三百万,是真的?”      萧宁远平和地点了点头。夏采梅不由得错开目光,低声问道:“你用什么付?”      见他就这么动摇了,祁玉寒不由得鄙夷地冷笑了一声。夏采梅听到他这声冷笑,脸一下子便涨红了,却是抬手扇了萧宁远一耳光:“你想拿钱买别人的命,想得倒美!”      他这巴掌打得毫无先兆,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防备,而萧宁远现在又处于虚弱期也不及躲闪,真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左脸上。      “哎哎,你怎么打人呢!”沈柳依连忙把萧宁远的轮椅拉开。      祁玉寒也立刻拉住夏采梅:“你神经病啊!你不知道她是病人吗?!”      “她得病就是活该!”夏采梅从长椅上站起来,转过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神经病!”祁玉寒恼火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公园的人群里,回头却看到萧宁远有些无奈地微笑着看着他,“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还是你有受|虐癖,喜欢被人打?”      “唉,小祁,你还年轻啊。”萧宁远笑着摇了摇头,“年轻真好。”      “好什么?”祁玉寒蹙眉问道。      “省钱。”萧宁远淡淡地说了一句,抬手揉了揉自己被打得有些泛红的左脸颊,“这手劲儿也是不小。”      蓝茉心疼地过去看,伸手想要摸却又不敢碰:“很疼么?要不要……冷敷一下?”      “这点儿小伤,用不着的。”萧宁远不禁笑了笑,“我想他也没使出全力。”      祁玉寒凉凉地看着她一眼,默默地吐出来一句:“那吗|啡缓释片真是吃得你都没脾气了。” ☆、第四十一章   萧宁远的新右眼已经长出一定体积了,她不得不停用了她的假眼球,重新戴上海盗眼罩。      那眼球的生长方式与人类胚胎眼球的发育方式不同,为了避免眼球在成熟之前受到损害,整个生长过程都是在一层类似羊膜的薄膜内完成的。那层薄膜在眼球的生长阶段很坚韧,包裹着输送营养物质的组织液,正在生长的眼球就泡在营养丰富的组织液中。而当眼球的生长基本完毕。那层薄膜也就会渐渐变得疏松脆弱,最终破裂,到那时候新眼球就可以正式启用了。      现在萧宁远的右眼已经能够感受到一些微弱的光,但因为晶状体和玻璃体发育都不完善,投射到视网膜上的光影都是扭曲的,形成不了什么有意义的图像。因此她还是愿意戴着眼罩。      沈柳依、蓝茉和祁玉寒都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不再佩戴假眼球,然而发生在萧宁远身上的怪事儿多了,他们都有点儿见怪不怪了。      萧宁远的蜕皮过程进入了短暂的平静,直到有一天下午当她走到客厅时,突然感觉到小腹一阵剧烈的疼痛,生殖系统的更新开始了。      这种疼痛就如同大江决堤,是区区几片盐酸吗|啡缓释片阻拦不了的。一瞬间萧宁远感觉到不光是生殖系统,整个身体的腹面甚至连带着大腿根部都感到刀割般的疼痛。萧宁远想赶快到沙发上去,然而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她的腿部肌肉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让她无法阻止地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祁玉寒和蓝茉出去遛弯儿了,只有沈柳依在厨房里做晚饭。听到客厅的声响他连忙跑过来,看到的变得萧宁远蜷缩在地上,紧紧咬着牙,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吓得差点儿哭出来,连忙跪在地上试图把萧宁远扶起来:“宁远!宁远你怎么了?!”      萧宁远紧紧地闭着眼咬着牙,试图用意志与疼痛对抗,勉强冲他摆了摆手指。      “宁远!你可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沈柳依想到他之前听说过的急救方法,却也记不住什么,只记得不能随意扶起病人。面对萧宁远痛苦的情状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什么也做不了,着急得红了眼眶,“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对了!”      沈柳依连忙站起身跑到桌前拿起手机,拨通了祁玉寒的号码,电话刚接通便焦急地说道:“小寒!宁远她现在晕倒——也不是晕倒,就是倒在地上颤抖,总之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冷静,冷静!”祁玉寒连忙说道,“可能是忘记服药了,你去看看她桌上的吗|啡缓释片还在么?”      沈柳依立刻跑到萧宁远的卧室里,看到桌上空无一物,用来服药的水杯里水也喝干净了:“药片不在!她应该是服药了……怎么会这样?”      “别着急,也可能是服药时间晚了,药效还没起作用。”祁玉寒安慰他道,“只要她没失去意识就别打120!她不会有事儿的,我马上就回去。”      沈柳依挂断电话,再走到客厅里时,看到萧宁远已经自己爬到了沙发上。她歪躺在沙发上,虽然还在颤抖,但已经睁开了左眼,隐忍而平静地盯着客厅的地面。      “宁远……你怎么样了?”沈柳依忍不住流出眼泪,跪在她身旁用两只手抓住她握紧的左拳。      “没事儿……”萧宁远勉强挂出一丝微笑,然而这个表情却扭曲了,声音也因痛苦而发颤,“过几天就好了……”      沈柳依轻轻地抱住她,把头放在她的颈窝里,呜咽着安慰道:“坚持住,宁远……小寒马上就回来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祁玉寒便回到了萧宁远家。这时候萧宁远虽然依旧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但已经基本平静了,也迅速地适应了在身体腹面感到剧痛的情况下勉强活动其他肢体。      祁玉寒心里也很恐慌,然而他现在已经非常相信,萧宁远的各种症状虽然看上去严重,但事实上她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他相信萧宁远自己是有分寸的。      祁玉寒检查了萧宁远的脉搏、呼吸和瞳孔,发现除了呼吸和心跳变快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看起来仅仅是单纯的疼痛引起应激反应,而并没有心脏病或是神经疾病发作之类的原因。      “这没什么……别管我了……”萧宁远躺在沙发上,艰难地对他们说道,“菜要糊了……去做自己的事儿吧……”      “萧宁远,你什么时候吃的盐酸吗|啡缓释片?”祁玉寒严肃地问道。      “和往常一样……”萧宁远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是耐药性的事儿……和药没关系……听话……别管我……”      祁玉寒也知道这肯定和耐药性没关系。按理来说如果一直按照这个剂量服用,三天便会产生耐药性了。而且耐药性也不是突然就变得很强,也是有一个逐渐加强的过程,像是萧宁远现在这种吗|啡镇痛突然不起作用的情况,肯定不是由于产生了耐药性。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祁玉寒有些恼火了。他感到萧宁远不信任他,明明他是医学生,他懂医学的,然而她却不信任他。祁玉寒知道萧宁远很了解她现在的病症,可是就算这是什么全世界仅一人有的神奇症状,给他讲明又不会掉块儿肉!如果说她觉得麻烦不告诉沈柳依和蓝茉那还说得过去,可他祁玉寒真的懂医学啊,她难道是觉得连他的医学水平也不够理解她这病症吗?!      “我现在……也没法跟你讲……”萧宁远隐忍地说道,“你们先去厨房看看……菜要糊了……”      见她故意转移重点,祁玉寒甩了她一对儿白眼球,直接站起来到厨房去了。沈柳依也红着眼圈儿跟着到厨房,从锅里抢救出来他刚才在炒的菜。好在是豇豆,焖过一点儿也无所谓。      萧宁远的病沈柳依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专心地先把晚饭做好。而祁玉寒虽然无法撬开萧宁远的嘴,却还是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旁边看着,免得她再突然出什么幺蛾子。      没过多久蓝茉也回来了,看到萧宁远痛苦的样子又掉了不少眼泪。然而对于“探针”的正常生理过程,掉多少眼泪都无济于事。既然萧宁远自己死活都不说,三个男人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接受了她的“病情”加重的事实。 ☆、第四十二章   由于生殖腺的退行性变化,生殖腺分泌发生紊乱,进而导致了萧宁远体内性激素水平陡然下降。      性激素,尤其是雌三醇水平的下降,预示着蜕皮过程的最后一个阶段,同时也是影响范围最大的阶段——全身皮肤更新——的开始。      雌三醇维持在低水平,导致了萧宁远短期内的极度宁静,血压也维持在较低水平,进而减轻了生殖系统发炎带来的疼痛。与此同时,她全身表面的皮肤也开始了退行性变化。表皮层角质软化,变得疏松而易于破裂,皮肤微血管的细胞间隙扩大,血液和组织液出现少量渗出;而真皮层细胞凋亡形成大量凋亡,超量的凋亡小体难以被吞噬细胞迅速吞噬而破裂,引发全身范围的真皮层炎症;真皮层之下的细胞受到“探针”调控,而增殖分化成新的皮肤细胞,逐渐在下方形成新的皮肤。      沿着萧宁远皮肤表面原先受伤留下的那些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发炎的症状开始显现,而逐渐蔓延到其他地方。最开始只是发红,但这种发红无法以任何方式抑制,之后就形成了局部的溃烂。然后这种溃烂将会蔓延到全身各处,在溃烂的同时局部结痂,最终导致全身皮肤的鳞片化,然后就像是破败的鱼鳞般一片一片地脱落。只不过鱼鳞是比较规则的,而这样的枯萎皮肤却是不规则的。      这个规程才是名副其实的“蜕皮”,而已经经历过三次的萧宁远对此只想说,这可一点儿都不令人愉快。      而如果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上下溃烂鳞片化是对于她心理的伤害,那么生殖系统退行性变化所带来的疼痛便是生理上的伤害。萧宁远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除非必要绝不出门,也不见沈柳依他们。她几乎花所有的时间蜷缩在床上,忍受着卵巢变质导致的发炎的疼痛,和自己皮肤红肿溃烂令人感到恶心的痛苦,然而心情却因为体内雌性激素下降而相当平静——这种感觉,也就是流行语中“差不多是个废人了”的感觉了吧?      每一次蜕皮,都让人不想再蜕第二次。      萧宁远就这么在卧室里躺了四天,其间高铭鑫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有去接。尼古拉斯也给她打过电话,她依旧没接。尼古拉斯又给她发短信,让她去上微信,萧宁远依旧没去。她在理智上虽然知道能让尼古拉斯又打电话又发短信又发微信来找她的事儿,肯定会比较重要。但被相当低的肾上腺素和甲状腺素水平影响,让她丝毫没有因错过尼古拉斯的电话而感到焦急,甚至因为情绪的极度平静而觉得联系尼古拉斯并没有什么必要。这就好像是一种激素水平决定的暂时性“懒癌”,让她什么事儿都不想做。      这时候给她一个茧,她就可以在那里面窝着,直到生殖系统更新完。      夏采梅来到萧宁远家时,看到她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他最终还是决定来找萧宁远,然而到她家时却看到她家里一片寂静。沈柳依给他开了门,没说什么就继续拿着水壶去浇花了,而沙发上坐着的蓝茉和祁玉寒,一个在织着毛衣,另一个则默默地看着一本四五厘米厚的书。      夏采梅有些不知所措,问他们萧宁远在哪儿,只有祁玉寒回答道:“在卧室里。”      夏采梅换了拖鞋,进入萧宁远的卧室。刚进去时便感到一种诡异的宁静,卧室的窗户是关着的,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然而却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拉着的,以至于室内光线就如同黄昏一般。      床上侧躺着一个人,薄毛巾被从脚尖盖到脖子,头上戴着帽子,身体的姿势非常僵硬,就仿佛没有生命的尸体般。离得稍近一点儿,那张遍布着溃烂伤痕的脸上显露出紧皱的眉和有些扭曲的痛苦表情,而只有时不时脸部的露出的手臂上肌肉的颤抖,才显现出她还活着。      夏采梅惊得呆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的东西就是萧宁远,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相信萧宁远会变成这样——就像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活尸一般。      然而她身上并没有任何腐败的味道,而只是弥散着淡却难以掩盖的血腥味儿。夏采梅注意到从她脸上、脖子上和手上皮肤的溃烂开裂处渗出了血,但那些血也并没有流出来,而仅仅凝结在伤口处,形成一道道可怕的暗红色痕迹。      这一定很疼……她看上去很痛苦。不,恐怕是非常痛苦。一个好好的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这样,夏采梅不敢想。他开始后悔了,或者说其实从上次在公园见到坐着轮椅的萧宁远就开始后悔了。      夏采梅走到床边,看着她紧闭的左眼,右眼上还带着眼罩。他小心地俯身,轻声叫道:“萧宁远?”      萧宁远并没有回复,也不知是因为专注着抵抗痛觉而没注意到,还是已经注意到了却不想回答。      夏采梅以为她并没有醒着,便有些放心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萧宁远略显消瘦的肩。即使在这种状态下,她看上去还是那么修长。      夏采梅小心地把身体贴近她,隔着一层薄薄的气膜,他能感觉到萧宁远身上的温度,在这冷气开得过大的空调房里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      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夏采梅想到。他轻轻地环抱住萧宁远,把头靠在她的颈窝里。感受到她正在轻微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在梦里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夏采梅不禁流下泪水,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他并没有想让萧宁远感到痛苦——她那么厉害,怎么会碰到这种事儿?他原本是想要恨她,可他也没办法真的恨起来。他也知道兰兰现在怀着孕,与其说是萧宁远的责任,不如说是他当哥哥的过错。从他和兰兰认识这个女人起,或许就已经无法回头了。而现在,他只希望萧宁远能康复。      温热的眼泪从夏采梅的脸颊上流下来,落到萧宁远颈部皮肤的伤口里,引起麻麻的刺感。萧宁远依旧闭着眼,却勉强开口劝道:“小祁……别哭……”      夏采梅猛地惊醒,松开萧宁远后退一步。萧宁远也睁开眼,发现刚刚的并不是祁玉寒而是夏采梅,然而神情却依旧平静得可怕:“那三百万……开支票可以么?”      夏采梅愣了几秒,突然趴在她床边哭起来:“谁要你的破钱!”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远:你们这些恋残癖→_→ ☆、第四十三章   萧宁远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夏采梅的头顶。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吓人,如果她有意吓他,估计能把他吓晕过去。恐怕夏采梅觉得她过不多久就会死掉吧,但事实并非如此。这只是她漫长的生命中必经的一个过程,虽然萧宁远还不确定她这样似人非人的生命是否真的有存在的必要。      当然,对于她自己而言,她的生命是最重要的。人类文明的命运还要放在次一位。      “为什么呢?”萧宁远忍受着剧痛而温和地问道,“拿着钱,你们能做很多事儿。”      夏采梅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趴在她身旁,任由萧宁远的手指抚摸着他的长发。      萧宁远叹了口气,勉强坐起来。这个动作压迫到盆腔中的生殖系统,让她感觉整个下半身都疼得麻木了。      “对不起。”萧宁远轻声说道,“然而一切都会过去的。”      无论是莫名其妙地被人睡了,还是莫名其妙地生下孩子,这些事儿听上去令人难以忍受,但事实上却对于一个年轻男人而言算不了什么。他们的人生还很长,还存在那么多可能性,只要处理得当,这九个多月无非是人生中一段另类的经历。他们不像萧宁远,怀孕不像被“探针”改造,被改造是无法逆转的永久性改变,而萧宁远已经永远地无法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了。      然而听到她这么说,夏采兰却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她:“过不去!什么都过不去你明白吗?!萧宁远你不许死,你听得懂吗?!我告诉你萧宁远,你要是死了,你的孩子一生下来我就把他们扔到孤儿院,谁都可以欺负他们!你以为你可以死了,让别人替你养孩子,这就是做梦!”      萧宁远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啊,不用想那么远吧,我暂时还死不了。”      “暂时是多长时间?”眼泪又从夏采梅的眼眶中溢出来,然而他瞪着萧宁远的眼睛却一直是睁大的。      “很长……很长时间。”萧宁远抬手扶了扶头顶的帽子,红肿溃烂的伤痕交错的脸上却是无比的平静,“看开点儿吧,采梅,你和兰兰还有新的人生。”      “滚你的新人生!”夏采梅抓住她的肩,威胁地对她说道,“我告诉你萧宁远,你最好别死,否则你的孩子在没出生的时候就将会面临一些非常可怕的人生了!”      “好好,我保证不死。”萧宁远无奈地笑了,“夏少爷,放过我这个病人吧。”      然而夏采梅却再次抱住萧宁远,在她怀里哭了起来。      +-+-+-+-+-+-+-+-+-+-+-+-      夏采梅对萧宁远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让萧宁远他们都完全没有预料到。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也并没人有心情讨论类似于一个女人最多可以有多少男朋友这样的问题。又因为夏采梅和夏采兰呆在北京并没有任何事儿可以做,所以就每天都往萧宁远家里跑。      祁玉寒对他说话做事儿缺乏逻辑性的特点依旧有些不满,然而他很快便发现一向沉默寡言的夏采兰并不像他哥哥一样不讲理。由于年龄相对地比较相近,他成功地推荐给夏采兰一些手机游戏,然后两个人每天窝在室内玩得很高兴。      而脱离了哥哥的束缚之后,夏采兰也显现出了他的真实性格。这孩子超乎人想象地粘萧宁远,没事儿就喜欢呆在萧宁远的卧室里,甚至连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丝毫不害怕,视她身上遍布的吓人的伤痕为无物。因为夏采兰毕竟是孩子,萧宁远也比较纵容他,就算在疼得肋膜以下膝盖以上都麻木的时候也会勉强和他继续聊天儿,甚至还会帮他玩游戏。      萧宁远原本就算是脾气很好的人,而现在则几乎是完全没脾气了,让出了夏采兰和蓝茉之外的人都不太适应。脾气好当然是优点,但脾气好也得有个限度吧,向她现在这样说什么做什么,即使被人骂也依旧温和平静,总让人觉得缺乏女子气概。      而祁玉寒对此只好无奈地解释:“吗|啡有镇静作用,这可能是由于服用吗|啡过多吧。”      “服用什么?”夏采梅有些不确定,“吗|啡难道不是鸦|片里的那种东西么?”      “是从鸦|片里提取出来的,用于镇痛。”祁玉寒解释道。      “既然已经服用了,为什么她现在还这么痛苦?”夏采梅对此感到不满。在得知祁玉寒是医学生之后,他在潜意识里把所有与治疗相关的责任都推给了祁玉寒。      祁玉寒没好气儿地说道:“疼痛也分轻重的,她现在服用的剂量不能完全抑制所有痛觉。而且她现在服用的已经是中毒临界剂量了。”      夏采梅对此无话可说了,然而还是又问道:“怎么不带她去看医生?”      祁玉寒不禁犯了个白眼儿:“这可是萧宁远自己不去医院的,我们谁能决定得了她呀!”      祁玉寒是很相信萧宁远对自己病症的了解,然而夏采梅可不太相信。比起萧宁远这个连医生都不是的“半吊子”生物研究者和祁玉寒这个半吊子医生,他还是更相信大医院里有执照的医生。于是夏采梅开始反反复复地劝说萧宁远去医院就医。      萧宁远被念叨得实在烦了,便传给他一个手机软件,让他玩一个“三维拼图游戏”。这个“游戏”里的拼图模块全都是一些条带状的东西,上面有许多种不同颜色的“连接件”,只有“连接件”的颜色一个个相匹配,而条带的形状又相符的时候,两块模块才能够拼上。      “这个游戏只有智商在一百四以上的人才能玩得起来。”萧宁远骗他道,“你要不要试试?”      夏采梅曾因为说话不讲逻辑而被祁玉寒鄙视,此时立刻接受了挑战,尝试着玩起了这个“三维拼图游戏”。一开始玩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连接件”的规律而玩得很困难,然而在成功拼合了两三个模型之后便越来越上手。      夏采梅感到自己的智商还是很高的,于是又把这个“游戏”推荐给他弟弟乃至萧宁远家的其他男人,希望看到他们当中有人不会玩儿的,来找找自己智商的优越感。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无论是夏采兰还是祁玉寒、沈柳依他们,甚至是看上去比较温顺的蓝茉都玩得很顺,夏采梅只好承认萧宁远看上的男人智商还都是挺高的。      他们就这样玩这个“三维拼图游戏”好几天,终于把这个软件里的所有模型都拼完了。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愉快,并且作为“智商高的男人”对互相的认同度有了显著提升。      萧宁远把他们拼接的结果发到研究所的OA平台上,告诉高铭鑫她们,最近在做的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结合可能受体的诱导契合模型预测都做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宁远:论当一个成功的资本家需要哪些优良品质。 ☆、第四十四章   在这几天的过程中,萧宁远蜕皮的过程也有了很大的进展。      虽然原有已经变质的卵巢和输卵管尚未被排出,但她体内已经逐渐生长出了新的卵巢,只不过还尚未成熟,无法形成稳定的排卵周期,并且只能释放较少量的性激素。然而这些少量的激素已经足以维持她内环境的相对稳定,甲状腺素和生长激素因此恢复到较高水平,促进了新皮肤的生成以及体内储能物质的消耗。      这具体表现为萧宁远极度镇静的“懒癌”得到显著缓解,血压部分回升,溃烂的表面皮肤结痂速率增快,而逐渐形成不规则的鳞片状。另外由于体内储能物质的消耗,萧宁远的进食欲|望也得到了改善,而且由于消化道粘膜已经更新完毕,不像之前那样只能吃流食。她现在虽然依旧要忍受生殖系统更新的痛苦,但整体来看已经呈现出将要康复的状态了。      而随着右眼眼球的生长,萧宁远的右眼视力也已经恢复了。有一次洗脸时她自己用针挑破了已经十分疏松的保护薄膜,放出所有多余的组织液之后,小心地把破损的薄膜从眼眶中取了出来。从镜子里看,她的新眼球和左眼的旧眼球别无二致,甚至看上去更乌黑更帅一点儿。      在生殖系统开始更新之后,萧宁远第一次打开了微信。她记得之前尼古拉斯给她发了信息,然而在微信里却只能看到“已撤回”的消息。      或许尼古拉斯只是在犹豫。萧宁远平和地想到,任谁都会犹豫的,面对自己的家人,和人类整体的安危。然而她很快便会发现自己毫无退路,就像萧宁远一样,改造即意味着远离社交。尼古拉斯会懂得的,萧宁远知道她就像她的祖母亚历山大,她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比起对于全人类潜在的危险,个人的情感需要做出让步。      那么对于她呢?萧宁远突然想到,倘若她莫名其妙地“康复”了,这些男人迟早会知道她蜕皮的秘密。现在他们不问,只是因为她还很虚弱,他们不想给她增添更多的困扰。然而等她恢复之后,至少祁玉寒肯定会想方设法从她这儿把事情搞清楚。那时候,她该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萧宁远躺在床上,第一次真正希望自己还是一条单身狗。      她不想伤害他们,或者说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其实这七十多年里她并非完全不能和别人保持情人的长期关系,甚至也可以结婚,只要在她下一次蜕皮之前结束关系,以后再也不见面就好。这对于萧宁远而言其实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她不想伤害别人,尤其是她觉得,如果最初就知道没有什么好结果,抱着必将分离的心态而对别人做出承诺,这样是违反道德的。可是现在她仿佛就在做同样的事儿,而且同时还是在拿人类文明的命运冒险。      当然,或许那些男人现在依恋她,只是由于“探针”控制体内激素的影响。萧宁远猜测到,如果促进她的繁殖行为真的是为了复制自身,那么很可能“探针”希望她的“副本”们在较为弱小的幼年期可以得到更好的保护——毕竟“探针”依旧要以人类身体作为基础,而人类孩子的身体通常都是较为脆弱的。萧宁远能够提供很好的保护,所以“探针”希望她能有一定的育幼行为,这可以通过让她和那些男人建立起稳定关系来达到。      那么如果是这样,那些男人在生产之后,对于萧宁远的好感便会逐渐消失,然后各自走上人生的正途。萧宁远内心里期望是这样。然而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探针”根本不会管他们之后怎样,并且由于他们的存在也可能妨碍到“副本”们执行预设的程序,而被直接“销毁”——很可能就是通过难产之类的方式。      萧宁远不知道自己可以为他们做什么。甚至她悲观地想到,她对那些男人的喜欢和保护,可能也是在“探针”操控下的结果,或者就是一种简单的对于那些男人依恋她的行为应答。也许事实上,他们在选择配偶方面早已没有什么自由意志,而完全是在被“探针”操控着成为复制自身的机器。      萧宁远和祁玉寒谈了这个问题。虽然祁玉寒并不是社会经验最丰富的,但却可能是这些男人里最能够不带主观意见地讨论这种事儿的人。      她斟酌了一下儿,最终还是对祁玉寒说道:“小祁,你有没有觉得,你们会喜欢我有很大程度上是生理作用的原因?”      然而祁玉寒却笑着问道:“难道‘爱慕’本身不是一种激素和神经递质的共同作用么?”      “不不,我是说,可能是某种非正常因素的影响。”萧宁远很难避开“探针”来说这件事儿,“就像是某种特殊的疾病……”      “你是说因为怀孕?或者是某种我们都患上了的传染病?这些所谓的‘因素’多了去了,甚至弓形虫都能导致鼠类的出生性别比发生变化。而且本质上就算不受那些生理因素的影响,‘爱慕’也是被性选择倾向所决定的。”祁玉寒无所谓地回答道,“无论是什么因素,反正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而且我不认为你这么急于否定我和其他人的自由意志是一个好主意。”      “事实上我就是对自由意志感到怀疑。”萧宁远承认道,“我是说你们单在这件事儿上的自由意志,明明比起和我在这儿耗,你们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就像你,小祁,你应该去好好学习——”      “别像个前辈一样教育我,就算你想,先拿出你的医生执照再说。”祁玉寒撇了撇嘴,“而且你到底是有多自卑,觉得别人喜欢你都是受到了特殊生理因素的‘蒙蔽’么?”      “否则呢?”萧宁远惊讶地笑道,“你还能举出其他导致好几个人宁愿和其他人共享女朋友的原因么?”      “很简单啊。”祁玉寒却说出了一个出乎萧宁远意料之外的答案,“因为他们本身就不在乎啊。” ☆、第四十五章   “不在乎?什么意思?”萧宁远不禁蹙眉。她感觉到自己的血压有轻微的升高,以至于腹部刀割般的疼痛又加重了。      “就是说有些人不在乎是否需要和别人分享女朋友。”祁玉寒斜坐在床上,靠着一个深灰色的大靠枕,“只要他们的女朋友的确值得分享。”      “这是你的想象吧。你这话要是说出去,会被那些男权主义者骂死。”萧宁远笑着摇头道。      “我真不知道你的历史是怎么学的,萧宁远。”祁玉寒斜睨了她一眼,“或者由于你是理科生,而干脆就没学过历史?那么动物行为学你总学过吧?”      “哺乳动物绝大多数都不是单配制,我知道。”萧宁远无奈地说,“但那是有生理学基础的。同样人类的单配制也有生理学基础。”      “你是被那些所谓的专家洗脑了吧?人类根本不是一种严格单配制的动物,从古至今都不是。”祁玉寒也换上了一副无奈的语气,“平均下来的单配制繁殖策略无法概括全部个体,存在一些女人妄想三夫四侍,就意味着必然存在一些男人愿意配合她们。”      “天哪,你这思想很危险。”萧宁远不得不说道,“我们的社会好不容易才摒除了那种不平等的婚姻制度——”      “果然你还是被洗脑得太严重了。”祁玉寒坐直身体,说道,“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平等’?是强行的单配制,还是所有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还是你觉得等到好女人都结婚了,剩下的男孩子就只能嫁给那些‘人生输家’?”      “话不能这么说。”萧宁远微微蹙眉,“你是觉得有些男人自愿和别人共侍一妻,但我想你从来没见过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共享情人的。”      “是么?你确定?”祁玉寒用手撑着下巴说道,“比如有一个美人长得特别漂亮也很喜欢你,但他有女朋友,你确定你完全没兴趣?”      “没有。”萧宁远干脆地回答道。      “好吧,那我换一种情况。”祁玉寒想了想说道,“那,比如有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大帅姐儿,她有一个男朋友长得很漂亮,他们都喜欢你,你确定完全没兴趣?”      “小祁,你怎么会这么看我?”萧宁远有点儿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我看着就那么像同性恋么?”      “不像么?那么尼古拉斯是谁啊……”祁玉寒把目光移开,装作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你的手机锁屏一张一张的照片全都是她,难道一个地质学家兼职封面模特么……”      萧宁远觉得自己永远也解释不清了:“她只是我的朋友。”      或者说唯一能够保持长期关系的朋友。除了尼古拉斯之外,她根本没有其他能够长期把照片存在她手机里的人,而她需要有一个人让她一直都能意识到她还活在人类的社会里。      “好吧,必须每次打开手机都要看一眼的朋友。”祁玉寒耸了耸肩,“那么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有一个漂亮的男朋友,她男朋友喜欢你,而她也非常愿意,你确定不考虑一下?”      萧宁远很想直接说不,然后结束这个越来越向反社会道德方向发展的话题。然而出于对待严肃问题的诚实认真,她还是不得不得出了结论:“好吧,是可以考虑。”又快速地说道,“但这毕竟只是少数情况,没那么多女性朋友愿意分享她的男朋友,就像同样没那么多男人愿意分享女朋友,因此这种愿意分享情人的倾向其实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受到抑制的。”      “这话你说的没错。”祁玉寒微笑着说道,“然而也有少数情况啊。”      “你是在说,你和柳依他们都属于那种愿意和别人分享女朋友的人?”萧宁远难以相信。      “就是这样。”祁玉寒平和地回答道。      “话不能这么乱说。”萧宁远摆了摆手表示不信。      “我没有乱说。”祁玉寒无奈地说,“或许你那种甾醇类物质除了筛选年轻、高生育力和高优势度之外,还有一条就是能够接受非单配制。否则如果就前三条外加缺乏恋爱经验,你这六个多月筛出来的人数绝对不会才这么点儿。”      他这种猜测让萧宁远感到很难接受,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祁玉寒说得很有道理。较高的生育力、较高的优势度和缺乏恋爱经验,其实筛选的标准并没有很高,就像夏采兰严格来说并不属于生育力最高的阶段,而于晴晴也没有太高的优势度,毕竟对于现代男性而言优势度也不是完全仅仅与容貌相关,也会有一部分社会地位的影响。这也就意味着,这些条件筛选出来的个体,从理论上的确会比萧宁远真正吸引到的多很多。所以祁玉寒对于还存在另外一条筛选条件的猜测是完全合理的。      “好吧,好吧,或许是这样。”萧宁远试图把他的三观掰到正路上,“但是能够接受非单配制对于你个人而言,恐怕并不是什么好的思想倾向。”      “是么?”祁玉寒微笑着看着她,“如果接受和别人共享一个优秀的女朋友能得到比独享一个质量很次的女朋友更多的利益,这在特定情况下就是有好处的思想倾向。”      “你也可以找一个没有其他男朋友的优秀的女朋友。”萧宁远无奈地说。      “是可以,可谁让我喜欢你呢。”祁玉寒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看着已经很好了,值得分享。而且你的其他男朋友也都很不错,还会做蛋白质分析当消遣,比我那些只会整天网购的剁手党室友强多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那个“三维拼图游戏”事实上是在诱导契合模型下模拟受体与激素结合,萧宁远并不意外,毕竟医学生也是需要学习一定分子生物学的。而对于他对她其他男朋友的评价,让萧宁远不得不想到祁玉寒刚刚在举过的那个和朋友分享男朋友的例子——好吧,听上去勉强符合逻辑。      “好啦,想那么多干嘛?”祁玉寒翻过身蹭到萧宁远旁边,托着自己日渐显怀的肚子趴在她身上,“有这么多又温柔又漂亮的男人喜欢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萧宁远只好摸了摸他整齐而顺滑的齐肩短发,玩笑地说道:“别人怎么样先不说,温柔这一点我看你还差点儿意思。”      “没关系,我第二点满足得比较好么。”祁玉寒推了推自己脸上破坏美感的眼镜,颇有些骄傲地回应道。 ☆、第四十六章   在挨个询问过沈柳依、蓝茉、夏采梅和夏采兰之后,萧宁远不得不承认祁玉寒说得是对的。这些年轻而漂亮的男人会接受分享女朋友的生活方式,先不说是否有激素胁迫的原因,至少从思想倾向上来讲也都是说得通的。      得知他们即使不分享她,也有可能和别人分享其他女人,这稍微减轻了萧宁远的负罪感。而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她的这几个男朋友仿佛对此接受度颇高,不仅基本不会做出竞争资源的事儿,甚至还形成了密切的合作。      萧宁远真切地感觉到,和其他个人分享优秀配偶的繁殖策略,或许在很多方面都和较为大众的单配制繁殖策略不太一样……      而让几个男人感到惊讶的是,萧宁远真的开始渐渐“康复”了。他们原先甚至都做好了和一个病号过一辈子的准备,却没想到萧宁远疼痛的症状渐渐消失了,精神状态也再逐渐恢复正常,很快便可以下床走动了,甚至体能也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她全身皮肤的伤痕也开始渐渐结痂,虽然看起来仿佛长了鳞片般可怖,但事实上却预示着蜕皮的过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萧宁远摘下了右眼的眼罩,愉快地告诉他们她的右眼已经恢复了。      “我的天,你不是在逗我们吧?!”祁玉寒万分惊奇,“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萧宁远淡定地回答道。      “太好了!”蓝茉抱住她的脑袋,在她的眉骨上亲了一下儿,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么……阿远你当初被打的拿一下儿是……”      “算是我故意的吧,”萧宁远承认道,“那时候我的右眼已经出现问题了。”      “那江同志她们……”蓝茉松开萧宁远,有些犹豫地说,“她们还付了医药费……”      “你竟然骗人家医药费?”夏采梅不禁有些不满,“这也太没品了吧?!”      萧宁远有点儿尴尬,但还是说道:“我没管她们要,是小江主动付了的。”      众男子纷纷对此表示鄙视,不过说起来也是自己家女朋友占了别人便宜,虽然表面上鄙视,但内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儿觉得萧宁远很机智。      “宁远,所以你这个病,其实是可以自愈的?”沈柳依问到了关键处。      “从目前的经验来看,的确是这样。”萧宁远回答道。      “那这是什么病?”祁玉寒连忙好奇地问道,“你现在病好了,总可以告诉我们了吧?”      “嗯……”萧宁远只好继续蒙他们,“其实病因我也不太清楚,原先去看过医生,但也从来没查出来过。反正过一段时间就自己恢复了,也没必要在意这个……”      “怎么没必要?你都疼成那样儿了。”夏采梅还对他第二次到萧宁远家,看见她疼得蜷缩在床上全身颤抖的样子记忆犹新。      “只不过间歇性地疼一疼嘛,忍忍就过去了。”萧宁远开了个玩笑,“毕竟新皮肤长出来之后,我可能会变得更帅一点儿,这还是值得的嘛——不信你们可以等我脸上的痂都脱干净再看。”      众成年男子都默默地翻了白眼儿,只有夏采兰突然开口道:“宁远姐姐,这有点儿像是渐变态昆虫的幼虫蜕皮。”      他这么一说,祁玉寒和夏采梅立刻就笑了出来,而后沈柳依和蓝茉也笑了。      “兰兰,不对的,”祁玉寒边笑边说道,“昆虫蜕皮会把外表皮较为完整地蜕下来,而你宁远姐姐长得太长了,必须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蜕。”      这个解释让“蜕皮”的猜想更加生动形象了,其余人纷纷称赞祁玉寒不愧是学医学出身,又借此开了几个玩笑。萧宁远很庆幸关于她的病症又能这么顺利地搪塞过去,不过也有点儿郁闷,在这些男人眼里她似乎已经降低到了节肢动物门昆虫纲的水平……      总之男朋友们的感情好是每个拥有多个男朋友的女人最希望的事儿,但男朋友们的感情好到一起逗女朋友玩儿,这似乎也不是非常妙的事情吧。不过萧宁远很快就有了安慰,他们现在开她玩笑是因为太闲了,等到之后孩子生下来,还有他们忙的——虽然那些孩子究竟能不能又该不该生下来,还未有定数。      萧宁远觉得她现在已经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态度了。      而关于孩子,这些男人却都是很热心的,因为除了沈柳依之外,剩下的人都怀着孩子,沈柳依也想要玩小孩子(这种奇怪的爱好其实在男人里还是很普遍的),这是和他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话题。原本还打算要把孩子送去福利院的祁玉寒和夏采梅他们,现在果断放弃了那个计划,转而沉浸在对于未来养一群孩子的美好生活的幻想里。      肚子里暂时没有孩子的沈柳依则是非常期待蓝茉的双胞胎生下来,因为蓝茉的身体比较弱,那两个孩子生下来他自己也带不了。但事实上平心而论,他们所有人都已经预料到了,即使每个人都有孩子,这些孩子也肯定是以最节省方便的、集体的形式来抚养,所以其实也无所谓到底是谁的孩子。反正无论如何,要在萧宁远家开幼儿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这几个男人里最早怀孕的是蓝茉,现在已经有二十七周,也就是六个多月了,然而因为是双胞胎的缘故,看上去都好像九个多月快临盆的样子,走路也变得不太方便起来。其次就是夏采梅和夏采兰,也已经二十五周多,不过夏采梅的身体素质比较好,虽然挺着不小的肚子,但动作倒还灵活。夏采兰却是因为年纪小身体也较弱,月份大了之后就不想动换了。而祁玉寒怀孕二十一周,将近五个月,除了更爱吃东西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担心萧宁远的病的时候顾不上,而一旦确定萧宁远并没什么大事儿,他们便开始关注到怀孕这件大事儿上,各种以怀孕为借口的要求纷纷出现。例如夏采梅说需要适当的锻炼,然后愉快地拉着所有人去购物中心买衣服,那些服务员看到一群孕夫来买新款时装时都快被吓傻了。而祁玉寒则是借着怀孕网购了一大批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不敢吃的零食,从早吃到晚,却也没见他人怎么胖,倒是肚子越来越大了,让萧宁远都担心这样会不会导致生出巨大儿来。      蓝茉和夏采兰则是以不方便长时间走路为借口,干脆就窝在床上或是沙发上不起来了,如果不是夏采梅非要拉他们出去逛街,恐怕他们的日常活动就只有早上起来从床走到沙发,然后晚上从沙发走回床。就连沈柳依也以孕夫需要增加营养为借口,不断“研究”新菜式,利用了各种令人想象不到的奇怪工具来做饭,而那些没人吃或是吃不完的部分也就成为了萧宁远的日常食物。 ☆、第四十七章   等到夏采梅买回来第二十三件浅色连衣裙、祁玉寒吃完第三十一包薯片、蓝茉和夏采兰第十一天全天走路总步数少于一千、沈柳依发明出第十七种别人闻所未闻的菜式时,萧宁远终于无法再继续看着他们因为怀孕而堕落却沉默不言了。      “你们这是怀孕啊,还是来度假啊?度假度好几个月,这样合适么?”萧宁远不得不无奈地说道,“诸位同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首先说的就是祁玉寒:“小祁啊,你作为一个医学生,应该懂得孕夫营养过剩的害处吧。巨大儿长大以后可是‘三高’的危险人群啊。”      “我饿啊,我真的饿……”祁玉寒自知错误,可还是小声地撒娇道。      “那就别吃那些零食,挑蔬菜之类能量密度低的东西吃吧。”萧宁远温和地说,手上却是果断地把他各种网上支付方式的账号都和银行/卡取消关联了,然后对夏采梅说道,“采梅,把你的信用卡交给我保管吧,你这星期已经刷到信用额度上限三次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往里面存钱?!”夏采梅却是不满地抱怨道。      “我不存钱就是为了防止你买太多东西。”萧宁远无奈地说,“而且你现在买那么多裙子也穿不进去,等到你生产完,这些就都不是再新款了。”      “我不穿,可以给柳依穿嘛。”夏采梅倒是理直气壮。毕竟他怀孕之前和沈柳依的身高差不多,又都属于比较苗条类型的,衣服应该可以互相穿。      “可这也太多了吧?”萧宁远温和地劝道,“你先别买新的了,这些衣服就算柳依每天换一套,都能不重样儿地穿到你生产完。”      夏采梅仔细算了一下儿,好像真是这样,只好闷闷不乐地把最近新办的信用卡交给了萧宁远,然后拉着沈柳依去一件一件地试衣服了。      解决了两个最堕落的,萧宁远开始处理夏采兰和蓝茉这两个整天窝在家里不动换的,然而回头一看刚刚还在认真听着的蓝茉和夏采兰,此时已经是一个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看小说,而另一个则已经抱着大抱枕睡了过去。      萧宁远无奈地走过去,把手机从夏采兰的小手里抽出来。男孩儿感觉到眼前的屏幕没有了,竟然反而直接垂下手闭上了眼睛。萧宁远只好俯身把他抱起来:“兰兰,醒醒!你今天上午十点才起床啊。”      “呜……我不要出去走路……”夏采兰虽然还不太清醒,但显然知道萧宁远要让他干什么事儿。      “乖,你必须要适当运动,否则到时候宝宝生不出来就麻烦了。”萧宁远温和地给他讲道理,“让茉茉哥哥和你一起去。”      夏采兰半眯着眼,像小猫儿一般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在另外一块沙发上睡得正香的蓝茉:“那让茉茉哥哥先起来……”      萧宁远叹了口气,又走到蓝茉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臂。蓝茉睡得比较浅,倒是立刻醒过来了,然而看到是萧宁远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茉茉,起来遛弯儿,嗯?”萧宁远坐在他身旁,小心地把他扶起来。      蓝茉顺势靠在她肩上,过了几秒才又睁开眼,声音软糯地撒娇道:“不要……走路多了腰会酸的……”      “可见是腰部力量不够啊,需要锻炼锻炼。”萧宁远劝说道,“咱们就遛一会儿,和兰兰一起。”      蓝茉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旁边的夏采兰:“兰兰也睡着了……遛弯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萧宁远看着这两位好不容易醒了一个另一个又睡了,无奈地发现原来最乖的蓝茉和夏采兰现在因为身子沉的缘故已经不听她得了,只好去叫来了沈柳依和夏采梅。在他们的各种哄骗恳求下,蓝茉和夏采兰才终于同意每天早晚各出去遛半小时的弯儿。      怀孕的和不怀孕的男朋友们的生活终于进入正轨,萧宁远不得不感叹,男孩子们的自律性果然不能太相信,就连怀孕这么严肃的事儿也能成为堕落的借口啊。      总体而言,沈柳依还是比较负责的,在意识到不能继续原先堕落的生活之后,便主动担负起监督其他人的“重任”,不仅负责萧宁远家所有人的三餐,还每天拉着他们一起出去散步——连带着身为尚未康复的病人的萧宁远。然而萧宁远每次走在一群男人里,听他们讨论各种珠宝、时尚和化妆品,都觉得自己十分尴尬。而且她现在满脸都是鳞片状的痂,和一群水嫩漂亮的美人走在一起,也让人觉得不太和谐。      在萧宁远好几次吓跑了院子里玩耍的小孩子之后,沈柳依终于有些犹豫地说道:“宁远,你……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还是在家休息吧。”      其他男人心里虽然也这么想,但听到沈柳依直接对萧宁远说了,都不禁为她因为被“嫌弃”受到打击而有种负罪感。然而萧宁远却直接答应了:“那好,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往回走,想要赶紧消失在公园里其他游人的视线中,免得被他们当成怪物。可是夏采梅却突然叫住她:“哎,等等!”      萧宁远转过身,夏采梅似乎是刚想到了什么,忐忑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于晴晴也怀着孩子呢,人家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打工,你是不是也该管管?”      其他人听到他说才想起来,现在怀着萧宁远的孩子月份最大的于晴晴,却是在餐馆打工,经济条件最不好也最需要别人帮助。      “那,宁远,你要不去晴晴那儿看看?”沈柳依有些犹豫地建议道。他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怕萧宁远见到于晴晴再把他吓到。不过看萧宁远现在的样子比发病最厉害的时候强多了,于晴晴又不是小孩子也并不容易因此就受了惊吓。      “好吧。”萧宁远却是直接点了头。      萧宁远原本就打算等到于晴晴临产期快到的时候过去看看,必须确认他生产的时候不会因为“探针”的影响而遇到危险,而且得判断他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正常的人类。如果他的孩子和萧宁远一样是改造过的“探针”,那么萧宁远还要考虑该怎么处理。      现在去也不算早,毕竟于晴晴的胎儿已经三十一周了,离开父体有很大概率能够存活,她同样要防备“探针”影响导致早产。 作者有话要说:  JJ屏蔽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第四十八章   该什么时候去呢?萧宁远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三分,再过十七分钟就到了于晴晴该下班的时候。虽然萧宁远觉得于晴晴怀孕七个多月,已经不会再去上班,但赶在下班时间过去,和他那些同事问问他住在哪儿也是好的。      萧宁远回到家,穿上一件长袖格子衬衫,戴了灰色的贝雷帽,最大程度地在北京三伏天里遮盖住身体表面鳞片般的痂。她出了门,按照于晴晴给她留的地址,乘地铁来到他打工的那家餐馆。      那餐馆并不大,有一个挺雅致的名字,建的也是一座很雅致的现代中式二层小楼,从外面看倒是有些档次,不知道在里面的后厨工作工资怎样。      萧宁远走进大门,刚要向前台的服务员询问于晴晴的情况,却看到从旁边楼梯上两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男人缓缓走下。其中看上去年纪较大的一个正搀扶着另一个的手臂,而另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却是小心地护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正是于晴晴本人。      于晴晴大概并没有看到萧宁远,或者只是把她当成了餐馆里普通的客人而没认出来,一边扶着肚子一边对他的同伴说道:“不用了,罗哥,我自己走没事儿的。”      “这哪能没事儿?”那位年纪较大的男子有些责怪地说道,“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还穿高跟鞋,要是摔了咋办?”      “毕竟是在大堂工作的统一着装需要啊。”于晴晴有些宽慰地说。      “嗐,不穿一般人也看不出来。月份这么大了,你自己可得注意着点儿。”那位姓罗的男子不禁压低声音,“可是小于啊,你原来不是在后厨么?现在怎么跑来大堂了?”      “也是因为月份大了不太方便嘛。”于晴晴微微笑了笑,“大堂的工作比较轻松,碰巧小刘这个月回老家了,我才能暂时替他。”      “唉,也不算轻松啊。”姓罗的男子摇摇头说道,“你这都怀孕这么久了还出来上班,女朋友也舍得?”      说到女朋友于晴晴便愣了一秒,原本的微笑有些凝固了,垂下头略带苦涩地说道:“我没有女朋友。”      “哎呀,”他旁边年长的同伴似乎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地劝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有时候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孩子都快生下来了,怎么还和女朋友闹别扭呢?”      “罗哥,我真的没有女朋友……”于晴晴小声解释道。      他们走到楼梯末端,转过身便看到前面的前台旁站着一个高瘦的女人,前台的灯光正好照在她脸上,映出那鳞片般斑驳的血痂。于晴晴猛地被吓得差点儿滑倒。      萧宁远看到他惊恐的目光,反射性地想要后退一步拉下帽子掩盖自己的面容,然而想到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还是有些尴尬地问候道:“呃,晴晴,你怎么还在上班呢?”      听到她的声音,于晴晴才辨认出来那是谁,立刻惊愕地走上去:“宁远姐!你的脸……天哪!”      他走近来仔细看萧宁远脸上和脖子上枯萎的、鳞片化的皮肤,没有表现出害怕或是嫌恶,反而担忧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是受伤,我没事儿。”萧宁远有些不习惯地微微后撤,任何人都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令人反感时候的样子,“晴晴,你怎么还在上班?钱不够吗?”      “差……差的不多,再工作两星期就好了。”于晴晴不禁又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因为怀孕的缘故只能穿进去最大号的工作服,那大了好几号的深紫色旗袍就像是灯罩般罩在他身上,显得除了肚子之外的其他地方格外消瘦。      我天,这怎么行呢。萧宁远温和地劝道:“这样继续工作不是事儿啊,而且接近预产期的时候也没人照顾,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不用,真的不用。”于晴晴小声地拒绝道,“我自己挺好的,真的。宁远姐,你不用觉得要补偿什么,孩子我也能自己养,你真的不用——”      听到他这么说,那位姓罗的大哥连忙上来劝:“小于,别再闹别扭了!你女朋友说的很对啊,你还是跟她回去吧,现在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还住在集体宿舍也不安全啊!”      “不不,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于晴晴觉得有些说不清楚了,但还是解释道,“宁远姐,孩子是我自己要留下的,不用麻烦你负责的……”      “小于,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姓罗的大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你看这位同志的脸色都不好了。行了,就算是男孩子也别太任性了,快跟你女朋友回去吧,这也是为了孩子好呀。”他说完这话便匆匆往门口走去了。      “咳……”萧宁远感到相当尴尬,那位大哥脑补功力不浅啊,她现在脸都是斑驳的一片,哪有什么“脸色”可言?不过依然轻声劝说道,“晴晴,负责的事儿先不提,但你现在还在上班的确不太安全,住在宿舍也很不方便,还是跟我回去吧。你若是愿意就跟我们住在一起,不愿意我再给你找套离得近的房子住,总之现在别再住在集体宿舍了。”      于晴晴原本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可是她说的的确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号,一时间便有些动摇:“可是还有姐夫……”      萧宁远听他说“姐夫”,想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沈柳依,不禁微笑着说道:“这就别担心了,柳依对你一直很友善啊。如果你要和我们住在一起,肯定能好好相处的。如果你介意的话,那住在别处也可以。”      听到萧宁远说沈柳依不会反对他,于晴晴才放心下来,又想到不能再麻烦人家花钱给自己租房子了,连忙答应道:“不用了宁远姐,我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 ☆、第四十九章   跟着萧宁远坐地铁回家的路上,于晴晴心里很忐忑。      他其实一直都很仰慕萧宁远,然而却也一直觉得她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很早以前就提倡自由恋爱了,但他还是觉得“门当户对”的概念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毕竟经济条件的不同可以导致教育水平和生活观念的差异,虽然于晴晴喜欢萧宁远这样博学多识的女人,但却觉得倘若他们生活在一起,萧宁远肯定会对他浅薄的见识感到厌烦。而且虽然说沈柳依对他很友善,但他还是觉得那位品位高贵的少爷会看不上在餐馆打工的他,而不愿意和他生活在一起。      其实发现自己有了萧宁远的孩子之后,于晴晴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个孩子很可能可以像她/他母亲那样聪慧而又温文尔雅,他也下定决心要让他的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以后当一个有知识的人。可是现在萧宁远却突然提出要求把他接回家住,于晴晴反而感到不安起来,甚至有点儿觉得萧宁远是想要等他生下孩子,再把孩子抱走。      于晴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又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戴着灰色贝雷帽的萧宁远。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受了什么伤,亦或者得了什么病,然而看起来的确很严重的样子。于晴晴突然想到,难道是因为这……她才想要他的孩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把孩子给她也好。      才一个多月不见萧宁远就变成这样,于晴晴也觉得很心疼,这毕竟是他爱慕的女人啊。可是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如果萧宁远需要他的孩子,那他也就把孩子给她吧。而且,以私心想想,于晴晴也知道如果萧宁远和沈柳依来抚养他的孩子,那孩子肯定能接受更好的教育。虽然他还是不想离开自己的孩子。      于晴晴正在想着,突然感觉到腹中的孩子猛地动了一下儿,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萧宁远连忙问道:“怎么了,晴晴?”      “没什么……只是宝宝动了一下。”于晴晴微笑着抚上自己的肚子,又看到萧宁远关切地看着他的肚子,不禁高兴地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宁远姐,你摸摸……”      萧宁远的手背上也布满了交错的鳞片般的痂,看上去有些可怕,然而当那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他的肚子,温柔而温暖的感觉差点儿没让于晴晴叹息出声。在外面隔着衣物的女人的手,和肚子里面孩子的活动,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而令人沉醉的愉悦,甚至有种家庭生活幸福的错觉。尽管于晴晴知道那只是错觉,却还是有些留恋。      “嗯,你有按时去做产检么?”萧宁远温和地问道,手还是温柔地扶着他的肚子。      于晴晴连忙点了点头。      “那B超检查没什么问题吧?”萧宁远关切地问,“化验有没有异常情况,比如前列腺素和催产素项?”      “没有啊,都很正常。”于晴晴认真地回答道,“我还问了医生应该顺产还是剖腹产,医生说宝宝体重正常,如果两个月之后胎位也正常,那么顺产应该没问题。”      萧宁远点了点头:“正常当然最好。如果有什么问题,那就别坚持顺产了,剖腹产比较保险。”      “那当然。”于晴晴吐了吐舌头,“我也很怕疼的。”      他这个调皮的举动倒是挺孩子气。萧宁远想到,其实于晴晴也不过刚十八岁而已,只不过他很小就出来工作了,常常让人觉得能够承担起自己的生活而是个大人,但事实上却依旧有孩子气的地方。      她不禁叹了口气:“晴晴,你还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      “宁远姐,我能养活我们俩的。”于晴晴忍不住说道,“我已经攒了不少钱。”      “不光是钱的问题。”萧宁远轻声说,“虽然没得选择,可是为了这个孩子,你还是将会错过很多东西。”      “没关系,”于晴晴温和地笑了,“人总要学会知足嘛。”      不光是孩子和那些他可能错过的人生经历,还有和他喜欢的人度过的时光。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不太公平,他要生下萧宁远的孩子了,但别人却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可是这也是归根于他之前的选择啊。有得必有失,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也要对自己目前所拥有的珍惜和知足。      于晴晴默默地想到,或许他还可以在萧宁远家住两个多月,每天看一看他喜欢的人,然后他带着他的孩子离开,或是自己离开,去过他自己的生活。因为都是自己选择的,所以没什么可抱怨。唯一比较令人担心的便是沈柳依对他的看法。      然而等到于晴晴真的来到萧宁远家里,却发现事情根本没那么简单——或者说,其实是比他想的简单多了?      不过其实当他刚走进萧宁远家时,是受到了一些惊吓的。当时于晴晴看到他认识的夏采梅在客厅里,挺着怀孕六个多月的肚子从沙发上几乎是跳起来,一脸愤慨地指着沈柳依:“啊啊啊,我受够了!沈柳依你给我等着!”      于晴晴还以为这又要引发什么“阶级仇恨”之类的,心里感到一沉。然而又见夏采梅重新坐下,抓起旁边那个穿紫色家居服的年轻男人的手臂摇晃起来:“小寒小寒,快帮我玩几局啊,我一定要比他的进度快……”      那个穿紫色家居服的年轻男人此时半躺在沙发上,隆起的肚子上放着一盒水果,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却被夏采梅抓住手臂打断了吃东西的动作,只好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人家的进度都是在你看时装杂志时刷出来的啊。”      他转过头,于晴晴才发现他就是那位曾经把夏采梅气得半死的祁玉寒,感到这气氛似乎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而后他才意识到他们是在玩手机游戏。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地被夏采梅拉去,强行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名为“三维拼图”的游戏,而开始玩了起来。一开始觉得这个三维拼图还有点儿难,但之后熟悉了却感觉越来越顺,而且那些三维模型的样子也有一定规律,感觉还是挺有趣的。      于晴晴玩儿着玩儿着,就把他原本担忧的那些事儿暂时都放一边儿了。而祁玉寒吃完盒子里的水果块儿之后,抬起头看了萧宁远一眼,幽幽地说道:“名义上是把人家接回来照顾,事实上却是要用数据吮吸人家的脑力劳动。”      “可这无法成为商品,并没有创造剩余价值啊。”萧宁远坐在一旁阳台的藤椅上,默默地把新上传到她手机上的底物与酶结合的预测数据打包,上传到OA平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最后两句对话是《资本论》梗。 ☆、第五十章   用不变资本吮吸劳动,是资本家一贯做的事儿。然而对于萧宁远而言,想要用数据的资本吮吸别人的脑力劳动,还是需要一定智慧的,至少需要适当地掩饰一下这个“三维拼图”游戏的真实用途,并且增加一定的趣味性。      不过,夏采梅的存在给她省了很多事儿。自从夏采梅的信用卡被萧宁远没收之后,他便开始寻找其他消遣时间的方式。然而他没有祁玉寒那么愿意吃东西,又不想像自己家弟弟一样堕落到看言情小说,于是在萧宁远的诱导之下,就自动掉进了“三维拼图”这个“套儿”里。并且,在他掉进去之后,由于夏采梅特别喜欢拉着别人和他一起玩儿,所以其余的四个男人也被他拉入了坑,一起玩儿起了新版加入了研究所各个分子生物学实验海量数据的“三维拼图”。而且在于晴晴加入这个“大家庭”之后,又成功地把他也拉入了阵营。      六个男人一起,平均每天加起来有十二个小时都在做那些蛋白质模型分析,虽然都是较为简单的游戏式脑力劳动,但几天下来成果已经是惊人。而萧宁远把这些结果免费提供给研究所相关实验的科研小组,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与此同时,萧宁远的蜕皮过程也逐渐接近尾声。她身体表面鳞片般的痂随着新皮肤的逐渐成熟而脱落,几天之内便落得干净了。而她新长出来的皮肤光滑而没有丝毫伤痕,又因黑色素细胞活动暂时被抑制而白得让众男人嫉妒,不过等到她晒了太阳,黑色素细胞的活动性被激活,肤色便逐渐回归正常的小麦色了。      萧宁远脑袋上也长出了新的头发,因为时间短而刚形成不到半厘米的浅层,却是真正黑色的。然而因为头发太短,看起来像是剃头过度,萧宁远还是愿意戴着帽子,看上去也比较帅。右眼恢复视力之后,她的左眼便开始变性了。这两天正是玻璃体和晶状体开始变浑浊时,萧宁远的左眼视野里一片模糊,干脆重新戴上了她的海盗眼罩。      当然,这些对于男人们而言都是次要的。确认萧宁远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并且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之后,他们便正式重新“启用”了他们的女朋友。当然,这个“启用”的用法不想萧宁远所希望的那样(即做某些床上运动),而只是频繁而反复地靠着她、坐在她腿上,把她蹭来蹭去、亲来亲去。他们自己觉得高兴了,可怜萧宁远每次雌三醇水平都飙得老高,然而却被迫压抑住欲|望,这种感觉也是不太好受。      其实她要纾解某种欲|望也不是没办法,善解人意的沈柳依还是很愿意配合她的,然而在萧宁远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里,空间实在有点儿捉襟见肘。七个人住在两间卧室加一间书房里,在这种情况下萧宁远一直都是睡地上的。虽然如果要做床上运动倒是暂时能腾出一间卧室,但一想到在干活儿的时候外面还有五个人听墙角,萧宁远也觉得比较尴尬。      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七十多年都单身着过来了,较低幅度的雌三醇水平波动萧宁远开始可以依靠意志克服的。而且在她的主要蜕皮过程完成之后,也没有再释放出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的迹象,体内那种新型雌三醇受体活性也维持在较低水平。这也就意味着,无论何因,“探针”对她的繁殖行为的影响已经大大降低了,恢复正常之后萧宁远已经基本脱离了受激素胁迫的状态。      然而即使如此,她出门的时候也会有年轻的男孩子偷偷看她。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外激素,只不过是人长得比较帅而已。事实上年轻——或者说看上去年轻的姑娘帅或者不帅,并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判断标准,除了长得丑的之外,其实非常帅、一般帅和看得过去,差别并没有很显著。并且看一个人帅不帅,遗传因素能够决定的部分很少,面容的对称性大多取决于体内寄生虫的含量,而面容具有的支配度(即所谓的“立体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雌性激素水平。      这也就意味着,能够一副健康而且激素水平正常的身体,套上绝大多数人的基因都可以塑造出所谓的“帅”来。而萧宁远这个隔十几年就全面更新一次的身体素质强大的“探针”,在这方面尤为具有优势。      萧宁远恢复正常之后,原本由沈柳依负责的事情也就部分地转交到她头上。当然,做饭这种事儿肯定不会让她做的,因为萧宁远做出来的菜基本上只有她自己和极其维护她的蓝茉能吃得下去。用夏采梅的话来说,现在家里各种事务的分配标准就是,有“技术含量”的都是沈柳依来做,而不需要什么家政技能但耗时间耗精力的则是萧宁远的事儿。      就像,拉着蓝茉和夏采兰出去遛弯儿就是萧宁远的活儿。      他们俩原本就是平时缺乏锻炼,导致身体素质比较弱,怀孕之后更是抓住了变懒的好机会,整天窝在家里。之后被萧宁远勒令每天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散步,也是在后面慢慢地走着,边走边聊天,走几米就在路边的长椅上歇一会儿。另外四个人都已经绕公园的中心湖一圈儿了,这两位连四分之一圈都没走到。      沈柳依已经发现了蓝茉和夏采兰的这个问题,便指派萧宁远专门跟着监督。他原本想着蓝茉那么听萧宁远的话,夏采兰又那么粘她,这事儿肯定能做好。然而却没想到蓝茉已经被夏采梅和祁玉寒教坏了,染上了用各种撒娇糊弄萧宁远的“毛病”,而夏采兰这孩子又特别愿意跟他的这些哥哥们学。所以面对这两个,萧宁远不仅没办法让他们自觉服从指挥,反而被粘得很牢,想让他们干什么还得靠哄的。 ☆、第五十一章   比如,现在刚进公园还没走到两百米,蓝茉和夏采兰便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不走了。      “阿远,别走了,咱们歇会儿吧。”蓝茉坐在长椅上,仰起头一脸恳求地望着萧宁远,“这一段路走得有点儿急了,你看兰兰都已经开始冒汗了。”      旁边夏采兰扶着圆鼓鼓的肚子,配合地做出一副劳累的样子。萧宁远内心里吐槽,这么热的天儿不出汗才怪了,然而还是默默地拿出纸巾递给夏采兰。      夏采兰接过纸巾,十分“虚弱”地擦去额前的细汗,“气若悬丝”地对萧宁远说道:“宁远姐姐,我好累啊……咱们还是回家吧……”      这孩子不去演戏都是屈才了。萧宁远无奈地劝说道:“坚持坚持,咱们就走一圈儿。”      蓝茉拉了拉萧宁远的手:“一圈儿太长了吧,这湖这么大……”      这座公园的中央湖周长才三公里,夏采梅他们每天要走两圈儿呢。萧宁远半开玩笑地问道:“那这样行不行,你们每人走半圈儿,剩下半圈儿我来抱着?”      没想到夏采兰立刻点头:“好啊好啊,那就让茉茉哥哥先来吧!”      蓝茉算是六个男人里面个子比较高的,虽然原本比较柔弱,但因为怀的是双胞胎,现在的分量也是不轻。他们都知道萧宁远是开玩笑的,所以夏采兰才故意答应。然而蓝茉还是比较心疼萧宁远,连忙婉拒道:“啊,我自己走没关系的。”      “那就先抱着这个吧。”萧宁远笑着向夏采兰伸出手,“这个看起来还小一点儿。”      “但我可能密度比较大。”夏采兰倒是不含糊,直接伸手环抱住萧宁远的脖子,方便她把他抱起来。      因为夏采兰比较轻,她做这个动作并不怎么费力倒是在意料之中。然而当萧宁远抱着他走了几百米还依旧面色如常,蓝茉和夏采兰都感到惊讶了。      “阿远……”蓝茉有地担忧地问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关系,就兰兰这几斤肉还是抱得动的。”萧宁远对他笑道,“要不要换一个试试?”      早已注意到周围其他游人对他们投来的奇怪视线,蓝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结果萧宁远真的抱着夏采兰走了半圈儿,把蓝茉和夏采兰都惊到了。两位美男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羞涩地想到,他们女朋友的体力真好,怪不得当初在床上把他们弄得死去活来的,这样一连弄七八个男人都没问题吧……      萧宁远如果能知道他们俩在想什么,绝对会回去和传播这些不健康思想的夏采梅好好谈谈。      无论如何,走了半圈儿之后蓝茉和夏采兰又坐在长椅上不走了,让萧宁远去买东西给他们吃。这俩人从祁玉寒身上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吃零食了。祁玉寒吃零食的习惯就像是病毒一般,迅速地在萧宁远的男朋友当中扩散开来,就连刚到她家没几天的于晴晴都被传染上了。      坐在树荫底下的长椅上舔着雪糕,蓝茉和夏采兰左一个右一个靠在萧宁远肩上,柔软舒服得仿佛两只慵懒的猫儿。只是这个场面让旁边路过的人都纷纷投来或惊讶或羡慕或指责的目光,使得萧宁远感到略微尴尬。      好吧,脚踏两条船不是什么好事儿,把未成年男孩子的肚子搞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两条结合在一起就更不是什么好事儿了,虽然这也很可能是很多姑娘表面上鄙视但心里暗暗期望的事儿。      萧宁远真不知该说“探针”什么好了。她不知道那些制造出“探针”的人——或者说智慧生物,如果其他文明的个体可以被称为“生物”的话——想要干什么,然而他们肯定不怎么了解现代人类的社会道德。      当然,或许他们压根儿就不了解。如果“探针”真的是冯·诺依曼探针,那就应该是自行运作的,而制造并发射“探针”的智慧个体有很大的可能性对人类一无所知。毕竟地球只不过是宇宙近乎无数颗行星中的一颗,无论制造出“探针”的文明想要对这颗亿万分之一的行星做什么,他们完全没必要知道其上本土文明的什么社会规则。      萧宁远正想着,忽然听到口袋里传来《国际歌》的前奏。她拿出手机,发现屏幕上竟然显示是秋黛打来的电话,便从蓝茉和夏采兰中间站起来,走到一边儿按下接听键:“喂,小黛?”      “宁远,你……你的眼睛怎么样了?”从电话里听起来,秋黛的声音略显局促。      “创口早就愈合了,之后也没什么后遗症。”萧宁远温和地回答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她自然知道秋黛给她打电话不可能只是为了询问她眼睛的康复情况。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萧宁远已经发现了,秋黛并不是那种特别细心体贴的男人,平时也并不闲,除了真有事儿之外很少给别人打电话。      “是有点儿事儿。”秋黛果然回答道,语气里却有些羞涩,“我和子瑞到北京见几个朋友,正好约出来玩玩儿,你要不要一起?”      “你们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啊。”萧宁远笑道,“因为什么要叫我去?”      “其实也没什么……”秋黛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些,“就是那帮人听说我有了,非要见见我女朋友——宁远,这个忙你能帮吧?”      “是是。”这事儿倒是简单,然而萧宁远还是温和地提醒他道,“不过,这种事儿你找个别的朋友也行吧?”      “不是吧,这你都要推脱?我还怎么放心在孩子出生之后交给你啊。”秋黛玩笑地说道,“你如果没事儿就来一趟吧,反正也就是吃顿饭之类的。”      萧宁远倒没有真的想推脱,毕竟秋黛怀着的孩子是她的,虽然从法律和道理上她并没有太多的责任,但按照那零点五的亲缘系数,她还是得帮帮忙。而且有朋友请她出去玩儿,虽然只是普通的朋友,但这对于萧宁远而言也是稀罕事儿,她也比较愿意答应:“行啊,那我到哪儿去找你们?”      秋黛用短信给她发了乘地铁的线路,然后告诉她在出站口等着他和江子瑞的车来接。 ☆、第五十二章   萧宁远把蓝茉和夏采兰带回家,然后便准备准备去坐地铁了。      虽然左眼的视力十分模糊,但为了避免麻烦的解释,萧宁远还是摘下了眼罩。而后又去换了一件看起来更新一点儿的绿色格子衬衫,装作是别人的女朋友,总得更注意些自己的形像。      不过萧宁远有些怀疑,秋黛之所以会找自己装作他的女朋友,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比较帅。要知道像秋黛这样在军区大院儿长大的男孩子,认识的年轻姑娘可是非常多的。      萧宁远戴上那顶灰色的贝雷帽,和蓝茉与夏采兰说了一声,便离开了家。这天是星期三,又是上午八点左右的早高峰时段,地铁里非常拥挤,不过幸好空调开得足,还不算太闷。萧宁远下了地铁,乘电梯上到地面,走出站便看到一辆北汽的越野车停在路边。      当她走近的时候,那辆特制迷彩涂装的越野车摇下了车窗,副驾驶上秋黛对她招了招手:“嘿,在这儿!”      “早啊,小黛。”萧宁远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上去,从后视镜里对前面的两位打招呼,“早啊,子瑞。”      “哎,宁远,你怎么把头发剃了?”驾驶座的江子瑞有些惊讶地问道。      对此萧宁远已经准备好了解释:“这不是漂白之后又重新长出来黑头发了么,我不想再去漂,就干脆把白的剪了。”      她摘了摘帽子让前面的两位看到她现在平均长度不足一厘米的头发。秋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看着干净多了。”      三个人聊了两句,话题转到这次出行的活动。在等红灯的时候,江子瑞转过身对萧宁远说道:“没什么,就是吃个饭去玩玩儿而已。只是,宁远,你一会儿见到那帮人,他们说什么奇怪的话,你别搭理就是了。”      “什么奇怪的话?”萧宁远挑眉问道。      “哎,小黛没告诉你么?”江子瑞刚要开口,却被秋黛戳了一下,面露疑惑地止住了话。      “嗯……其实是这样的……”秋黛有些不好意思地简单讲了一下,大概就是他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那姑娘家里的长辈和他家长辈都是很好的朋友。秋黛不喜欢那个姑娘,但却不想直接拒绝让对方家里的长辈伤心,于是就想让那姑娘自己“知难而退”。      萧宁远不得不问道:“这样……也就是说,你家里并不知道你怀孕了?”      “不知道啊,这事儿我哪敢说?”秋黛咬了咬唇,“我妈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我!”      这样说也太夸张了。萧宁远还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不和家里说恐怕不太好,但鉴于都是成年人了,他也应该有做这个选择的权利。      “那你和那姑娘说你有女朋友不就好了?”萧宁远无奈地问道。      “有女朋友也可以分啊。”秋黛回答道。      “可你这都已经怀孕了……”萧宁远有些尴尬的说。      “有孩子也可以打掉——这是她丫原话。”江子瑞一脚油门踩下去,语气不爽地骂了一句,“什么垃圾玩意儿!”      秋黛无辜地耸了耸肩。      萧宁远无奈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脸,开了一句玩笑:“看样子人家对你是势在必得啊,小黛?”      “切,不过是想巴结我妈而已。”秋黛不屑地哼了一声,对这种想要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表示真切的鄙视。      然而萧宁远问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你找我去是为了做什么?希望我和她打一架?”      “没,没。”江子瑞接话道,“我们小黛哪会教唆人打架啊,对不对?宁远,你去也就是让那丫看看,小黛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哪能看上她。”      这么“好”的女朋友?萧宁远很想问她到底“好”在哪儿。恐怕在秋黛眼里,她除了长得帅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吧?毕竟萧宁远和秋黛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声称自己刚辞职不久正在找下一份工作,而之后秋黛又看到她和另外几个男人挤在不到一百平米的装潢简单的公寓里。      “咳咳……”秋黛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那个,宁远,你别介意,我是跟那家伙说你家很有钱……”      “有钱?怎么不早说啊?”萧宁远扯了扯自己磨破的牛仔裤的裤脚,“我好歹也得换件衣服穿穿,这也太假了吧?”      秋黛转过头,看到她磨得开了线的裤脚不禁蹙了蹙眉,却还是勉强说道:“呃……有钱人也可以偶尔穿的朴素一点儿——好吧这也不至于,算了你自由发挥吧。我相信你能行的!”      光你相信有个卵用啊!萧宁远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行吧,我尽量不搞砸。”      “哎,小黛,我跟你讲,”江子瑞一边开着车一边出主意道,“就算宁远镇不住丫,你也可以把你已经怀孕这事儿告诉舅妈呀。放心,毕竟是亲生的儿子,顶多打你个半死。”      “你给我闭嘴吧!”秋黛没好气儿地白了他表姐一眼,然而江子瑞根本没看到。      按照卫星导航系统提供的路线,越野车一直开到西部的京郊,开进了一个挺大的院子。这是一座刚建成不久的饭店,因为其先进的生态温室设计而很受欢迎,即使不在节假日,超过四人的大桌也需要预定。萧宁远有些意外他们竟然会在这里请客。      “绿泽饭店啊,这里面好像是植物园。”走进门看到里面郁郁葱葱的各种植物,江子瑞就不禁感叹道,“北京人真是会玩。”      “其实这样温室的设计在老家也有。”秋黛也感叹道,“然而这里的植物可真是多呢。”      “照顾起来很麻烦的。”萧宁远却温和地说道,“虽然是生态园的设计,但事实上这样的系统无法自给自足。而且这么多种不同生活环境的植物放在一起,需要局部地调控温度和湿度,又得保证植物的生长不会干扰到客人,管理起来会很复杂。”      “是么?管理成本这么大,这儿的菜肯定贵。”江子瑞拍了拍萧宁远的肩,“来,姐们儿,咱们这坑那丫一顿怎样?” ☆、第五十三章   服务员领着萧宁远三人来到预定的位置,穿过一片芭蕉丛,便来到了那张桌前。请他们吃饭的那些人已经都到齐了。      在萧宁远意料之中地,请客的那三个都是年轻人,其中一女一男应该是情侣关系,而另外那个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中山装的年轻姑娘,大概就是秋黛所说的那位追求者了。      说实话,那姑娘长得也相当帅,打扮更是整洁利落。据秋黛说她“只”是个公务员,不过就萧宁远看她表现出的自信,看上去职位也不会低。      萧宁远不太明白这样的姑娘有什么不好的,除了自负之外。      不过,和大部分男人在面对男人时不同,女人在面对女人时,除了考虑到竞争的可能性之外,还会考虑到合作的可能性。这也就意味着,当长得帅姑娘看到和她差不多帅的姑娘时,只要不真的有利益冲突,则一般不会像是漂亮的男人看到同样漂亮的男人时那样对对方产生过多的敌意。      然而对于很多男人而言,如果有的女人的某些毛病让他觉得不爽了,那他很可能会越看她越觉得差劲。毕竟挑选配偶总要比挑选合作者更加小心斟酌。      当然,如果这姑娘真的差劲到直接说出“有孩子也可以打掉”这种话,萧宁远也是不考虑和她交朋友的。      “小黛,好久不见。”看到秋黛他们来了,那个穿中山装的姑娘便站起来打招呼,对秋黛仿佛很亲热的样子,然而转向江子瑞语气却骤然冷下来,“哦,江子瑞同志。”      “呵,冯辉同志。”江子瑞也很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并不在意自己的态度会导致整体气氛变得更不愉快,“还有杨同志和赵同志,第一次见到真人。”      “你好,江同志。”旁边的那对儿小情侣倒是没怎么露出敌意,只是很平淡地打了招呼。      冯辉请秋黛和江子瑞坐下,又向她的两个朋友着重介绍了一下秋黛,言语间隐约透露出他是她父母意向中的好对象。      对此秋黛并没有立刻用言语否认,只是故意扯了扯衣摆让自己隆起的腹部更明显些,然后略有不满地对冯辉说:“喂,还有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看不见么?!”      冯辉像是刚刚发现还有萧宁远一般,连忙又站起来:“呦,这位不会就是小黛的女朋友吧?对不起,您姓什么来着?”      “萧,‘风萧萧兮易水寒’的那个。”萧宁远淡定地说道,“我可以坐吗?”      江子瑞和秋黛都对她这种“软弱”的态度露出些许不赞同。但冯辉心里却也对此有些不快,她原本就是故意晾这家伙一会儿的,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愤怒,反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让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      “坐吧坐吧。”冯辉只是对她说了一句,便又坐回自己位置上,拿起菜单与秋黛讨论起来。      秋黛根本不想和她多说话,不断回头给萧宁远使眼色,让她说两句话,却只看到萧宁远淡然地坐在那儿,悠闲地喝着饭店提供的免费茉莉花茶。      什么鬼,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秋黛在心中暗骂,不得不回应冯辉有关于点菜的不厌其烦的提问。他现在很想对这个讨厌的女人说“吃你个头”然后掀桌走掉,但出于礼貌显然不能那么干。      等到冯辉点完了菜,让服务员确认一遍之后,她才对萧宁远问道:“萧同志,有什么意见么?”      萧宁远直起身,对那服务员说道:“加一份水煮鱼,要鲶鱼,三斤半以下。一份剁椒鱼头,加二两面。一份老醋蛰头,一份水晶虾仁,一份青菜钵。再来两听可乐,要冰的。”      听她直接加了这么多菜,冯辉的脸色都不好了。倒不是因为花钱,而是萧宁远越过她直接做决定的行为实在让人感到不爽。      倒是冯辉那位姓赵的男性朋友说道:“嗯……点这么些会不会太多了?”      “不算多。”萧宁远温和地回答道。对于她现在这个能量摄入水平而言,把刚才点的加上冯辉点的菜都吃下去也是正常的。      “是不多。”冯辉冷冷地看了她一样,对服务员说道,“那就先点这些吧,饮料给我们快点儿上。”      这家饭店虽然人多,上菜却也比较快。不一会儿凉菜便差不多上齐了,冯辉等人便和秋黛、江子瑞边说边聊起来,而萧宁远则是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      过了一会儿,热菜也都逐渐上来了。冯辉把话题引导现在他们的生活现状上,萧宁远边吃边听着,了解到她现在在文化/部工作,职位可能在副处级左右,然而从她说话的逻辑和内容来看,似乎个人能力还不错,近来也比较有晋升的希望。      冯辉讲到自己的各种光荣成就,抬头却看到萧宁远依旧在默默地吃着东西,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故意说道:“对了,我好像还没问萧同志是什么工作呢。”      萧宁远停下手中的筷子,用左手托着下巴淡淡地说:“哦,我暂时还没工作。”      “没工作?”冯辉有些惊讶地说道,“我还听小黛说你是做什么大生意的。”      萧宁远伸出筷子夹起一块鱼肉,温和地笑了笑:“那谈不上什么大生意,不过是通过某些平台搞一搞电子商务而已。”      电子商务?说白了不就是开网店的么?冯辉不由得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这是现在商业发展的大趋势啊,做得怎么样?”      “马马虎虎吧。”萧宁远淡淡地回答道。      一般做生意的人说“马马虎虎”,很多情况下都是在谦虚。然而对于萧宁远这样打扮得像个穷学生的人,冯辉倒觉得这话还靠谱。秋黛还吹她家里多有钱呢,男人为了达到目的,果然是什么话都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知道[文化/部]也是禁词…… ☆、第五十四章   冯辉和秋黛聊了好长时间,内容基本都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就,外加拐弯抹角地说明他现在的这个女朋友就是个废物。      秋黛很想掀桌不吃了直接走人,然而这毕竟是名义上的朋友聚会,还得装得像一点儿。而且按照他对萧宁远的了解,似乎冯辉拐弯抹角地说萧宁远没用,这并没有什么错。      但秋黛很想直接泼她一脸水:就算萧宁远再没用,也不是她丫有权力说的!      总之这顿饭秋黛和江子瑞吃得很不痛快,而且眼睁睁看着萧宁远听到别人讽刺她却不还口,他们心里也觉得憋屈。然而出乎秋黛意料的是,炫耀了自己的各种成就之后,冯辉却看上去并不太高兴。      倒是萧宁远终于吃饱了,感到心满意足。绿泽饭店不光生态园的设计不错,做菜的口味也比较合她的心意。      好吧,鉴于这座饭店其实是属于萧宁远在北京的产业,如果不符合她的审美那才是奇怪了。不过这座饭店与萧宁远的关系也没有多密切,只不过是她手里一个房地产公司在京郊建造的旅游娱乐区的一部分。饭店的管理者与萧宁远本人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所以她也不用担心被谁认出来。只是绿泽饭店在设计温室的时候,萧宁远凑个热闹顺便替他们设计了滴灌和水帘降温系统而已。      冯辉叫服务员来结账,而同样作为生活在北京的人,萧宁远连一丁点儿想要抢着结账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淡定地看着她刷完卡,问那些没吃完的点心需要打包么。      “算了吧。”冯辉那位姓杨的朋友平和地说道,“这大热天儿,放在车里容易坏了。”      萧宁远点了点头,站起身离开时还顺手拿了一块儿剩下的绿豆糕。      从饭店走到停车场,冯辉和秋黛、江子瑞商量接下来要去哪儿玩儿,最终似乎是定下来先去附近的射击场。萧宁远也不明白,这片旅游娱乐区有不少采摘园、游乐园和购物商城之类适合陪男孩子去的地方,为什么这姑娘会选择射击场。不过都无所谓,射击场还算是萧宁远在她那房地产公司比较关注的地方,除了从军队里收购了一批退役下来的老枪之外,她还特地嘱咐那帮人买了一批新的军用枪和运动枪,当然,新枪的使用价格相对贵。      上了车,秋黛就非常不爽地抱怨道:“宁远,你这和咱们说好的不一样啊!我原先都向那家伙把你夸得上天入地,你这回不是打我脸么?!”      江子瑞却是说道:“哎,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宁远的演技不错啊。”      “还不错?”秋黛郁闷地托着腮,“这下那家伙就更看不起她了。”      “小黛,你没发现这是宁远故意的么?”江子瑞猜测道,“她装作一副人穷志短的样子,这样才能证明是真爱啊!你看宁远拿绿豆糕的时候把那丫气得,脸都变白了。”      秋黛怀疑地看了看萧宁远,而后者只是温和地笑着说:“的确是故意的,但倒并不是为了证明‘真爱’,只是想让那位冯同志知道,你为了摆脱她不惜找一个‘人生输家’来演戏而已。无论是相貌、财产、社会地位亦或者是所谓的‘真爱’,都是可以参与竞争的条件,然而如果已经被男孩子讨厌,那就表明没有参与竞争的机会了。”      冯辉是按照竞争求偶的游戏规则采取行动,这当然是最光明正大的方式。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直接摆脱她,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按这种游戏规则来,顺便再打击一下她的信心。说实话,萧宁远并不讨厌那姑娘,毕竟她和自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但既然秋黛和江子瑞想要打击她,萧宁远也不介意配合一下儿。而且这件事儿如果能顺便让她知道不要随便抢别人的男朋友就更好了,原本条件很不错的姑娘,非要抢别人已经怀孕的男朋友,这对于维持良好的社会风气也是不利的。      “哦哦,高明。”江子瑞竖起了大拇指。      谁知秋黛听了却有些不高兴:“切,‘人生输家’?!她又有什么资格自称‘人生赢家’?!”      “相对来说吧。”萧宁远淡定地笑了笑,吃完手里的绿豆糕之后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射击场距离绿泽饭店不远,很快车便开到了地方。江子瑞、秋黛和萧宁远下车,跟着冯辉三人走进大门。      看到冯辉拿出会员卡递给前台的管理员,萧宁远有些惊讶:“哦,冯同志,你住在这附近么?”      冯辉看了她一眼,语气还算平和地回答道:“对,前段时间我在这片儿买了房子。”      “在枫源么?”萧宁远问道。她记得她那房地产公司在这片儿建造的别墅区是叫这个名字。      “是。”冯辉把信用卡递给射击场管理员,转头又看了她一眼。      萧宁远点了点头,走到在旁边沙发上休息的秋黛处,对他说道:“大约四万一平米,平均价格一千万。”      秋黛不快地看着她:“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萧宁远微笑道,“就是告诉你实情,一般住这种房子的已经能叫‘人生赢家’了。而且等到这片地方的旅游真正做起来,那儿的房价还会涨。”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吧。”秋黛无所谓地说。      “肯定能涨。”萧宁远淡淡地说。事实上枫源的房价已经涨了不少,现在预测中等到河岸水上乐园建起来之后还能涨更多。      “切,那你怎么不投资一套?”秋黛故意问道。      “我投资这个有什么用?”萧宁远温和地说,先把房子卖出去吸引住户带动地区经济发展才是正经。但却又逗他道,“不过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五折,怎么样?”      “呦,你还推销房子啊?”秋黛笑道,“能拿到多少分成?”      “如果原价五折,按照现在的房价,我都得给你补钱。”萧宁远笑着摇了摇头。 ☆、第五十五章   正当萧宁远和秋黛讨论着房子的事儿,江子瑞走过来问道:“宁远,你不打算去打两发么?”      萧宁远觉得她装穷就得装到底,而射击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小众的爱好可不是“穷人”应该有的。然而秋黛却推了推她:“去吧去吧。”      江子瑞低声提醒道:“不过冯辉那丫打枪还是挺准的。”      “喂喂,我们家宁远也不会差好吧?”秋黛站起身,鼓励地拍了拍萧宁远的肩。      萧宁远心说是不差,她当年好歹也是受过训练上过战场的人,而且在西伯利亚的时候,亚历山大还教过她用狙击步|枪。当时亚历山大可是相当有名的狙击手,却因为情报泄露德军知道了她的隐藏位置而遭受轰炸,幸好她在轰炸前几分钟离开了原先的隐藏地点,没有被直接击中而是为爆炸弹射出弹片所伤,之后遇到刚从防空洞里逃出来的萧宁远,得到了紧急的救治才捡了条命。      当时亚历山大还开玩笑说,她刚到达隐藏地点,就有一种神秘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然后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天上有一线“耶稣光”指向东南方的高地。她开玩笑说那是上帝在指引她改变狙击的隐藏地点,所以就离开了原先的地方。      后来萧宁远问那个“耶稣光”是什么,亚历山大形容了半天都没有让她明白。直到亚历山大牺牲萧宁远都没弄懂,一直以为那真的是什么神秘离奇的超自然现象,然而之后她偶然在一本摄影作品集里看到了草原上的耶稣光,才明白过来那其实就是光线穿过胶体时产生的丁达尔效应。      萧宁远从来是不信任何宗教的,但她也听说过许多似是而非的传闻,证明所谓的“信则灵”。然而亚历山大也是不信教的,即使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也没有一直保护她安全地度过二战。最终她还是死了,作为一个狙击手,却死在步兵的普通步|枪下。      江子瑞看萧宁远有片刻沉默,以为她没有把握便建议道:“要不让我去跟她比十发,挫挫丫的锐气?”      “那位冯同志的水平怎样?”萧宁远温和地问道。      “这种五十米运动步|枪,固定靶带瞄准镜的么?”江子瑞估摸了一下儿,“据说这儿的枪比较稳,平均起来应该在八环左右吧。”      “行。”萧宁远点了点头,那她大约也打到八环左右就好了。毕竟是秋黛让她去和那姑娘比的,这总得给秋黛一个面子。      萧宁远刚要去找冯辉,秋黛连忙拉住她:“哎哎,你打过真枪么?”      “打过啊。”萧宁远奇怪地回答道。      “打过就好。”秋黛小声嘱咐道,“你应该知道射击场的枪一般都会往旁边偏一些吧?”      “这儿不会的,这边儿的瞄准镜每周都要校准。”萧宁远笑着回答道。      萧宁远对冯辉说能不能让她先试试,这在那姑娘看来大约就等于宣战了。冯辉的脸色很不好,她也不知道萧宁远的水平怎样,不过既然是秋黛在马场和射击场里选择了后者,冯辉就知道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家伙至少射击水平比马术高些。      “行啊,你先来吧。”冯辉略带轻视地说道,错开一步让萧宁远进入运动步|枪的射击位。      靶纸已经在五十米外挂好了。萧宁远端起枪,拉开保险,先从瞄准镜里检查一下靶纸挂得是否正确——这只是一种奇怪的习惯,事实上仅仅因为曾经她在一些比较老的射击场里,有过打到一半靶纸掉了的诡异经历。      冯辉见她立姿射击的动作称不上多标准,然而一看就是熟手,心里也比较忐忑。她自然知道秋黛的好些朋友都是部队的,有些现在不在服役的也是在部队里待过。然而她却是原先听说了秋黛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女朋友并不是部队里出来的,才会提出到射击场“一决胜负”。      而萧宁远可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直接奔着八环的下部瞄准去了。第一枪之后能看到弹孔刚好落在八环的正下部。之后她几乎没有调整姿势,又瞄准到八环的正上部,然后是左、右、左上、右上、左下、右下……这里使用的7.62mm口径的运动步|枪稳定性都很好,用400m-600m的有效射程来打五十米外的靶子,还是比较容易的。      当上、下、左、右、左上、右上、左下、右下八发子弹打完之后,萧宁远就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该打在哪儿了。作为一个轻度强迫症患者,她觉得如果还有两发子弹,再打在八环里就会破坏掉现在的平衡感。然而如果打在九环或是七环里,则无法保证平均起来是否还能和冯辉的成绩差不多。      这实在是很纠结的事儿啊……萧宁远端着枪,在瞄准镜里寻找打下一枪的最佳位置。      正当她在打七环和打九环之间犹豫不决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哎,老大?打你电话俩月都不接,今天怎么上这儿来了?”      萧宁远无奈地放下枪,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相貌清秀的年轻女人笑嘻嘻地走过来拍上她的肩,而跟着她来的两个射击场员工和管理员看到她这神态和动作都惊讶得眼睛快瞪出来了。      “我最近有点儿私事儿,把你的电话先屏蔽了。”萧宁远淡定地说道。这姑娘是她原来的管家,说是管家,其实对萧宁远而言也就相当于私人助理。      在第三次工业革命期间,受到科技爆发式进步的影响,中国的制造业发展迅速,萧宁远借此进行了大量投资。然而她投资得似乎有点儿过了,原本只是想抓住机会赚一笔小钱,让她之后几十年都不用为吃饭发愁,但最终结果却导致了她手里握着太多的产业,管理起来十分麻烦。于是八年前她便聘用了这个叫李芹的姑娘,一开始因为萧宁远的个人问题不能经常亲自出面,就让李芹代替她出席一些必须要董事长出席的会议,后来因为这姑娘在工作上还是比较靠谱的,萧宁远便培养她替自己管理一部分产业。      “老大你真是太无情了……可怜我为了你忙前忙后,你竟然屏蔽我电话呜呜呜……”李芹伏在她肩上假哭起来,“你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管家,就把我给忘了……”      “你亏不亏心啊,小李。”萧宁远无奈地把她从自己肩上摘下来,“如果不是你闲的没事儿一天给我打十个电话,我至于屏蔽你么?”      李芹立刻站直了,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唉,我那不是想你么。自从你把我扔在家里自己跑了,我每天是茶不思饭不想,认真地完成党和老大交给我的工作,期盼着老大你赶紧回来——你说说,像我这么尽职尽责的管家,上哪儿找第二个去?”      什么党的工作,不就是帮她交个党费么?虽然她交的党费数额的确是有点儿大。      萧宁远已经习惯李芹的不靠谱了,平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行了,见到我就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然而李芹的下一句话却成功地扰动了萧宁远的心神:“哎,老大,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主子找到了!” ☆、第五十六章   “什么?!”萧宁远惊讶万分,“哪个主子?”      “就是你的薛定谔先生啊,老大。”李芹笑得一脸灿烂。      “真的是埃尔温?!”萧宁远有些难以相信。      “当然是了,”李芹摊手说道,“否则你以为这世上还有第二只名叫‘埃尔温·薛定谔’的马恩岛猫么?”      “我的天……”萧宁远简直快喜极而泣了,“她现在在哪儿?她去哪儿了?”      李芹看她如此着急,反而故意放慢了语速,给萧宁远讲了她家主子埃尔温的“离奇遭遇”:“老大,你和姐夫分手之后不是搬家了么,主子她就整天整天茶饭不思,趴在阳台上等你回来。然后我看她实在忧愁苦闷,就把窗户打开了,然后呵呵呵呵……”      “李芹。”萧宁远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埃尔温是她放出去的。然而这小子当初还告诉她埃尔温通过某种“量子的”方式消失了,真有点儿气人啊。      “老大,你听我说嘛。”李芹后退半步,陪笑道,“薛定谔先生她跑出去之后,对院子里众多年轻貌美的‘安尼’视而不见,直奔老大您的新住所而去——”她看了一眼萧宁远,还是改口道,“——好吧,其实她还是看了看那些‘安尼’的。”      [注:在现实中,量子物理学家埃尔温·薛定谔的妻子名为安妮]      那不是废话么,当时正值猫的发|情期啊,埃尔温跑出门肯定是为了发|情的公猫而去。唉,早知道就狠下心给她做绝育了——这也是萧宁远在埃尔温走失之后最后悔的事儿。      “你是说埃尔温从天津一路跑到了大连?”萧宁远有些好笑地问道。这瞎话还能说得再玄乎点儿么?      “没,没。”李芹连忙摆了摆手,“咱们英明伟大的主子怎么会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她离开家不久之后就遇到了一位老夫人,那位老夫人肯定是被主子的威严和美貌所震慑住了,连忙把主子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直到我上次回到天津那栋房子,碰巧遇到那位老夫人带着主子和他家的猫出来玩儿,才重新见到咱们亲爱的主子啊。老大,主子现在肯定已经想死你了,毕竟你可是她最喜欢的猫奴啊,没有之一的。”      萧宁远很想告诉她先把埃尔温晾在家里几天,谁让她在自己和公猫之间竟然选择了后者。然而却又想到其实也是她自己离开天津的别墅,却暂时没有把埃尔温也带到新家的,主要的错在她。而且埃尔温也像她一样,是被发|情期的激素变化所控制的,其实埃尔温并没有错。      然而一想到埃尔温走失之后,没人给她准备食物,没人给她准备水,没人给她铲猫砂,别的猫还可能笑话她没有尾巴……萧宁远就感到异常的心疼,连忙问道:“那埃尔温现在在哪儿?”      “我怕主子再走丢,就把她也带到北京来了。”李芹立刻说道,“现在就在我住的地方。”      萧宁远决定立刻去见埃尔温,果断放下枪,对旁边的秋黛说她要提前离开。      秋黛听她和这位打扮整洁高雅但说话动作都颇不靠谱的同志说了一堆奇怪的事情,就决定扔下他们直接走了,有些不满地说:“先别走啊,宁远,你好歹也把剩下两枪打完吧?”      “哎呀,还打个什么?”李芹对他耸了耸肩,“我老大的枪法,都是用莫辛-纳甘在一公里开外击中人单只眼睛(这是在夸张)的水准,还用得着练这五十米的运动步|枪么?”      “行了行了。”萧宁远拍了拍她的手臂。这姑娘非正式场合一贯是口无遮拦的,萧宁远这点儿底子全要被她抖落出来。又对秋黛说道:“我现在的确有点儿私事儿,要不下次咱们再来玩儿?”      “对啊,姐夫。”李芹立刻跟着说道,“这家射击场的负责人归我管,你以后想来就直接找我好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塞给他,“上面有我的电话。”      秋黛还没太理解她叫“姐夫”是什么情况,然而见她拉着萧宁远便走,连忙说道:“那……宁远你就这么走了?”      萧宁远这才意识到她现在还在扮演秋黛的女朋友,显然不好扔下他自己走:“哦,小黛你和我一起去?去看主子——不不,是去看埃尔温。”      “对啊,姐夫,一起走吧。”李芹连忙跟着说道,“你不用担心主子有弓形虫,主子原先得过弓形虫,后来除干净了,这已经产生抗体就不会再得了。”      秋黛还是没弄明白萧宁远的“主子”到底是谁,但一时间也不好拒绝,只好嘱咐了江子瑞几句,便跟着萧宁远和李芹走了。      而江子瑞看冯辉一脸不忿儿的样子,无奈只好过去拿起枪想要帮萧宁远把她剩下的两枪打完,从瞄准镜一看,才发现五十米之外的靶纸上整整齐齐八个弹孔排列均匀地打在八环上。      江子瑞没有开枪,而是按了按钮撤回靶纸。冯辉看后便沉默了。      秋黛跟着看上去十分不靠谱的李芹和一听到“主子”两个字就跟吃错了药一样的萧宁远走出射击场,来到一辆看上去十分高端大气的黑色红旗车前。李芹走到后座给他打开车门:“姐夫,上车吧。”      秋黛有些莫名其妙地就坐进车里,看着萧宁远坐进副驾驶,而李芹坐在驾驶座,然后开着车直接离开了射击场的院子。说实话,他并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还有,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女人说射击场的负责人归她管是真的么?她又为什么叫萧宁远“老大”?      正当他想着,前面李芹突然问道:“哎,对了,这位姐夫您贵姓啊?”      “秋天的秋。”秋黛有些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秋啊。好姓,好姓。”李芹玩笑地说道,“原来姓夏的姐夫把老大给甩了,又来了姓秋的。正所谓一年四季更替轮回,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老大,你得庆幸姓冬的人比较少见。”      “别开这个玩笑。”萧宁远有些尴尬地说,“这位秋黛同志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不是吧,老大?”李芹一脸责备地说道,“人家肚子都大了,你再‘只是朋友’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这实在不好解释。萧宁远只好叹了口气,算是暂时默认这个关系。李芹虽然是她的管家,但却并不了解萧宁远被“探针”改造过的真相。或者说这姑娘一直以为萧宁远是从她母亲萧奕手里继承了那么多产业,却从不知道其实无论是萧向东、萧奕还是萧宁远都是同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虐猫狂人薛定谔→虐人狂猫埃尔温(误) 埃尔温可是来自马恩岛的小天使(??ω??) [脑补小剧场] 秋黛:我和你的猫掉水里,你先救谁? 萧宁远:(非常奇怪地)这问题还用得着问? 秋黛:我就知道你会先救我的~ 萧宁远:……当然得先救主子啊。 秋黛:(气愤)为什么? 萧宁远:因为她是我主子啊。 秋黛:……那我要当你主子呢? 萧宁远:可我已经有主子了啊。[摊手.gif] —— (埃尔温不在时) 萧宁远:世界上有很多种男人,有单纯天真的,有柔弱的顺从,有活泼可爱的…… (埃尔温在时) 萧宁远:世界上就两种男人,一种是主子喜欢的,另一种是主子不喜欢的。主子您看这个怎么样? ☆、第五十七章   李芹把车开到了一片开放式的别墅区。从车窗向外看,这片别墅居住区依山傍水,路边种植着一排枫树,花园里各种植物欣欣向荣,还有一条人工小溪穿梭其中,就像一片环境优美的公园。      “这儿就是枫园。”萧宁远淡淡地说道,“现在应该已经涨到五万六一平米了吧?”      “哪止啊,早就过六万了。”李芹笑着说,“怎么,老大你想搬到这儿来住?对了,老大你现在住哪儿呢?”      “这地方离市区太远了,也就是节假日来玩玩儿。”萧宁远平和地说道,“我还是住在源泽那边儿吧。”      “不是吧老大,那边儿的房子可是很少有超过二百平米的啊。”李芹惊讶道。      “懒得打扫屋子,还不如住个小点儿的地方。”萧宁远无所谓地说,“你现在住在这儿?”      “啊,对。”李芹有些无奈地回答道,“最近北京的事儿太多,我就干脆先住在这儿了。”又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萧宁远,“不过如果老大你想要和我住在一起,我其实是非常愿意的——哦,姐夫,别误会,除非是出差我从来没跟老大睡过一张床。”      萧宁远扶额:“你行了,小李,好好开你的车吧。”      李芹嘻嘻地笑着,看了看旁边的路牌,却连忙打过方向盘:“我去,差点儿就开过了……”      车越过一座小桥,开进联排别墅的其中一个院落,停在了两个停车位之一。李芹下了车,而还没等她去给秋黛开门,萧宁远已经帮秋黛把后座的门打开了。      萧宁远看了看她的别墅,重点关注了一下儿她的门:“小李,你怎么没装宠物门呢?”      “唉,我当初也没想过能再见到主子,所以就没弄。”李芹走上去用钥匙打开门,“算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比起这些身外之物主子当然还是更在乎老大你啊。”      三个人进了屋,先在门廊换上拖鞋。因为只是暂时的居住地,李芹这座别墅内部装修也比较简单,但却相当干净整洁,白色的瓷砖地板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似乎是听到有人进屋,客厅处传来一阵轻微的、似乎是报纸被踩踏的声音,然后一只毛绒绒的猫砰地从沙发扶手上跳到地面。那只猫外形有些像布偶猫,也带有布偶猫很常见的蓝白双色花纹,眼睛是蓝绿色的,然而却没有尾巴,后腿看上去比前腿长一些,就显得更像是一只毛绒绒的球。      “埃尔温。”萧宁远蹲下,小心而轻地对她的马恩岛猫主子招了招手。      埃尔温听到她的声音,脑袋微微歪了歪,然而却似乎是在责怪萧宁远很长时间都不看她,却又转过身向旁边走了两步。当萧宁远觉得埃尔温不认她了的时候,她却又转过了头,看到萧宁远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才迈着有节奏而上下起伏、高贵而庄重的步子走到她身前,让萧宁远把她抱起来。      手指接触到埃尔温柔软而温暖的双层被毛,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萧宁远轻轻地吻了吻埃尔温的头顶,那样子简直温柔得能滴出水儿来。而埃尔温也是平和地趴在她怀里,一副高贵而慵懒的样子,玻璃珠儿般的蓝绿色大眼睛扫过李芹和秋黛,似乎在说:萧爱卿是朕的宠臣,至于尔等平民只配去给朕买猫罐头,还不快去?      李芹似乎“看懂”了埃尔温的意思,连忙说道:“哦,要不我先去给主子开盒罐头?”      萧宁远掂量了掂量埃尔温的分量,摇摇头道:“算了,她这几个月不见重了不少,每天定量吃猫粮就好,暂时不要再给她零食。”      埃尔温似乎是听懂了她的意思,立起身高贵而冷酷地“喵”了一声,然而看到萧宁远脸上关切的神情,却又懒懒地重新趴下去,仿佛在说:看在萧爱卿是为了朕好的份儿上,朕就纳谏了吧。      重新见到了主子之后,萧宁远接着检阅了李芹给埃尔温准备的生活场所,然而看到她家空空荡荡的客厅时便有些不满:“这儿怎么连猫爬架都没有?”      “啊,主子来这儿还不到一星期,那些东西暂时还没买。”李芹连忙解释道。      萧宁远轻柔地把埃尔温放到沙发上,无视沙发上已经被猫爪子挠出一道道痕迹:“也好,埃尔温要跟我走,太大的猫爬架反而不合适。”      埃尔温轻巧地爬到沙发背上,在两个靠枕中间趴下来,沉静地看着萧宁远,又看了看旁边陌生的秋黛。      “那……老大,你介绍姐夫给主子认识认识。”李芹笑了笑,“我去倒点儿饮料。”      听她这么说,萧宁远才想起来秋黛,转过身却看到那穿着深紫色纱裙打扮得很“炫”的男人正微微弯着腰,好奇而小心地看着沙发上的埃尔温。      “这就是马恩岛猫么?天生没有尾巴?”秋黛好奇地问道。      “伦比(rumpy),即完全无尾,是马恩岛猫的一种。”萧宁远温和地回答道,“根据尾巴长度不同,还有伦比短尾(rumpy riser)、斯顿比(stumpy)和隆吉(longy)三种,分别有很短的尾尖、中间长度的翘尾和比普通猫稍短的长尾。”      “这是自然形成的?”秋黛俯身,从比埃尔温的视平线略低的位置伸出手,缓缓地接近,发觉她并没有拒绝只是安静地趴着,才放心地轻轻抚上她头颈部的毛发,“她的毛真漂亮。”      “因为在马恩岛上长期与其他种群隔绝,而稳定下来的基因变异。”萧宁远在沙发上坐下,埃尔温就自动脱离秋黛的手,跳到她的膝上趴下。萧宁远对她的行为感到非常满意,她主子到底还是黏她的——当然,马恩岛猫比较“平易近人”的性格可能是促成这一行为的主要因素。      秋黛也坐在萧宁远的旁边,有些小心地向她怀里的猫主子伸出手:“我能抱抱她么?”      然而还没等萧宁远有什么动作,埃尔温已经从她腿上站了起来,无视秋黛伸出的手而直接走到旁边秋黛的腿上。秋黛见她一点儿都不怕生的样子,便稍放开了些,轻柔地用手把她从脑袋捋到身体的末端。埃尔温舒服地在他隆起的腹部蹭了蹭,转过身趴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萧宁远。      好吧,主子没有不爱她,然而主子似乎更喜欢秋黛。萧宁远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或者说,她主子一直以来都比较喜欢让男人摸吧?尤其是年轻而漂亮的。果然女人都是视觉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Q: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那猫呢? A:猫是人类最好的主子。 ☆、第五十八章   萧宁远要埃尔温从李芹这儿接回自己家里,顺带着也要把秋黛带回家,主要的理由是埃尔温格外喜欢秋黛。      她主子特别能吸引男人,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在之前萧宁远并没有散发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的时候,就有些男孩子或是年轻的男人因为埃尔温认识了她,然而那时候萧宁远是一点儿都不想谈什么恋爱的。有时候她都觉得,这是不是埃尔温故意的,可能是看到自己的爱卿很久都没有婚配,于是想要指婚帮她脱单?      李芹常常开玩笑说,她主子不应该叫“埃尔温·薛定谔”,直接叫“丘比特”才是正经。      坐在返回源泽小区的路上,秋黛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宁远,你不会还打算住在那套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里吧?”      如果是之前,萧宁远可能说“挤挤差不多得了”,然而现在还有埃尔温,埃尔温需要足够的活动空间,而且窄小的房间里又有那么多人来回活动,肯定会干扰到埃尔温的正常生活。      看来必须得搬家了。萧宁远叹了口气,对李芹问道:“小李,源泽那边儿还有空的跃层房么?”      “有啊,肯定有。老大你从我手机里找找。”李芹连忙说道,边开车边把手机扔给她,“就算暂时卖出去了也能购回来不是?为了主子和姐夫,老大什么不能做啊!”      秋黛被她逗笑了。他现在感觉有点儿神奇,原先他和冯辉夸萧宁远多么有钱,还觉得那些话十分不靠谱,没想到萧宁远有钱的程度简直快要超乎他的想象。然而这样一个有钱人,竟然住在普通小区一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子里,甚至已经有好几个男朋友都没想过要搬家,实在也让人有点儿不能理解。不过,一个女人就算这样都能有好几个男朋友,这或许才是最神奇的地方。      萧宁远翻了翻李芹的手机,不一会儿便问道:“这套还没卖出去?”      李芹抽空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可不是么,三层的精装跃层房又是在顶层,定价太贵了,而一般人也不会买这么大的公寓。”      “当初为什么要建它?”萧宁远淡淡地问道。      “我哪知道?”李芹撇了撇嘴,“不过恐怕又是她们谁打的赌。”      “算了,就这个吧。”萧宁远把手机还给她,“帮我把钱打到分公司去。”      李芹耸了耸肩:“这多麻烦,老实说这房子还不够你每年交的党费呢。”      秋黛暗自用党费占个人收入的比例算了算,而后都已经对这个数字感到麻木了,也不知萧宁远在哪个党支部。      说实话,秋黛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但他之前见到的有钱人和萧宁远有巨大的区别。一般人有钱了,不说有多夸耀自己的财产,至少也是在做与自己财产量和社会地位相匹配的事儿,也会和其他有钱人有一定的交往,然而萧宁远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自己活得很清闲。不过他又想想,似乎活得清闲也是种好事儿。      萧宁远和李芹、埃尔温、秋黛一起回到了源泽小区,然而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看了那套一直没有人买的三层跃层房。那房子的确很大,装修还是源泽小区精装房一贯的简洁风格,然而却是有整整九居室,良好地满足了萧宁远目前家里要住八个人的需求,还能剩下一个作为书房。      李芹打电话叫人来把这儿打扫了一下儿,很快便能使用了。然后萧宁远把埃尔温交给秋黛照顾,自己和李芹开车出去买了猫粮、猫砂、食盆、猫爬架等等一切猫会用到的器具和补充品。在李芹倒腾那些给人用的东西时,萧宁远也在一丝不苟地准备给主子的生活环境。好在马恩岛猫不是一种特别喜欢攀爬的猫,活动范围主要在地面附近,搭建猫爬架也比较容易。      这些东西萧宁远和李芹捣鼓了一下午,等到这房子能住人也能住猫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萧宁远点了外卖,然后给埃尔温倒了半碗猫粮和小半碗猫罐头。      埃尔温吃完之后显然不饱,从萧宁远的腿爬到她身上,蹲在她膝上抬头望着她,似乎是在责备:大胆逆臣竟然不给朕吃饱。然而当萧宁远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脑袋,又手法熟练地把她撸了几遍之后,埃尔温便暂时原谅了她,赏赐性地舔了舔她的手,然后轻巧地跳到地上,犹自去玩儿猫爬架了。      然后秋黛便看到萧宁远坐在沙发上,望着阳台猫爬架上的埃尔温笑得一脸温柔。他不禁有种奇怪的错觉,他女朋友似乎比起人更喜欢猫啊,而且还喜欢母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跨物种同性恋?      +-+-+-+-+-+-+-+-+-+-+-      萧宁远因偶遇李芹而找回她的主子,她家里其他的六个男朋友对此却一无所知。事实上,萧宁远不在家,夏采梅、祁玉寒等人立刻就开始恢复到堕落的状态,购物的购物,吃零食的吃零食,还有蓝茉和夏采兰自从回到家之后就没从沙发上起来过,一直在看着最新的电视剧。沈柳依提醒了他们几次也只是被搪塞过去,后来看着他们自己很高兴也就不想再管了。只有于晴晴非常配合,然而他的肚子已经那么大,再拉他出去散步锻炼反而不好。      看着一屋子堕落的男人,沈柳依只好也开始堕落。他犹豫了片刻,立即决定再尝试制作几种迷之菜品。      于是他便离开家先出去买菜了。为了得到一些平时不常见、超市里也不会卖的食材,往往需要去公园另一边的露天菜市场,而沈柳依就从源泽小区出发,打算穿过公园而到达他的目的地。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因为昨天下雨的缘故,气温不算很高,下午的时候光线也不算强烈。因此公园里游人很多,甚至还有拍婚纱照的,拿着各种奇怪的器具,旁边几个小孩子在偷偷围观。      看着湖边木槿花开得正好,沈柳依的心情也变得很愉悦,然而他走着走着,却突然听到旁边有人似乎是在叫他:“嗨!那位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问:你怎么知道是在叫你? 沈柳依:因为在叫“美人”啊(羞涩.gif) ☆、第五十九章   沈柳依回过头,看到一个颀长的人影向他走来,边招手道:“嗨!”      那是一个年轻的白种女人,穿着七分袖的深蓝白格子衬衫和灰色牛仔裤,留着一头稍长的、能恰好盖住耳朵的棕色中分式,看上去优雅而富有艺术气质。而这人长得也相当俊美,尤其是有一双形状优美的略狭长的桃花眼,也不是欧洲人常见的蓝色或是棕色,而是一种神秘的银灰色。      沈柳依注意到她手里拿着的单反相机,挂着一个很长的炮筒般的镜头,大概是来拍照的吧。他以为这是个外国来的游客,想让他帮她拍张照片,便走了过去。      然而当沈柳依想要接过她的单反时,这位帅而优雅的欧洲人却对他笑着说道:“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哦,你的网名是叫‘木卯’吧?”      沈柳依感到惊讶:“是……是啊,您是怎么?”      “我在一个摄影相关的公众号上见过你的照片。”这位欧洲人微笑着说,她的中文说得很标准,不像一般在北京住的人会带有北京话的口音,“我叫埃尔温·帕夫洛夫,是个从德国来的摄影师。”      “哦,幸会幸会。”沈柳依悄悄看了一眼她的相机,是徕卡的,装配100-400mm的长焦镜头,型号沈柳依并不是很懂,但关注那些摄影公众号多了总能看出来,这镜头可是相当高端的。不过姓“帕夫洛夫”啊,那应该是俄罗斯裔吧,可能是祖辈移居到德国的。      “你叫‘木卯’,是因为姓柳么?”这位自称埃尔温·帕夫洛夫的摄影师仿佛是随口地问道。      “哦,不是,我姓沈,名字里带‘柳’字。”沈柳依解释道,有些奇怪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摄影师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么多话,毕竟在那个公众号上发过照片的人很多,其中人像作品也很多,没必要在意偶然遇到其中一个。      “沈同志,你喜欢摄影么?”埃尔温·帕夫洛夫直率而友善地说,“说实话,你的摄影水平不是很好,但是表情动作却很自然。”      “我……我也只是当作普通爱好。”沈柳依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他突然看见,在这位帕夫洛夫先生刚刚走来的草坪上,还站着一位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碎花长裙的红发年轻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她带来的模特。      埃尔温·帕夫洛夫看他往那边儿看,便微笑着解释道:“这位是芙蕾达·米勒少爷,他是我的模特。”      这位漂亮的红发美人大概并不懂中文,只是对沈柳依大方地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来北京是要去圆明园拍摄一组人像,原本打算明天去,但今天看到天气还不错,于是先出来练习一下。”埃尔温·帕夫洛夫热情地对他解释道,“这个公园虽然比较小,但草丛很整齐。我喜欢这里的木槿花。”      “是啊,这里的草坪每周都会修剪的。”沈柳依虽然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礼貌地回应道。      “这么好的天气,不拍照简直是浪费了。”埃尔温·帕夫洛夫有些夸张地感叹道,又对沈柳依微笑着说,“现在芙蕾达有些累了,我想先让他休息一会。沈同志,我看你挺适合当模特的,能否帮我这个忙?我可以按照芙蕾达的工资付给你钱。”      沈柳依有些惊讶,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儿。在中国无论是摄影爱好者还是专业摄影师,都是比较含蓄的,蹭模特的行为都比较少见,就更别提在路上抓住个男孩子充当模特了。而且如果偷拍别人家男孩子,或是在路上拦下男孩子要求去拍他,可能还会被当成流氓。      不过那都是对于长相猥琐行为不端的人而言的,而这位名叫埃尔温·帕夫洛夫的摄影师却长得一表人才,人也很有气质,看上去像个真正的艺术家,令人不忍拒绝。何况人家毕竟是远道而来,虽然中文说的不错,但在这儿也是人生地不熟,找别的模特也不方便。而他现在又没什么急事儿,让人拍几张照片无所谓,正好练习一下当模特的技术,还能赚点儿外快。      “这个可以啊。”沈柳依便答应道,“我就直接穿这身吗?要不要化妆什么的?”      埃尔温·帕夫洛夫看了看他,微笑着说道:“不用,你这条裙子就已经很好了,从设计上甚至并不亚于芙蕾达穿的那条。他那条裙子有点儿太长了,是不是?至于化妆,人长得好看就用不着那些了,这样自然的就很好看。”      被陌生人这么夸,沈柳依感到有些不习惯,然而心里还是有点儿小高兴,毕竟男人都喜欢别人夸他漂亮。      埃尔温·帕夫洛夫过去和那位叫芙蕾达的红发模特说了两句,而那位红发美人似乎有些不愉快,但在摄影师的好言劝导之后还是妥协地离开,到一边儿的野餐垫上喝水去了。沈柳依看到这位帕夫洛夫先生还亲吻了芙蕾达的额头,暗暗想到现在的专业摄影师行为真是多有奇怪。      不过埃尔温·帕夫洛夫对待模特还是十分温柔和蔼的,虽然沈柳依并没有系统地学过什么当模特的技术,但通过这位帕夫洛夫先生的引导,动作和表情却也能够比较自然了。她也没有让沈柳依一直站着摆姿势,经常留出时间给他休息,而在他休息的时候也随口聊聊天儿。      和她聊天的过程中,沈柳依了解到,这位帕夫洛夫先生祖上的确是俄罗斯裔,但到她曾祖母那一辈便已经是德国人了。她在摄影界还是相当有名的摄影师,擅长拍摄世界各地的自然风光和建筑,得过不少国际大奖,还给沈柳依展示了一下那些获奖的照片。而她尝试在人像方面取得突破还是最近才开始的。据说她想要试着将自然风景、古代建筑与人像相结合,体现某种概念或是主义——这几个词的中文她不太会讲,而说德语沈柳依也没有听懂,不过大概是类似天人合一之类的思想吧。      沈柳依觉得这位从德国来摄影师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有点儿热情地过头儿了,尽管天气不是很热,还给他买了刨冰,让人感觉有点儿像是想要顺带着泡他。而且这位帕夫洛夫先生只给他买了刨冰,却没有给她原本的模特芙蕾达买,沈柳依余光看到芙蕾达抱着手臂坐在那儿,似乎是在生闷气的样子。      为了避免误会,过了两个多小时,沈柳依便提出想要离开:“我恐怕得走了,帕夫洛夫先生。我还要去买菜,回家做晚饭。”      “是给女朋友做么?”埃尔温·帕夫洛夫微笑着问道,看不出是什么态度。      “嗯,差不多吧。”沈柳依回答道,虽然萧宁远可能不会回家吃饭,但他总要表示一下,自己是有女朋友的人。      “真遗憾,我原本还想能不能请你吃饭呢。”埃尔温·帕夫洛夫温和地说,“那么我就把钱付给你吧。不过我带的现金好像不够,微信转账可以么?”      沈柳依不太好意思拿她的钱,然而又想到像她这样的摄影师不会在乎这些钱,拒绝了反而显得不太礼貌,于是便加了她的微信。但当他感到那转账过来的数额,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文艺摄影师的内心世界[误]) 帕夫洛夫:就您这摄影技术,还有脸往网上发照片! 帕夫洛夫:请你吃个刨冰,磨叽个什么?!不吃拉倒! 帕夫洛夫:你有女朋友了不起啊! 帕夫洛夫:我靠,朋友圈里连张合影都没有,你好意思说自己有女朋友么?! 帕夫洛夫:等等,这猫好萌——她爹的,哪个傻缺管自己家猫叫“埃尔温?薛定谔”?! ☆、第六十章   沈柳依并不知道,当他离开后,埃尔温·帕夫洛夫又打开手机,仔细地翻了翻他的朋友圈。      他买了蔬菜、肉类和一些水果之后回到家,由于已经到差不多五点半了,所以也没有再尝试什么新菜品,直接做了十拿九稳的几道菜。出去一趟既抑制了自己堕落,又得到了五千块人民币的报酬,沈柳依现在心情十分愉快,端菜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微笑。      坐在餐桌边,祁玉寒看到他这么高兴,不禁好奇地问:“哎,柳依,你出门捡到钱了?”      “是啊。”沈柳依愉快地回答道。      “捡到多少?”夏采梅连忙问道。      由于萧宁远没收了他的信用卡,夏采梅只能用原本他钱包里的现金和微信钱包里的零钱买衣服,最近这些“可用资金”越来越接近零了,只好先借其他男人的钱来用。然而其他男人里面,像是祁玉寒和他弟弟夏采兰这种学生自然是借不出钱的,于晴晴原本就穷也拿不出什么钱来,只有沈柳依和蓝茉可以“剥削”。      “五千。”沈柳依并没有隐瞒。      “这么多?!”夏采梅连忙抓起他的手摇了摇,“怎么捡到的,我也去捡捡!”      沈柳依有些无奈地把碗放到他面前:“是去当了两小时的模特。偶然碰到了一个摄影师,这种事儿也就是靠运气吧。”      “哇,那怎么不去多当几个小时?”夏采梅连忙说道,“没关系,为了赚钱不回家做饭,我们都能理解嘛。是不是?是不是?”      于晴晴听到这个数额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倒是蓝茉温声说道:“这样的事儿做一两个小时就好了吧,时间再长也不太安全。”      “对对,”吃多了零食而吃不下去正餐的祁玉寒也托着腮说道,“尤其别去和那些陌生人吃饭,鬼知道她们会往食物里放什么。”      他这样说,沈柳依才有点儿后怕,他倒是没去吃饭,然而却吃了人家的刨冰。幸好那位帕夫洛夫先生并不是什么坏人。不过沈柳依之后仔细想想,那位德国来的摄影师看上去的确像是想要泡他的样子。      饭桌上六个男人随意聊了聊各种话题,等到吃得差不多了,夏采兰才有些担忧地问道:“宁远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夏采梅不爽地说,“肯定又去哪儿鬼混了,哼。”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这个“又”字是怎么来的。不过这回夏采梅可不是在杜撰,在六个男人之中,他还算属于了解萧宁远底细最多的——虽然即使如此相比于总量也显得很少。夏采梅和夏采兰是这六个萧宁远的男朋友里唯二认识李芹的,因此也对于萧宁远的财产有一定了解,而在夏采梅看来“女人有钱就会出去浪”这条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就像男人有钱就会去疯狂购物一样。      正当夏采梅想要给其他几位不知情者抖落一下萧宁远的底子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用钥匙开门的吱嘎声。      房门被推开了,萧宁远抱着她的猫主子埃尔温走进屋,之后跟着秋黛和李芹。看到李芹,夏采梅不禁感到十分惊讶:“李芹?!”      “夏姐夫!”李芹热情地对他打招呼,“啊,还有兰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肚子都这么大了呵呵呵呵……”      夏采梅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很介意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弄大肚子的,虽然之后跟萧宁远复合了吧,不过这样总让人有种他是因为孩子才继续当萧宁远的男朋友的感觉。      倒是夏采兰看到萧宁远怀里抱着的埃尔温眼睛一亮,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抱他从前的主子。而见到她从前的爱卿,埃尔温也愉快地从萧宁远的怀里爬出来,踩着她的手轻盈地跳到夏采兰肩上。      她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男人的注意。祁玉寒惊讶地叫道:“天哪,这是马恩岛猫!萧宁远,这是你养的么?”      还没等萧宁远回答,李芹就抢着说道:“对对,这位就是老大的主子,埃尔温·薛定谔先生!”      “虐猫狂人薛定谔?”祁玉寒立刻笑起来,而蓝茉和沈柳依反应过来了也开始笑,“这名字起得也太有寓意了!”      埃尔温趴在夏采兰怀里享受着男孩子柔软手指的抚摸,如同帝王般巡视了这些笑得“无礼”的男人们一圈儿,看到他们都长得很漂亮便不再追究,只是仿佛在说:无知的男人,那个对喵星人无礼的女人怎么能与如此高贵的朕相提并论?      无论如何,见到埃尔温之后一群男人便高兴地围着撸猫了。埃尔温似乎被他们的热情吓到,连忙召唤来了萧宁远帮她护驾。萧宁远也无法阻止他们,只好保护着主子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撸,不要一起上来把主子惊扰到。      李芹看她老大和各位姐夫们和主子在一起如此和谐愉快,便悄悄地离开了。原本她还担心各位姐夫会不会做出争风吃醋之类的事儿,老大处理不了还需要压榨她的劳动力,然而现在看来这些姐夫们都好像脑袋里缺根筋儿一样,她便放心了。      唉,当管家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不容易啊。      原先不认识埃尔温的男人们都摸够了主子之后,大家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们当中新增添的成员——秋黛身上。      正当秋黛被六个男人观摩着感到尴尬甚至是有点儿害怕时,沈柳依却问道:“秋同志如果要住在这儿的话,是不是有点儿太挤了?”      “嗯,我和李芹收拾了新的房子,咱们现在就可以搬到那儿住了。”萧宁远回答道。      夏采梅忍不住吐槽:“切,如果不是李管家,你就打算让一直我们挤在这儿了是不是?”      “房子也不是越大越好,够住就行了。”萧宁远温和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很令人信服,然而几个男人仔细想了想,怎么这话听上去那么扯淡呢?七个人不到一百平米,这还能叫“够住”?! 作者有话要说:  埃尔温:(语重心长)萧爱卿,朕顶多帮你到这步了。 ☆、第六十一章   主子找到之后,萧宁远很长时间都处在愉悦的状态中,在她的新家安顿下来所有男人,便拿出手机给尼古拉斯打电话。      也不知尼古拉斯在干什么事儿,萧宁远的第一个电话她没有接,直到她打了第二个才被接起来:“喂,是阿远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带着浓重的鼻音,萧宁远不禁有些担心:“怎么了,尼克?声音怎么这样?”      “哦,有点儿感冒。”尼古拉斯回答道,声音变得轻快了些许,“我现在在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萧宁远很感兴趣地问道,“家庭旅行么?”这倒是一种告别家人的好办法,在最后一段时间里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嗯,差不多吧。”尼古拉斯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儿么,阿远?”      萧宁远抑制不住语气中的愉悦:“埃尔温找到了!”      “什么?”尼古拉斯听上去也高兴起来,“我的天,这真是太好了,阿远!”      “对啊,就像在做梦一样。”萧宁远感慨地说道,“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她忍不住给尼古拉斯讲了埃尔温究竟是如何被李芹不留神放出去,然后又怎样被收留再被李芹找到,最后还向尼古拉斯抱怨道:“李芹那小子别的活儿都干得不错,偏偏总在一些小事儿上出问题。她当初竟然还说埃尔温是通过某种‘量子的’方式消失的,你说气不气人?”      “哈哈哈……”尼古拉斯也笑道,“不过这也是给你提个醒,阿远,你还是得考虑考虑给埃尔温做绝育了。”      “是啊,我不能再失去她了。”萧宁远有些伤感地说道。她原先觉得给猫做绝育也是比较残忍的事儿,然而为了主子更长远的健康和安全,短暂的痛苦还是值得忍受的。      很多人恐怕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埃尔温在她心中那么重要。然而对于萧宁远而言,埃尔温一直就是她全部人类情感的寄托。      其实现在的埃尔温并不是萧宁远的第一只猫,自从二战胜利,萧宁远离开西伯利亚地区而西行来到欧洲,她便在英国的马恩岛上认识了她的第一只猫——她的第一个“埃尔温”。原本起这个名字只是因为“薛定谔的猫”而开一个玩笑,却没想到“埃尔温”成为了她七十多年的独身生活中唯一的陪伴。      一直以来都是这些叫埃尔温的猫陪伴着她。随着萧宁远一次次蜕皮更新,她的“埃尔温”也“历经”了一次次的死亡与出生。有时候萧宁远都有种错觉,仿佛世上只有一只埃尔温,她一次次地死亡,又像是萧宁远一般一次次地重生。      这听上去或许对猫不公平,然而也不得不庆幸,猫是没有自我意识的,现任的主子不会感觉到自己被当作前任的替身。在漫长的岁月里,“埃尔温”就这样一直陪伴着她,用猫特有的方式占据她的心神,时刻唤起萧宁远心中的人类情感。直到最近的几十年,互联网技术发达之后,萧宁远对猫的依赖感才逐渐减退,然而却依旧把她的主子视若珍宝。      是啊,猫多么值得人爱啊。虽然他们可能不爱你,但这并不能阻止你去爱他们。而对于人类而言,有时候比起被人爱,能够去爱别人才是更重要的。      当然,对于萧宁远而言,选择猫成为人生伴侣最大的好处就是,猫永远不会把“探针”的秘密泄露出去。      萧宁远又和尼古拉斯讲了好多有关于埃尔温的往事,不光是现在的埃尔温,还有之前她所养的四只猫。说起埃尔温的时候她的话明显变得多了,原本说得比较刻板的俄语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活泼起来。尼古拉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几句,大概是因为并没有养过猫吧,她对于这个话题倒不是很积极。      等到向朋友诉说完找回自己家主子的喜悦心情,萧宁远才又突然问道:“对了,尼克,你怎么会感冒了呢?真的是感冒么?斯里兰卡那边儿会有疟疾呢。”      “啊……或许吧。”尼古拉斯带着很重的鼻音说道,“我去医院查了查,好像不是疟疾。”      “不是就好。”萧宁远有些担心,尼古拉斯现在处于“探针”改造的第一阶段,“探针”免疫系统的建立还不完全,对于疟疾等寄生虫疾病抵抗力恐怕并不比普通人类高多少。然而既然不是疟疾,或许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第一次改造之后有一段时间还会有局部的感染发炎症状,可能是自身免疫系统对“探针”的暂时抵抗所致,很快随着“探针”对人体的适应便会渐渐消退。      不过萧宁远还是不放心地嘱咐道:“尼克,如果你有哪儿不舒服,千万要打电话给我。我前段时间处于蜕皮的虚弱期,没接你的电话真是抱歉。”      “当然,当然。”尼古拉斯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我现在除了有点儿感冒症状之外,其余都好得很。”      “嗯,那就行。”萧宁远笑着说道,“斯里兰卡大概不错吧?”      “是很漂亮。”尼古拉斯也笑着说,“不过在这儿用数据流量太慢了,照片等到我回苏联再传吧。我昨天寄了一包茶叶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北京。”      “那我就等着收了。”萧宁远愉快地说道,然而又想到她给尼古拉斯留的地址好像还是在天津的,看来又得麻烦李芹回天津的时候捎一趟了。      又和尼古拉斯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萧宁远不由得感叹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不过按照尼古拉斯寄东西的手笔,估计这包锡兰红茶得喝好些时间。上次尼古拉斯去祁门竟然也给她寄了祁门红茶,而这次是锡兰红茶,不知道她此行会不会去印度大吉岭和阿萨姆,这四大红茶品种就凑齐了。      尼古拉斯的感冒症状也给她提了个醒:“探针”对不同人的影响很可能是因人而异的。这也就意味着,即使那些男人怀着的孩子暂时没有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形态,如腹腔内肠道总体积较少且有两个附属处理器之类的明显特征,或是因为肌肉强度高于正常人类而产生异常的胎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没有被“探针”影响。于晴晴再过大约七周就要生产了,在那之前萧宁远有必要再进行一些研究,确保他生产时不会出现危险。      唉,萧宁远默默地想到,这段时间她也快跟着那些男人一起堕落了,甚至快忘记了“探针”潜在的危险性,这样可不行啊。 ☆、第六十二章   搬到新家有几点好处,第一可以撸猫,而第二就是终于可以有足够的房间能供人完成某些繁殖行为的固定动作。好吧,也不能说是固定动作,因为事实上还有不少姿势可以解锁。      萧宁远不知道的是,夏采梅还试图和祁玉寒打赌,论她一次能上几个男人。夏采梅觉得七八个都是没问题的,而对此祁玉寒表示:“得了吧。你说‘一次’是指‘连续’么?连续做七八次,这种事儿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啊。”夏采梅摊了摊手,“要不咱们试试?”      “什么?”祁玉寒惊讶地眯起眼,“你打算怎么试?”      “拜托,咱们有这么多现成的人,随便怎么着不都能试么?”夏采梅诡异地笑道。      “这不好吧……”祁玉寒难得有些犹豫,然而很快便又说道,“晴晴不行,他还差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这样太危险。”      “哦,茉茉也不行。”夏采梅摸着下巴说道,“兰兰也不行。他们身体太弱了,不能让那家伙随便折腾。”      祁玉寒在心里吐槽:萧宁远在很多方面都比某人靠谱得多,至少她不会想试一晚上能上几个男人。不过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实验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客观上,能够连续上几个男人等同于能够连续做几次,如果这个次数能达到七,不一定非得需要七个男人。事实上如果轮流着来,每个男人在中间可以有一段时间的休息间隔,祁玉寒觉得三个人就足够了。      “你看,照你这么说三个人就够了,而除了那三个之外,咱们还有四个人呢。”夏采梅得意地说道。      祁玉寒很想说,能不能别把他算上,他还是纯洁的少年啊,为什么要去做那么污的事情,然而却又有点儿想试试。不过,“你确定柳依和黛黛能同意?”      “这么有趣的事儿他们怎么会不同意呢。”夏采梅立刻去找沈柳依和秋黛来“密谋”这个实验。      在阳台上听完他们的想法之后,沈柳依刚想说“这也太不靠谱了”,没想到秋黛立刻支持道:“哎,这个主意不错啊,我早就想试试了!”      秋黛果断加入了夏采梅和祁玉寒的“实验”,而沈柳依深知这三个人都是怎样不靠谱的性格,也不能任由三个孕夫去折腾萧宁远,只好答应到时候配合他们。      在四人的讨论之后,夏采梅采纳了秋黛制定的规则,具体方式就是:第一轮按照顺序,从第二轮之后可以申请跳过,但跳过一轮之后下一轮不能再跳。      “还能做几轮儿啊,你们太高看萧宁远了。”祁玉寒抱着手臂说道,“我赌一个月的薯片,她绝对过不了第二轮。”      “我赌能做完第二轮,过不了第三轮。”夏采梅却说,“就赌这个月买的所有新款。”      “这不公平啊,那我只好赌第三轮了。”秋黛倒是不太在意输赢,“也没有别的可押,干脆我输了就给采梅买等值的衣服好了。”      “哎哎,你怎么这么确定他能赢啊?”祁玉寒不满地撅起小嘴。      “哦,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买一个月的薯片。”秋黛不介意地笑了笑。他觉得萧宁远肯定没那么弱。      “那柳依你赌什么?”夏采梅坏笑着问道。      沈柳依很想不赌了,然而不赌好像不行,从他个人经历就知道萧宁远肯定不可能过不了第一轮,不得不苦笑道:“好好,我就赌宁远能做完四轮以上了……赌注就和黛黛一样吧。”      四人又商议了一下轮流次序以及到时候的过程和注意事项,然后便拉开门从阳台走进屋里。看到蓝茉、夏采兰和于晴晴正在和埃尔温玩儿,祁玉寒、夏采梅和秋黛心里都有种奇妙的优越感,觉得他们还像是天真的小男孩儿一样玩猫,而自己已经是有志向去做“科学实验”的人了。      然而志向很“远大”,现实却比较残酷。四个人原本还想要考验萧宁远能做到第几轮,却没想到这事儿最终变成了考验他们自己能做到第几轮。到第三轮的时候沈柳依就“知难而退”了,之后说什么都不再上,而剩下的三个在意识清醒的范围内,都没见萧宁远有任何体力不足的样子。      第二天,夏采梅醒来时发现他和祁玉寒安安稳稳地躺在萧宁远卧室的大床上。稍稍移动一下身体便感到全身酸软,好在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不适,不得不说他肚子里那孩子也真够淡定的,外面翻天覆地,而里面却一点儿不寻常的动静都没有。他勉强直起身看了看对面桌上的钟表,已经是早上九点十分了。      卧室的门被推开,夏采梅以为是萧宁远,正想着怎么解释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却看到沈柳依端着淡蓝色的托盘走进来。夏采梅立刻委屈地指责他道:“喂,柳依,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能连续跳过两次以上么,你这样是违反规则!”      沈柳依只是温和地微笑:“但是我还要起床做饭。这个‘实验’的结果不是也出来了么?”      “实验应该算是作废了好不好。”祁玉寒也醒了过来,却只是慵懒无力地翻了个身,“我记录的是十七次,然而这个数据代表不了真实值,而只能说明可以连续十七次以上。”      十七次,听着就吓人。也不知是什么支持她做到这样的,这是自身天赋异禀,还是后天“训练”出来的?天哪,如果是“训练”出来的……      “对了,黛黛呢?”夏采梅有些担忧地问道。秋黛不会因为次数太多的剧烈运动而受到什么伤吧?      他这个问题刚问出来,卧室的门就又被推开了,萧宁远一脸无奈地走了进来,对在场的三位说道:“我得跟你们好好谈谈。” ☆、第六十三章   “柳依,不是你的错,你可以先走了。”萧宁远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祁玉寒和坐在床边的夏采梅。      “那我去把早餐热热。”沈柳依迅速离开了萧宁远的卧室,在他身后的夏采梅和祁玉寒心里都暗骂真是没义气。      萧宁远看着他俩,平静地说道:“小黛都招了,这事儿是你们俩挑起来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夏采梅有些心虚,然而还是放硬了语气,“我看你昨天还挺高兴的,难道不该谢谢我们么?”      萧宁远无奈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就是……做个实验。”祁玉寒强行解释道,“这是科学研究,为了……对,为了测试一下你的体能是否异于常人。”      “得出了什么结论?”萧宁远无奈地笑问。      “得出结论就是——的确如此。”祁玉寒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      萧宁远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祁玉寒躺着的一侧,俯身把他从床上抱起来靠在靠枕上:“我看你们是闲的没事儿干了。”      “你才知道啊?”夏采梅立刻说道,“谁让你没收我信用卡的,我买衣服又不花你的钱!”      “对对。”祁玉寒也连忙附和道,“而且动物本能一是进食,二是繁殖,你不让我做第一条,我只能研究一下第二条了。”      “如果你吃那么多零食还能吃下去正餐也就罢了。”萧宁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起身说道,“除了买衣服和吃零食,你们俩就不能再找点儿别的事儿做吗?”      “别的事儿可以有。”祁玉寒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萧宁远,让我研究一下你好不好?”      萧宁远微微蹙眉:“就是这么研究?用这样不正常的方式研究我的体能水平?”      “不光是体能。”祁玉寒却歪了歪头,“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么?比如前一个月你的病症,再比如你的眼睛——眼睛掉了还能再长出来,这种事儿发生在哺乳动物里我都是没听说过的。”      “那……那是另一回事儿。”萧宁远少见地主动避开了与他目光对接,向前走了两步,却又说道,“我了解自己,这些事儿无伤大雅。”或者说她会尽力,让这些事儿保持在无伤大雅的状态下。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祁玉寒有些疑惑地说道,“你有很多秘密,而我们几乎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萧宁远沉默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抱起手臂,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终还是轻声问道:“为什么要知道?”      “为什么?”夏采梅有些惊讶地回答道,“因为我们是你男朋友啊!”      因为是男朋友?萧宁远有些想笑。男朋友是什么?只不过是没有任何法律约束的、因为人类的繁殖本能才建立起来的关系,世界上有多少案例,表明这种所谓的恋爱关系并不值得信任。她无法信任这些人,无论是夏采梅他们这些她的男朋友,还是高铭鑫那些为她工作的研究员,甚至是帮她管理她所有身家的李芹都不足以信任。这些只是暂时的关系,普通人类太容易改变,她绝对不能信任,哪怕他们的品性多么善良、人格多么可爱。她注定是孤独的,不,还有尼古拉斯,为了保守“探针”的秘密,把“探针”的影响与人类社会隔绝,她们俩会注定这样孤独下去。      他们现在或许不能理解——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理解,正是因为她如此在乎人类文明的未来,如此在乎他们这些普通的人类,她才不能把这些秘密透露出去给别人分享。为了保护他们,她可以忍受七十多年的孤独,仅仅同猫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并且也不期望任何人能理解她。      “算了吧。”萧宁远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说道,“距离产生美,如果你们最终发现我是个被外星人操控的机器什么的,恐怕就不那么美好了。”      “切,真无聊。”祁玉寒抚了抚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谁在乎你是什么,我只希望我们不会生出来一群会‘蜕皮’的小虫子。”      她也希望。萧宁远无奈地笑了,然而万一真的如此呢?好在可以确定他们肚子里的生命体外表是人类胎儿的形态,至少生出来之后并不会把他们吓到。      +-+-+-+-+-+-+-+-+-+-+-      沈柳依在厨房里切着做水果沙拉的苹果,旁边秋黛扶着腰,在他切的时候顺手拿出一块吃着。这实在令人惊讶,秋黛的体力竟然这么好,在夏采梅和祁玉寒都起不来床的时候,他竟然早早地就醒了,甚至还帮忙拉着于晴晴、蓝茉和夏采兰出去散步。      “我觉得她真迂腐,不就是5P么,至于搞得这么严肃?”秋黛有些不满地抱怨道,“而且我看她昨天不是挺愉快的……”      “哪是因为这个?”沈柳依淡淡地说道,“她是生气咱们做这种无聊的‘测试’呢。这种被当成小白鼠做实验的感觉,应该不会太好。”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不该招供?”秋黛连忙问道。如果萧宁远并不知道他们是在做测试,是不是就不会感到不痛快了?      “招了就招了吧。”沈柳依温和地笑了笑,“有采梅和小寒那两个最能胡诌的,宁远也不会揪着这事儿不放。”      “哎,那就好。”秋黛小声嘀咕道,“我还觉得这挺刺激的呢……”      真是奇怪的爱好,他和夏采梅、祁玉寒他们应该会比较有共同语言吧。然而沈柳依感到自己也快被他们这些人同化了,有些奇怪夏采梅那样的哥哥,怎么会有夏采兰那么单纯乖巧的弟弟。      正当沈柳依脑补着夏采梅和夏采兰原先在他们家里是怎样收到教育时,突然感觉到家居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放下苹果和刀子,用毛巾擦了擦手,拿出手机发现是有人给他发了微信消息。      沈柳依有些奇怪,他已经把那些经常刷屏的群开了“消息面打扰”模式,平时都没有什么提示。然而点开微信,才发现是前几天认识的那个叫埃尔温·帕夫洛夫的摄影师给他发了消息。      [EPЙ:早上好呀,沈同志,有兴趣到故宫拍人像么?]      沈柳依很惊讶这个德国摄影师怎么还会来叫他,难道她真想泡他不成?可是他明明已经说自己有女朋友了。沈柳依想了想才回复。      [木卯:可是我没有长焦镜头啊。]      [EPЙ:不用带相机,我是想请你给我当模特。比起Фреда,我觉得你的气质和古建筑更合适。] ☆、第六十四章   沈柳依有些犹豫,他昨天其实翻了翻这位帕夫洛夫先生的朋友圈,在对于一个德国人也用微信而感到惊讶的同时,也得知了她的确是一个相当有名的风景和建筑摄影师——还是一个爱晒自拍的摄影师。这种声名显赫的大摄影师,应该不会做出在大街上找男孩子泡这种没品的事儿,或许她真的是觉得自己适合当模特,所以才发出邀请的?      沈柳依正在犹豫的时候,秋黛吃完了碗里的所有苹果,便好奇地凑过来看:“柳依,你在和谁聊天呢?”      “啊,没什么。”沈柳依正不知该怎么处理,便把这事儿和秋黛讲了一遍。      秋黛听后立刻说道:“你太单纯了,柳依,赫赫有名的摄影师又怎样,我看她明摆着是想泡你。”      “呃……是么?”沈柳依还是对得过各种国际大奖的摄影师比较有尊重,有些犹豫地问,“那就直接拒绝?”      “直接删好友不就完了?”秋黛耸耸肩笑道,“还是你比较想在朋友圈里留个帅姐儿,自己时不时欣赏一下?”      那位埃尔温·帕夫洛夫先生的朋友圈的确很有欣赏价值,无论从她的山水风光还是建筑还是人像,甚至是自拍都十分具有美感,然而沈柳依还是听从秋黛的,直接把她从好友里删除了。      然而他删了对方好久没过几分钟,却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发现竟然还是埃尔温·帕夫洛夫:“别惊讶,沈同志,你的微信个人详细资料里留了手机号。”      “你想要干什么,帕夫洛夫先生?”沈柳依有些不快地问道。      “真对不起,我想你可能误会我了。”埃尔温·帕夫洛夫温和地回答道,“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模特。芙蕾达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我推迟了圆明园的计划,打算先拍故宫。”      “帕夫洛夫先生,你到专业网站上能找到不少模特。”沈柳依不禁蹙眉。      “的确如此。然而你也很合适啊,沈同志。”埃尔温·帕夫洛夫平和地笑着说道,“关于价格你也可以放心,和上次一样按照芙蕾达的报酬标准支付。”      了解到萧宁远很有钱之后,沈柳依对于两小时五千已经不在乎了:“对不起,我觉得自己的模特水平并达不到需要的标准,帕夫洛夫先生,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顺手把刚刚的号码加入黑名单。如果她只是在微信上随口问问,那沈柳依还能相信她只是缺模特,然而这人却竟然翻了他的详细资料,提前把电话号码记录下来而给他打电话,只能说明这个看上去文艺而绅士的摄影师的确想泡他。真是奇怪的人,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单身男孩儿可以约,却非要找别人的男朋友。      “切,有的女人就是这样。”被冯辉追求过的秋黛一副见多识广样子地说道,“只有别人碗里的才是最好的。”      因为被加入了黑名单,之后埃尔温·帕夫洛夫也没有再用电话打扰到沈柳依,这事儿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只是作为一个国际摄影师泡名花有主的美男不成的趣事儿而已。而且那位帕夫洛夫先生因为和萧宁远的猫同名,还被几个男人私下笑话了一番。      然而祁玉寒有一次却突然想到:“埃尔温·帕夫洛夫?这名字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因为帕夫洛夫像是俄语姓氏?”夏采梅问道。      “帕夫洛夫,是俄语姓氏‘巴甫洛夫’的另一种翻译。”蓝茉开口说道。      “而‘埃尔温’是薛定谔的首名。”祁玉寒摸着下巴,蹙眉道,“这名字多半是故意这么起的。”      “等等……”夏采梅有些讷讷地说道,“我好像没懂,薛定谔的首名和巴甫洛夫的姓,这样组合有什么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了!”祁玉寒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愚蠢的话,“虐猫狂人和虐狗狂人,认谁都会把这两个联系到一起吧?!”      “所以起了这么个有创意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么?”夏采梅反驳道。      祁玉寒趴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也只好承认:“的确也只能证明她父母可能比较喜欢量子物理而已。”      无论是因为偶然,还是因为对那位埃尔温·薛定谔先生的致敬,这些男人们并没有对那个名字再产生什么兴趣。专业摄影师的世界,总感觉距离他们太远了,普通人能做的也就是翻翻那些照片,感叹一下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壮丽的景观而已。      不过两天后,沈柳依去超市买东西时,下楼却看见有个穿着绿色格子衬衫的高个女人在他们小区里晃悠。      和他一起去的祁玉寒看到那个顶着大太阳天儿仿佛是在小区里找什么的女人,有些惊讶地悄声问道:“这就是那个帕夫洛夫么?”      “是她。”沈柳依拉着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走去,试图远离那人的视线范围。      然而那个原本在小花园里转悠的女人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他们刚要试图离开时,却突然转了过来,看到沈柳依便做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这不是沈同志么?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有什么可“巧”的?谁闲的没事儿回到别人小区里啊?!就算她脖子上挂着相机也无法解释。      “帕夫洛夫先生,你跟踪我?!”沈柳依不快地指责道。      “这也不算跟踪吧,”埃尔温·帕夫洛夫微笑着说道,“你的电话打不通,就顺便来看看。”      她长得的确很帅,尤其是笑起来温文尔雅,像是扮演欧洲贵族的电影明星,如果拿着这样一个人的照片对别人说这是人跟踪漂亮的陌生男人,恐怕谁也不会信。先不说她是多么优秀的摄影师,就单论长相,都不像是会稀罕个把漂亮男孩子的人——毕竟归功于现代科技带来的各种化妆品和美容技术,漂亮的男人要比同等级别的俊美的女人多得多。      沈柳依很想赶紧走掉,然而祁玉寒却拉住他,对埃尔温·帕夫洛夫冷笑着说道:“这位帕夫洛夫先生,你没看见柳依不想理你么?你还这么纠缠不放,难道是想和他女朋友打一架?”      “哦,нет,нет……”埃尔温·帕夫洛夫连忙摆手道,“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想请沈同志当模特而已啊。”      在楼下祁玉寒和这位姓帕夫洛夫的摄影师磕上了,而楼上秋黛在阳台上向下望,正好看到沈柳依、祁玉寒和一个棕色头发的欧洲女人在那儿僵持,连忙跑去叫萧宁远来:“宁远!宁远快来看,有人想泡你男朋友呦!”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设定: 同志:正式场合泛称,不分年龄或性别。 先生:正式场合尊称,称呼年长或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人。 少爷:旧称/非正式场合尊称,称呼未婚男人。 ☆、第六十五章   “等会儿。”萧宁远正坐在一层客厅的沙发上,用笔记本上研究所的OA平台。      因为要保守“探针”秘密,那个关于氨甲基脱氧雌三醇结合受体的研究无法公布任何结果,然而研究所方面却需要为他们消耗的试剂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萧宁远原想用几个无关痛痒的小实验糊弄过去,可没想到由于她给高铭鑫她们的“资助”太高,被研究所的上级发现了。      那间研究所虽然是隶属于科学院,但偶尔接一些“私活儿”并不算违规,只是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他们非要让萧宁远填个表格,以此证明这个研究项目仅作为私人用途,没有商业目的。此时萧宁远刚填完表,正在给高铭鑫发过去。      “喂,有人想泡你男朋友,你都不去管管?”秋黛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把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瞄准萧宁远的脑袋扔过去。      萧宁远在苹果将要砸在头上之前大约一秒时躲开,抬起手让苹果落在自己手里,然后放到一旁,抬起头无奈地说:“是谁啊?”      “我哪知道。”秋黛耸了耸肩,“好像是个欧洲人,你到阳台上自己看吧。”      按下发送键,萧宁远才站起身,走到客厅旁的小阳台上,往楼下扫了一眼,果然看到沈柳依、祁玉寒和一个棕色头发穿着绿色格子衬衫的女人站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话。萧宁远的左眼视力虽然已经基本丧失了,但右眼却是能达到5.3(旧标准2.0),微微眯眼便能看清,沈柳依和祁玉寒面对那个欧洲女人都是一脸不快的表情。      那个棕发的女人背对着萧宁远所在的楼房,所以她也看不到正面,然而从那人手上拿着的长焦镜头单反相机来看,应该是个摄影师或是摄影爱好者。萧宁远这两天也听到沈柳依他们总讨论,有个德国的摄影师似乎是想要泡他,然而她并没把这当回事儿。现在看来,这位仁姊倒是挺执着。      这实在很奇怪。萧宁远想到,对于一个想要泡美人的摄影师而言,追到人家家楼下这未免也显得太执着了吧?而且沈柳依也只是普通的手机摄影爱好者,甚至连单反都没怎么用过,如果萧宁远是一个想泡男孩子的摄影师,她自己肯定不会选择这样的对象。      “这姐们儿叫什么?”萧宁远有些怀疑地对秋黛问道。      “埃尔温·帕夫洛夫。”秋黛再次耸了耸肩,“很奇怪的名字,对吧?”      埃尔温·帕夫洛夫?德国人?萧宁远微微眯起眼睛,薛定谔的猫和帕夫洛夫的狗,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摄影师看上去有些熟悉。      萧宁远并不认识几个欧洲人,或者说她在国内都并没有什么深交,就更别提在德国那一代了,即使是在苏联,唯一比较熟悉的也不过是索科洛夫一家。那么这个人是谁呢?是她真的认识的人,还是仅仅是想要泡沈柳依的风流摄影师?萧宁远也不记得自己是否认识什么摄影师了。      正当她在回忆中搜索着,那棕发的欧洲女人突然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那双银灰色的桃花眼弯弯得像是一对儿月牙儿。      萧宁远的主观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滞住了。      “这怎么可能……”她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就站在楼下望着她的那个女人,立刻转身向门口跑去。      “宁远,你要去干什么?!”秋黛以为她要下去和那摄影师打一架,连忙过去拦她。然而萧宁远只是迅速地绕过他,甚至没有换鞋就拉开门,消失在电梯里。      这怎么可能呢!在电梯里等待着从十六层下到一层,萧宁远闭上眼睛又睁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她并没有发热。那是真实的么,或者仅仅是她的幻觉?还是“探针”所制造的幻影?那怎么可能是真的,然而她却无时无刻渴望那是真的……可如果那是真的,那又是如何发生的呢?      电梯很快便从十六层降到底端,萧宁远走出电梯,却又感到犹豫不决了。她甚至有点儿以为那是尼古拉斯在和她开玩笑,毕竟她们长得还是有些相似,如果化妆技术高明,再加上夏日的阳光太过刺眼,骗到她也不是不可能。然而现在尼古拉斯应该还在斯里兰卡——她是不是在走出楼门之前,应该先确定现在尼古拉斯的确还在斯里兰卡?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腿主动往外走,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推开楼门,让她的眼睛毫无阻碍地看到那个人。      那个人穿着绿色的格子衬衫,灰色的牛仔裤,中分式的棕发刚好盖住耳朵,看上去就像个欧洲的文艺青年,然而脸上却依旧带着那么阳光而不羁的微笑。      “亚历山大……”萧宁远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仿佛她并非真人而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影,“天哪,我是不是在做梦……”      “或许吧,‘人生如梦’,不是么?”那俊美的白种女人撩起一侧的棕发,露出一枚微微变形但却依旧金光闪耀的镰刀锤头徽。      一切有关的记忆就如同泄洪般,倾倒奔涌到她的脑海中,西伯利亚的风雪,敌人的枪林弹雨,在雪地里凝结的鲜血,最后的银质怀表,和一杆在冰天雪地里也要擦得锃亮的莫辛-纳甘狙击步|枪……      那笑容就如同初见时,一个穿着苏军军装的士兵倒在雪地里,苍白的脸被血污沾染,然而她却这样微笑着,艰难地指了指胸前的党徽,用蹩脚的中文说道:“要为真理而斗争……同志,来帮姐妹一把……”      萧宁远紧紧地抱住这个人,一瞬间泪如雨下。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当年那并不是最后的斗争,然而英特纳雄奈尔终将会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论男朋友和女朋友(误)的重要性差别: 秋黛:有人想泡你男朋友! 萧宁远:哦。 秋黛:叫埃尔温?帕夫洛夫呦! 萧宁远:(站起来)什么?! (然而萧宁远和亚历山大真的只是战友情谊而已 ☆、第六十六章   这是萧宁远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儿哭得像个男人。七十多年前,在亚历山大中弹倒下时她没心情哭,而在那之后撤退时她没时间哭,再之后,她看到太多人的死,也就感到麻木了。而这次奇迹般地再见到亚历山大,那些悲伤、恐怖而鲜血淋漓的记忆又被唤醒,鲜艳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亚历山大也哭了,然而她是边笑着边哭的,拍着萧宁远的背,哭着安慰道:“你是幸运的,向东,你不想让我死,于是我就没死。你看,你就是这么幸运,你看,我一直都没死!”      “从二战开始的时候,”不知哭了多久,萧宁远才松开她,用手臂抹了抹眼泪,“从那时候起这个世界就疯了。”      “没错。”亚历山大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自己脸上的泪,然后抓着萧宁远的肩去擦她的脸,“然而我们还是可以为了真理而斗争。”      “呵呵呵呵,”萧宁远摇着头笑道,“你的中文终于不那么蹩脚了,亚历山大。”      “我学了将近十年啊,同志。”亚历山大拍了拍她的肩,“而我找了你整整七十三年。向东,你就跟隐形了一样,如果不是你这位男朋友把照片发到网上,我都不知道你还活着。”      “大隐隐于市。”萧宁远笑着耸了耸肩,“中国隐士的生活策略,你不懂的。”      “对,我只懂‘小隐隐于野’。我猜你可能会过隐居的生活,所以我跑遍了全世界风景秀丽的地方。尤其是桂林,那儿太美了,可惜你不在。”亚历山大把相机重新挂在脖子上,又用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看了看旁边有些愣怔的沈柳依和祁玉寒,“我想,你是不是应该重新介绍一下,这两位是?”      “我的男朋友。”萧宁远有些犹豫,主要是担心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亚历山大的身份,“沈柳依,和祁玉寒。”然后她对两个男人介绍亚历山大道,“她其实是我的朋友,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这个词对于女人而言是尤为沉甸的。这或许和远古时期狩猎-采集的生存模式有关,那时候女人狩猎就必须要进行合作,由此形成了超出血缘关系的、互利互助的友谊,有时候要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朋友。这样最原始的友谊模式,其牢固程度远超出那些因性格相似或是爱好相同而形成的友谊。如此生死之交,哪怕她的性格与你不同,爱好与你不符,你依旧完全地信任她、敢把自己的命交到她的手上。      或许很多出生在人与人之间充满竞争的和平年代的人都不能理解,然而一旦两人结成生死之交,也就几乎相当于她们共享着比两个人的力量的总和更为强大的力量,仿佛她们的血液在以某种奇特的方式循环在两副身体中,她们也共同拥有更加顽强的生命。      “对啊,向东两次救了我的命。”亚历山大正色道,“现在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算了吧,咱们不用分什么你我。”萧宁远微笑着说,又补充道,“哦,或许除了男朋友之外。”      +-+-+-+-+-+-+-+-+-+-+-      萧宁远把亚历山大带回自己家,介绍给她的那些男朋友们。他们都很惊讶,那个名字有些奇怪的所谓的俄裔“德国”摄影师,竟然是一个纯正的苏联人,而且是萧宁远的朋友——看样子还是非常非常亲密的朋友。      而亚历山大对萧宁远有这么多男朋友表达了一下惊讶之情,不过也没有过于吃惊,大概是对萧宁远的魅力有充分的信心吧。      为了招待亚历山大,萧宁远甚至亲自下了一次厨。她做出来的菜色香味均属下等,亚历山大抱怨真难吃,却愉快地把那些堪称恶心的食物都吃了下去。她飞快地对萧宁远讲着自己这七十多年来的经历,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究竟在吃什么。      根据亚历山大的推断,应该是由于萧宁远在狙击隐藏点把她救下时,给她紧急输了血,才把“探针”的影响通过血液传染给了亚历山大。然而之后亚历山大并没有像萧宁远和尼古拉斯那样,被含有改造指令的那个黑色“虫子”侵入就立刻产生反应,而是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潜伏期,直到她中弹生命垂危那天的前几天才真正开始对她进行改造。      那天遭到德军的突袭,萧宁远以为亚历山大已经死了。事实上她的心脏的确停止了跳动,然而体内“探针”构建的、不同于人类自身循环系统的物质循环网络却依旧在运转,亚历山大在“死去”之后没多久就又“活”了过来,并被当作战俘而被德军带走。      然而当亚历山大和其他解放军[注:由于设定里中国建国时间比二战略早,中国军队称解放军]的战俘关押在一起时,“探针”改造的可怕症状开始显现出来。她被德军看守当作患有严重未知瘟疫的病人隔离起来,最终因为德军的医生无法医治也不愿意接近她,而被抛弃在野外。      改造的过程简直太痛苦,这萧宁远完全能够理解,而对于一个孤身在野外无援无助的伤兵就更是如此,可是亚历山大坚持过来了。改造完成之后,她又被德军当作苏联平民抓去关进集中营,然后又不知德军内部发生了什么分歧,最终她因为并非犹太裔而被释放出来。二战结束之后,她辗转来到奥地利,途中学会了德语,而在奥地利的一座乡村小镇隐居。      当时亚历山大万分惊愕,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然而她直觉上认为这一切都与萧宁远给她输的血有关,是萧宁远救了她,虽然不知是以怎样的方式,但那的确应该是萧宁远的血在起作用。亚历山大不知道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神秘力量是什么,因此她不敢把这种事儿告诉别人,也不敢贸然回国或是到中国找萧宁远,于是便开始到当地的大学里学习医学,希望能通过自己找到这种神秘力量的根源。      最终她找到了这神秘力量的源头——或者她认为自己找到了。亚历山大也意识到了这是某种来自人类文明之外的科技产物,因此她继续保守着这个秘密,并一直在寻找萧宁远。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萧宁远:除了男朋友之外,咱们不分彼此。 亚历山大:那男朋友呢? 萧宁远:哦……如果你缺的话,我匀你几个? 亚历山大:不,我缺女朋友。(笑) ☆、第六十七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为那些不想认真看科幻部分的同志准备的)本章重点: 亚历山大:我把好多重病号都改造成“探针”了。(笑) (萧宁远吐血三升)   “等等,亚历山大,你是说这玩意儿能传染?”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萧宁远好奇地问道。她并没有观察到自身“探针”的传染现象,或者说二战以后,她也没有什么通过血液传染给其他人的机会。      “对对,这事儿特别神奇。”亚历山大解释道,“你大概也通过解剖或是核磁分析过这种附属结构——就是你说的‘探针’吧?”      “当然。”萧宁远研究过,“探针”拥有一套自己的神经系统、循环-免疫系统以及一套“加强系统”。其神经系统是由类似于光纤、内部由高折射率液体填充的极细管道构成,循环-免疫系统则是类似的管道组织,只不过平均直径更大,填充液里不含有输送氧气或其他物质的“细胞”,而是有一些从显微镜下看极小而圆的细胞类似物。      至于“加强系统”,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为一套系统,而是一套遍布全身的网络结构组织,由某种细而坚韧的碳链结构有机质构成,与“探针”神经系统相互缠绕依伴,对人类的肌肉组织起到加强加固的作用。那种碳链结构有些类似于碳纤维管,然而却又分散地带有几种不同的大分子有机化合物,和人体的元素构成没什么不同,然而各种元素的比例却千差万别,所含有的分子结构也与地球生物完全相异。      因为这三套“探针”的系统均非由细胞构成,萧宁远认为“探针”并非生物组织,而是一种以碳为主要材料制造的自复制机器,可以侵入同样以碳链结构为主要构成的人类体内,以这种类似寄生的方式依靠人类从外界摄取能量和物质,维持自身运作,并伺机自我复制。      “这特别有意思。”亚历山大微笑着说道,“这套附属结构的大部分都不是由细胞或是类似的小单元构成,然而事实上在改造和更新时期,那些结构却是由特定的细胞形成的。”      “什么意思?”萧宁远有些惊讶,她还并没有在改造或是蜕皮时研究过自己。      “就像……你知道贝壳吧,就像分泌出贝壳一样。”亚历山大的手指轻巧而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桌面,“那些应该算是细胞的小单元先通过人体的循环系统,扩散到整个内环境,然后在特定的区域附着,开始分泌那些物质,构建起那套所谓的‘神经’、‘血管’和‘肌肉’。在构建完毕后大部分循环系统里的细胞便会逐渐分解代谢掉,仅仅在局部活跃,直到下一次全身更新时才会再次生成。”      “原来是这样……”萧宁远迅速反应过来,这也就是她在非蜕皮期从未观察到那些细胞的原因,“细胞中带有指令,也就是遗传物质,然而附属结构本身里并没有。也就是说,那时候我给你输血时,由于距离我被改造时间不长,血液中依旧含有‘探针’的细胞?”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所以你救了我的命,向东,你的血救了我两次。”      “我的天哪!”萧宁远有些不知所措,她现在真的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可是那些细胞数量很少,又是如何形成全身性的影响?”      “这就更有意思了。”亚历山大兴奋地说道,“可能正是因为那些细胞数量很少,在新的内环境中密度很低,才激发它们的快速增殖。但这样的快速增殖并不是为了分泌构建那些附属结构,而是首先构建了它们的指令中心。向东,我想你肯定发现过自己的胸腔里两肺之间的位置有一个密度很高的钙质外壳的结构吧?我推测那儿就是细胞的指令中心,在它形成之后,所有的活细胞都是从那里释放出来的。”      这萧宁远已经发现了,那也就是她所说的第三个较小的“附属处理器”,也是她身体内唯一完全不受她的意愿控制的地方。从“探针”的神经和循环-免疫系统都与那个处理器连接的这个事实来看,那里的确非常有可能是“探针”发出指令的场所。      然而萧宁远现在感到似乎有些不对:“等等,亚历山大,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细胞首先在两肺之间构建指令中心的?”      按理来说,这个过程仅仅在她身上实现过一次,而那时候亚历山大还并不怎么懂得医学,就更别提在饥寒交迫中观察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再说当时的医学技术和伦理学也不足以支持人们观察活人体内的生理学过程。      “这又涉及到另一个问题了。”亚历山大微微俯身,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事实上我做了很多实验。从医学院毕业之后,我在奥地利一个偏远的乡村工作,医疗设施都特别不齐全——”      “所以你做非法实验么,亚历山大?!”萧宁远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直都不觉得亚历山大是个很严谨靠谱的人,然而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亚历山大这么不靠谱。      “不不,不是那样。”亚历山大连忙解释道,“我怎么可能故意拿人类来做实验?没有那回事儿。只是因为医疗设施不全,有些严重的伤病无法医治,我不得不尝试采用给病人输血的方式——你知道,O型血的人还是挺多的。因为你的血救了我,所以我觉得我的血也能救他们,当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机理,然而有些人的确在严重的发热之后存活了下来,而且存活率是百分之百!”      “我的天哪。”萧宁远感到一阵眩晕,不由得抚额,“你是说,现在世界上还存在很多和你我一样的人?!”      “没有多少。”亚历山大抿了抿唇,略微移开目光,“后来我发现在第一次全身更新——也就是你说的‘蜕皮’——的时候,很多人的外貌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具体表现为他们又回到了大约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的体能鼎盛期。我意识到这种治疗方式不宜让所有人都了解,你知道,如果只有O型血的人可以使用,那势必会造成新的人群歧视。于是我把那些接受过治疗的人安置在全世界更偏远的地方,而开始研究那血液治疗疾病的真正机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那种神秘的治愈力量和血型什么的毫无关系,而仅仅是由于血液中存在某种特殊的细胞。” ☆、第六十八章   “亚历山大,”萧宁远有些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想没想过,但这可不光是人群歧视的问题——”      “哦,哦,我知道。”亚历山大直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种神奇的东西来自其他文明,而这样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肯定会引发国际局势的动荡。但那时候我只会打枪和开刀,别的什么都不懂,后来我才明白那时候有多危险,差点儿奥利地政府就注意到我了。”      “少喝酒多看书,有好处的。”萧宁远淡淡地说道,算是责备她不走脑子就把“探针”传染给了那么多人。然而无知者无罪,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亚历山大,或者说即使“探针”的事儿真的传播出去也并不是她的错,何况她之后也明白过来了。“所以你之后到德国去了,亚历山大?”      “也算是吧。”亚历山大叹了口气,“编那些身世历史什么的也真不容易。”      “唉,你为什么不回苏联呢?”萧宁远有些奇怪,“不是我说,虽然你在部队里有‘神枪手’的名号,但这名声并没有大到在莫斯科大街上都会有人能认出你来。”      “去哪儿都一样。”亚历山大微微低下头,“万一那能让人返老还童的外星科技从我这儿泄露出去,我不希望那时候我还在苏联,让苏联变成全世界的众矢之的。而且,在国内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父母在二战开始之前就去世了。向东,我那时候是骗你的,如果当时我真的死了,那些遗物连送都不知道该送给谁,可是人临死前总要帅一把嘛,所以我才那么说。”      “等等,你不是早就结婚了么?!”萧宁远蹙眉道。      “啊,对,是结婚了。”亚历山大耸了耸肩,“可是结婚了又如何?你不知道二战之后因为家里女人都死光了而改嫁的男人有多少,我总不能像个傻子一样回去管别人家的男人要自己的房子和钱吧。”      “亚历山大,安菲萨没有改嫁。”萧宁远哭笑不得地说道,“二战结束之后不久我还去看过他,他生了一个女儿。”      “嗯,所以那孩子是你的?”亚历山大挑眉道。      “你她爹的,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的人么?!”萧宁远笑骂道,“安菲萨在你参军之前就怀孕了,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然而那孩子的眼睛也是银灰色,而且长得还比较像你。你大概没有什么别的姐妹了吧?”      “我的天。”亚历山大睁大了眼睛,有些高兴然而也感到有些古怪,在七十年后讨论七十年前出生的孩子,感觉的确比较诡异,“这是真的?那孩子,她还姓索科洛夫么?”      “当然,安菲萨给她起名叫尼古拉斯。”萧宁远笑着说道。      “什么?!尼古拉斯?!”亚历山大蹙眉道,“为什么要叫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怎么了?”萧宁远有些奇怪。      “没什么。”亚历山大摇了摇头,却又小声说道,“安菲萨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姐叫尼古拉斯,我恨这个名字。”      萧宁远不禁大笑起来,边笑边说道:“那你恐怕得面对这个名字很长时间了,因为你女儿尼古拉斯生了个女儿,还叫尼古拉斯。”      “没关系。”亚历山大重新用手撑起下巴,“尼古拉斯就尼古拉斯吧,我都快忘了那段儿被打得满地找牙的经历了。”      满地找牙?萧宁远忍不住又笑起来。她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仅仅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不过从亚历山大当年的打架水平来说,被夫郎的姐妹揍这种事儿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然而亚历山大的射击水准却是一流。      “好在你不用担心被现在的尼古拉斯打得满地找牙。”萧宁远用茶匙搅了搅杯子里的祁门红茶,又问道,“这么说来,你到德国之后就改行当了摄影师?”      “没有。”亚历山大回答道,“那大约是在三十年前吧,处于医学发展很迅速的时期。到德国之后我发现原来学的东西不太够用了,特别是有了核磁共振成像技术,利用这项技术研究这附属结构的运作机理变得更容易,因此我在慕尼黑又学了一遍医,然后在当地开了个小诊所。”      “我真不明白,亚历山大,”萧宁远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当医生呢?”      “哦,你难道不知道么?”亚历山大故意说道,“因为有个还不错的家伙在我快死了的时候用医学救了我的命,于是我打算‘皈依’医学了,就这么简单。”      萧宁远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又问道:“那你之后怎么又当摄影师了?”      “换个身份,换个职业。”亚历山大却叹了口气,说道,“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借着摄影师的名义我可以方便地把已经被改造过的人弄到全世界各个自然风光优美的地方——那也就基本意味着人口稀少,信息交通不发达。”      亚历山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病人接受改造,然而却又能周到地以这种方式安置好那些被改造的人,尽最大努力保证“探针”的秘密不被泄露,这也不失为认真负责了。萧宁远暗暗想到,其实亚历山大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不靠谱嘛。      “哦,对了,向东,”亚历山大又说道,“我去各个偏远少人的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为了找你。我以为你会在新疆或是内蒙古哪个小村子里行医什么,没想到你竟然在北京!”      “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啊,我学的是生物学,不是医学。”萧宁远摊手道。      “我那时候记混了嘛,现在已经明白了。”亚历山大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为什么不当医生呢,治病救人什么的?”      “个人志向不同吧。”萧宁远淡淡地回答道,“我一直在研究‘探针’,就是你所说的这种非自然形成的附属结构,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具体的资料和成果,一会儿我再给你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对,对,那些东西不着急。”亚历山大伸手,隔着阳台的小圆桌拍了拍萧宁远的肩,“向东,咱们再相见可是隔了七十多年,不如先好好玩玩儿再搞那些严肃的事儿?”      “这是当然。”萧宁远靠在藤椅上说道,“你想怎么玩儿?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或是在天|安门放苏联国歌之类的事儿,随便什么都行。”      亚历山大立刻兴奋地说:“那咱们还不找几个人来гульба(俄语:饮酒狂欢)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萧宁远:[表面]只要不杀人放火,随便什么都行。 [内心]老子有的是钱,够你随意挥霍→v→ 亚历山大:那咱们去喝酒吧! 萧宁远:[内心]MD,这毛子→_→ ☆、第六十九章   明天正好是星期六,找人一起喝酒,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依旧存在难度。主要是因为萧宁远过惯了独居的生活,并没有什么真正能约出来喝酒的人。      首先,把高铭鑫那帮研究所的人约出来喝酒肯定就不太合适,而除了高铭鑫之外,她现在比较熟的年轻姑娘也就只有李芹和江子瑞了。李芹倒是可以,江子瑞不知道行不行,然而即使算上她们俩,这也才四个人。而且萧宁远不太想叫上江子瑞的那帮当兵的朋友,要是她们喝高了又开始说起部队的事儿,很可能会促使亚历山大也开始跟着抖落二战时的那点儿往事,说着说着就可能说漏了。相比之下,江子瑞这姑娘看起来还比较靠谱,或者说只有她一个当兵的,萧宁远想要拦住她不说也能拦得住。      说实在的,现在她急需几个会玩儿能喝酒的朋友,找个河边儿的沙滩上自己弄点儿烧烤,外加喝点儿纯生兑二锅头什么的。按理来说这都是年轻姑娘们会干的事儿,可是她现在就是找不到人。      当然,她的那些男朋友们是不行的,先不说怀着孕的人不能这么折腾,就冲喝酒这条,都不是那些孕夫该干的事儿。萧宁远倒是问了沈柳依,他想不想和亚历山大一起去外面浪浪,然而沈柳依坚决不同意,并且对亚历山大这种跟踪别人男朋友的寻人方式感到非常不满。亚历山大倒是说要加上她带来的那个叫芙蕾达·米勒的模特,反正只是出来玩玩儿,人多了热闹。      萧宁远不知道亚历山大觉得自己能弄来多少人,但身为女人的自尊让她非常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这个面子。怎么着也得再弄来两三个人吧?思考了半天,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人选——冯辉,那个追过秋黛的姑娘。那姑娘虽然是做公务员这种严肃的职业,但看起来也是个家里有钱的,否则靠着自己的那点儿工资也买不起枫园的房子。而她能经常到射击场和马场玩儿,应该也算是见过世面、比较能浪的。如果她能再带上她那对儿情侣朋友就好了,有另外一个男孩子,也不至于让亚历山大带来的芙蕾达太尴尬。      于是萧宁远就去管秋黛要冯辉的电话。      秋黛感到很奇怪:“你要她的电话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出去玩儿缺人,问问她去不去。”萧宁远回答道。      “你闲的吧?!”秋黛抬手就戳了她的脑门儿,“出去玩儿不带我们,要带那家伙?!”      “是出去喝酒,你们都去不了的。”萧宁远无奈地解释道,“柳依也不愿意去。”      秋黛对于她这种搭理那个纠缠他的冯辉的做法感到不满,不过还是把冯辉的电话给了她。萧宁远拿到电话却没有立即打过去,先打电话给李芹和江子瑞问问她们明天有没有空。没想到在北京有很多公事儿要办的李芹连双休日都被占满了,而江子瑞也被部队调去办事儿而来不了。      这下儿倒是好办了,至少不用担心江子瑞和冯辉打起来——如果冯辉能来的话。可如果冯辉不愿意来……难道她还要紧急网上征选陪玩者?那真是不妙的,所以一定要尽力说服让冯辉来。      萧宁远给冯辉打了电话,一开始接电话的声音彬彬有礼:“喂,您好。”      “你好,冯同志,我是萧宁远。”萧宁远平和地说道。      “萧宁远?!”那边儿的语气立刻变得不爽起来,“你她——”听上去仿佛是强行吞掉了“她爹的”这个语气助词,“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萧宁远感到有些尴尬,名义上她们还是情敌。虽然这个情敌当得可真是莫名其妙,甚至如果不是冯辉,她或许还不会和秋黛复合呢。“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明天打算出去玩玩儿,想问你有没有空。”      “你找我干什么?”冯辉不爽地问道,“咱们俩很熟么?!”      “啊……”萧宁远尴尬地笑道,“没关系,多玩玩儿就熟了,呵呵。”      “我真不能理解你想要干什么。”冯辉阴沉着语气说道,“我她爹的不想和你抢人,行了么?”      “和黛黛没关系,冯同志,”萧宁远尴尬地解释道,“只是出去玩儿临时找不到人而已。到河边儿上烤串儿喝酒什么的,也就是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萧宁远以为对方是忘记挂电话了时,冯辉却又开口了:“有什么要带的?”      “是有一些东西可能需要麻烦你。”萧宁远连忙拿起列好的清单,“需要烤架、木炭、炭夹子、固体酒精、锡纸、刷子、铁签儿、手套、野餐垫……这些东西我这儿暂时没有,如果你家有就都顺便带上吧。另外调料和食物,如果你又现成的也可以带上,缺的我再去买。对了,最好再找来几个朋友,尤其是男孩子,最好能有两三个吧。”      电话那边儿,冯辉很想直接骂:你丫想得倒美!然而仔细想想这些东西好像她家的确有,而且找来男孩子也不是那么难……算了,干脆答应都带上吧。谁让她人好呢!      于是第二天,由于液体物质不好过地铁安检,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就拎着两箱二锅头上了公交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到达绿泽饭店所在的那片儿新建设的商业娱乐区。      亚历山大的确带上了那个叫芙蕾达的漂亮红发模特,然而这位美人却是纯正的德国人,一句中文都不会说,而只会说一些简单的俄语。当萧宁远和亚历山大聊天儿时,他就坐在后面一个人默默地看着窗外,也挺让人同情的。      萧宁远建议亚历山大多和他聊聊,至少询问一下人家的态度,或许人家并不乐意去呢。然而亚历山大只是无所谓地说道:“乐不乐意,反正已经上路了。他高兴随时可以下车啊。”      萧宁远觉得她对待芙蕾达的态度有待商榷,不过看样子似乎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和,萧宁远也不好插手去管。毕竟摄影师雇来模特是为了工作,又不是为了谈恋爱,无论从什么角度亚历山大都没有哄人的义务。 作者有话要说:  论自恋的一种境界: Q:为什么会比较欣赏自己的情敌? A:因为情敌至少品位不错→v→ ☆、第七十章   公交车大约坐了一个小时,萧宁远、亚历山大和芙蕾达下车,又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才到达约定的河边儿烧烤地点。      由于他们出发得很早,现在河边儿还没什么游人。这儿已经属于河的下游,河水清澈而平缓,临近河水的地方是一片细沙滩,而再往外则是鹅卵石浅滩,看起来还很是干净。      “这儿看起来真不错。”亚历山大拎着相机和酒,愉快地走在鹅卵石的浅滩上。      萧宁远戴上了墨镜。前几天已经把变质的左眼摘除了,在自己家的洗手间里,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手术。而现在她戴着的假眼球看起来总归有些奇怪,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戴上墨镜遮掩一下为好。      “戴那玩意儿干什么?”亚历山大奇怪地问道。      “遮挡一下左眼。”萧宁远笑着说道,“免得发生左右眼转向不一致,看起来诡异。”      她们又随意闲聊了一会儿,终于看到有几个人拎着东西从公路旁走下来。那是冯辉带着另外四个人,其中有一女一男是萧宁远上次见过的,而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男人。两个姑娘都穿着很休闲的花色衬衫和沙滩裤,三个男孩子却穿得比较漂亮,看起来也是很会打扮。      冯辉到了烧烤的场地,四周环绕了一圈儿,只看到河边儿有三个人,两个女人里一个带着墨镜,另一个棕色头发拿着单反相机的似乎是个欧洲人,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深红色的长发编成两条很有复古风格的辫子,身上穿着一条华丽而清纯的藏蓝色民族风碎花长裙,细碎的流苏一直拖到脚踝,露出一双拼色串珠的浅棕色底坡跟凉鞋。      很少有人到这种野外休闲娱乐场所,却穿着这么华丽精美的服装,看上去似乎是来这边儿拍照的模特。然而冯辉又仔细看了看旁边那个戴墨镜的高个女人,的确像是萧宁远。真不知道这到底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冯辉等人拿着烧烤用具和食材走来,萧宁远打招呼道:“啊,冯同志,你们来得也挺早。”然后介绍亚历山大和芙蕾达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亚历山大,这位是芙蕾达·米勒。”      冯辉感到有些惊讶,在昨天电话里听萧宁远的意思,好像这次她邀请的是关系特别铁的姐妹,冯辉原以为大概也就是发小一类的,没想到却竟然是个看上去文艺而帅气的欧洲人,而且还带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欧洲男人。      不过惊讶归惊讶,不影响一起玩儿。冯辉介绍了一下她的这些朋友,其中萧宁远原来见过的那对儿情侣,杨博文和赵嘉雪,是她自大学以来的朋友。而另外两个男人,一个叫王月曦,另一个叫吴茜,似乎都是冯辉的同事。      亚历山大和芙蕾达与他们握了手。芙蕾达虽然在路上和亚历山大之间有些矛盾,然而在别人面前却依旧能保持温和友善的微笑,举止大方很能博得别人的好感。而亚历山大也是一贯的友善,加上她长得帅,那两个男孩儿多看了她好几眼。      但由于大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很熟,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话,迅速搭起烤架进入正题。      当然,从来没做过烧烤的萧宁远肯定是不会跟着他们忙活,而芙蕾达因为语言不通,也基本属于负责拉高在场男性颜值,而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状态。倒是亚历山大忙来忙去,却不是在帮着烧烤,而是拿着她的大“炮筒”长焦镜头在各种角度拍照。      她拍照的时候,冯辉那个叫做杨博文的朋友有时候也凑上来观摩,看了他拍的照片之后便有些惊讶:“亚历山大同志,你是摄影师么?”      “对啊。”亚历山大笑眯眯地对她说,“不过这些照片只是随便拍拍,当做纪念而已。”      杨博文似乎也懂一点儿摄影,好奇地问:“那位芙蕾达·米勒同志,是你请来的模特?”      “哦,芙蕾达啊。”亚历山大解释道,“他的确是模特,不过并不是到这儿来拍摄的,事实上我带他到北京是为了到那些古建筑里拍人像。”      “米勒同志也是苏联人?”杨博文随口问道,“看起来不太像。”      “不,不,芙蕾达是德国人。”亚历山大笑着回答道,“他不懂中文,俄语也会得很少,在这儿呆着可郁闷了。”      然而芙蕾达并没有什么郁闷的样子,相反他和那三个中国男孩子玩得很愉快,即使语言不通也可以用手势比划,反正就是吃东西喝饮料,也没什么难懂的。      过了一会儿,烧烤的东西基本上都熟了,冯辉用带来的音响放起了歌儿,而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也拿出带来的酒喝。冯辉等人都对她们带了整整两箱二锅头感到惊愕,然而在看到亚历山大一口气儿灌掉一瓶之后就基本明白了。      萧宁远不太能理解亚历山大为什么还喜欢喝酒。在“探针”改造之后,她们体内已经具有更高效的乙醇脱氢酶和乙醛脱氢酶,按理来说摄入酒精对她们的血管和大脑并不会有任何影响,也就不会有什么喝醉的感觉。然而或许喝酒对亚历山大而言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也不知道她是喜欢酒精的味道,还是喜欢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      “来吧,向东,来喝两口!”在灌倒了剩下两个姑娘之后,亚历山大拎着酒瓶子来灌萧宁远。      “不喝不喝。”萧宁远笑着拒绝道,“喝了也是浪费酒。”      “怎么能叫浪费呢?”亚历山大在她身边坐下,把酒瓶子扔到一旁,躺下晒着中午明媚的阳光。      “哎,”亚历山大突然又说道,“向东,你觉得咱们在追求什么?”      萧宁远思考了片刻,才尝试着回答道:“社会主义?”      “真遥远。”亚历山大直起腰,看着不远处的汨汨河水说道,“社会主义,到底该怎么追求?”      这个问题萧宁远无法回答。二战之后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虽然时代变了,生产水平提升了,物质发达了,但那些在战争和贫乏时期产生的鲜活的思想,却仿佛被与枪支弹药一同封存了一样,泯然于世人间。      很难说人类在了解自身和了解社会上取得了什么进展,也就更妄论如何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去追求更好的社会。每个人都只看见自己的利益,就连萧宁远不也一样么,表面上过着研究员的生活,背地里却拿着当资本家的钱,合法地剥削别人的劳动。      萧宁远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说道:“再等几年,看看别人怎么追求。” 作者有话要说:  华丽+清纯,tag民族风……已成奇迹暖暖服装分类强迫症…… 不自觉脑补人物们都在穿什么= = ☆、第七十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不想认真看科幻部分的同志准备的)本章要点: 亚历山大:我觉得“探针”无害。 萧宁远:你她爹的在逗我笑吧?!   “你没思考过该怎么做么?”亚历山大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以为你这样的人,肯定会思考过怎样促进社会的发展呢。”      “嗐。”萧宁远叹了口气,从鹅卵石浅滩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无奈地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亚历山大,我也谈不上是什么智者。”      “但总归是活了九十多年的人吧?”亚历山大也站了起来,“你肯定想过该怎么做,向东,否则你这七十多年都在干什么?”      “我在活着啊,活着就有好多事儿要做。”萧宁远笑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在研究‘探针’,和你一样,而且我也必须研究。”      亚历山大眨了眨眼睛:“你有很长时间可以研究,而且,当以后科学技术更发达时,研究起来还会更快。”      “不光是这样,亚历山大。”萧宁远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探针’不仅仅是普通的其他文明的产物,我之所以称其为‘探针’,是因为目前看来,它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一种冯·诺依曼探针。我必须得尽快弄清楚其真实目的。”      “等等,你是说‘探针’会复制自身然后占领地球?!”亚历山大笑问道,似乎对这个解释感到很好笑。      “别以为肯定不会。”萧宁远认真地说,“你想想,一个文明往外发送‘探针’,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科学考察?”亚历山大耸了耸肩。      “如果是科学考察,为什么不送来记录仪,而是这种可以与当地生命体融合的东西?”萧宁远问道,“而且如果是你需要考察一个地方,你觉得这样干扰到当地环境的行为合适么?”      “好吧,”亚历山大很快便承认道,“或许不是科学考察。可也不能说这玩意儿就是冯·诺依曼探针吧?”      “原本这只是一种猜测,”萧宁远严肃地说,“然而我最近越来越肯定,是因为它有自我复制倾向。”      “自我复制倾向?”亚历山大睁大眼睛,“等等,你是说我给别人输血,是被‘探针’操控的?!”      “不不,”萧宁远连忙安慰她道,“现在看来‘探针’对人类思想的操控并达不到那种地步,给别人输血是你的自由意志做出的决定。目前的研究成果表明,‘探针’似乎只能通过调控激素水平来影响人的思想。”      “我天,你别吓我啊,向东。”亚历山大摆了摆手,“那它又怎么自我复制?”      “恐怕是通过促进‘宿主’繁殖的方式。”萧宁远淡定地回答道。      亚历山大愣了几秒,然后不禁蹙眉:“这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在我和其他被至少改造过一次的人体内,都对生殖细胞的活性有很强的抑制,我以为它的危害顶多就是导致人类绝育呢。”      这回轮到萧宁远惊讶了:“抑制?看来这果真有个体差异,这将近八个月来‘探针’可是在促进我的繁殖行为啊。”      “哦,这么说来你那些男朋友真的怀的是你的孩子,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特殊爱好呢。”亚历山大停顿了一下,又面露疑惑地问道,“那么难道是由于人类的个体差异,而导致了‘探针’指令中心在改造不同人时采用了不同的方式?——不,或许是由于第一次接受改造时的健康状况不同,那时候你很健康,但我和那些病人都几乎处于垂危状态。”      “有可能。”萧宁远皱着眉想了想,“那么‘探针’为何要以不同方式改造人类呢?你不觉得,这像是一种社会分工……”剩下的话她很难再说下去,促进单独个体的大量繁殖,而抑制其于个体的可育性,这就像是……社会性昆虫。      “不一定吧?”亚历山大却说道,“我觉得这或许是一种选择机制,促进具有优势的个体繁殖,而抑制劣势个体的繁殖。可能‘探针’将第一次被改造时的健康状况作为判断优势度的标准,而意图通过这种方式促进这个物种的进化?”      “可它为什么要促进人类进化?人类变得更适应环境或是相反,对它有什么好处?”萧宁远问道,“即使‘探针’真的有判断力,它也不了解人类,也不了解真正的优势度该如何评判。你难道不觉得么,亚历山大,‘探针’对人类的改造似乎只是在模拟人类的生理结构,然后用它制造出的、更坚韧的有机材料使这些结构得到加强而已。”      “对,我觉得它根本没有真正的智能。”亚历山大连忙说道,“我觉得‘探针’只不过是含有几个固定的本能程序而已,而并没有办法‘思考’该如何利用它的这些功能。它或许只是一种低等的寄生生物罢了。”      “所以你从这种角度,认为它不是冯·诺依曼探针?”萧宁远笑道,“低等的寄生生物,或是植入式的生物计算机,我觉得这只是一种东西的两种称谓而已。”      “唉,我中文学得不好,咱们说话别绕弯儿好么?”亚历山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么说来,向东,你觉得‘探针’是一种生物计算机?但是它也可能只是一种外来的寄生生物啊。如果是前者,那么‘探针’的程序是其他文明预设的,那的确对人类文明而言比较危险,但如果是后者,恐怕就没什么太大的危害了。”      “并非如此。”萧宁远却反驳她道,“即使‘探针’只是一种没有自我意识的寄生生物,对人类文明的危害也依旧显著。你想想,亚历山大,寄生物和其他生物一样,也具有复制自身的倾向。而既然难以促进自身通过血液传染给其他个体,它也会促进寄主的繁殖,借此使得自身得到繁殖。”      “对啊,就是这样。”亚历山大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不好么?”      “害处显而易见啊。”萧宁远惊讶地看着她,“亚历山大,你没有被‘探针’促进过繁殖行为,你不知道这危害有多大。你知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要有七个男朋友的。无限度地促进个别人的繁殖,这会动摇当前的社会道德,破坏社会秩序。就算‘探针’真的只是寄生物,如果它被传播出去,也可能导致人类社会竞争显著地变得更加激烈,甚至是引发战争。” ☆、第七十二章   自从萧宁远讲过对于“探针”危害的分析之后,亚历山大就时常处在若有所思的状态,之后也没再喝多少酒,只是把芙蕾达叫到河边儿去拍照。      萧宁远有些奇怪她为什么非要给芙蕾达拍照,亚历山大微笑着解释道:“芙蕾达是个时装模特,我这次出来除了尝试将建筑与人像结合之外,还接了几个时装公司的单子,也算是公费旅游了。为此芙蕾达每天都要换两三套衣服。”      “那你就在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河边儿拍照么?”萧宁远问道,“也不用打光?”在她原先的观念里,摄影师拍时装模特都需要在摄影棚,或是其他特定的环境里,还需要特定的灯光什么的。      “不用啊。”亚历山大一边调着相机的参数一边说道,“现在的光线正好,自然风景作为背景也显得比较干净。”然后又不算自夸地自夸了一句,“只要技术高,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然而模特的表现不佳,可不是摄影师的技术能挽救的。芙蕾达和冯辉他们在一起烧烤时还好好的,等到亚历山大开始拍照时,却又不配合了。      亚历山大和他说了好些话,因为是德语,萧宁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并不是什么很有绅士风度的意思,因为芙蕾达听了之后连理都没理她。没办法,亚历山大只要先把相机交给萧宁远,拉着芙蕾达到一边儿谈话去了。      萧宁远拎着亚历山大的单反相机,到烧烤架旁去找东西吃。肉类食物已经差不多烤完了,现在正在烤一些蔬菜和菌类。萧宁远吃了几串儿烤青椒和烤口蘑,感觉他们的烧烤技术还真是不错,肯定平时没少练习。      过了一会儿,冯辉那个叫吴茜的同事忍不住问道:“哎,芙蕾达和亚历山大同志去哪儿了?”      “到那边儿去了吧。”萧宁远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芦苇丛。      “到那儿去干什么?”杨博文一边翻烤着金针菇一边说道,“再不来,金针菇都要烤焦了。”      “我去叫他们吧。”萧宁远也比较担心亚历山大和芙蕾达又发生什么矛盾。她倒不是怕亚历山大对芙蕾达怎样——她这个朋友岂止不是会打男人的女人,简直就是不会打架的女人,但萧宁远主要是怕他们吵起来,到时候因为语言不通没法劝架可就不妙了。      于是,萧宁远便向那边儿走去,绕过那丛茂盛的芦苇,就看到亚历山大和芙蕾达站在背面。从萧宁远的角度只能看到亚历山大一脸无奈地对芙蕾达说着什么,语气倒是比较温柔。      看样子情况还好。萧宁远正想着该不该走过去叫他们,却看到芙蕾达突然抱住亚历山大,伏在她肩上低声哭起来。亚历山大也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萧宁远有些惊讶,似乎这两人也不只是摄影师和模特的关系。然而作为一个被“探针”改造过的女人,亚历山大如果与其他男人有什么暧昧关系,也不是什么安全的事儿。不过这种事儿她也没什么立场管就是了,毕竟她和亚历山大是一样的情况,但却有七个甩不掉的男朋友。      萧宁远在周围溜达了一会儿,亚历山大和芙蕾达便从芦苇丛背面走回来了,芙蕾达的眼圈儿有些发红,但看起来心情好多了。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又去吃了点儿烤金针菇,而芙蕾达不喜欢吃金针菇,就到旁边用随身携带的化妆工具补了补妆,之后亚历山大顺利地给他拍了照片。      六个年轻人和两个看上去年轻的人在河边儿浪了一上午,又到马场去浪了一下午,然后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在这过程中亚历山大看上去一直很愉快,只是在她没有和别人说话时,有几次萧宁远看到亚历山大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萧宁远有些担忧,亚历山大是不是已经做了某些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事儿。不过她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毕竟距离第一个人被“探针”改造已经过去七十多年了,这世界上依旧没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直到在绿泽饭店吃完晚餐,把芙蕾达送回酒店之后才回家。她们进门的时候身上带着酒气,虽然神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却还是被众男人们嫌弃了半天。      沈柳依暗地里对亚历山大非常不满,这个不靠谱的毛子不仅跟踪他,还拉他们家萧宁远去喝酒,喝酒还喝了一整天。要知道她没来的时候,萧宁远从来都不喝酒的。不过其他人对亚历山大的印象都还好,可能是因为她人长得帅吧,长得帅的姑娘在异性眼中总归不会太差劲。      晚上,萧宁远把她这么些年来对“探针”研究得到的成果拷到了亚历山大的移动硬盘里,先让亚历山大放到她自己的笔记本上看看。然而打开第一个文档,面对那一坨一坨的化学结构式,亚历山大就不想看了,直接关掉笔记本,说她打算现在北京玩儿够了再管这些严肃的事儿。萧宁远也没有强求,先把这事儿放放,又拿了那些她从前当兵时的老物件和旧笔记来,回忆她们七十年之前真正的青春。      然而夜里的时候,萧宁远被楼下埃尔温“喵喵”的叫声惊醒。走出卧室到楼梯前,却看到亚历山大穿着丝质睡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轻轻地抚摸着膝上的蓝双色马恩岛猫,而转头望着窗外沉静的月光。      萧宁远静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来到阳台坐在亚历山大对面。埃尔温看到她来了,便从亚历山大腿上跳下来,高傲地抬起头让萧宁远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      “向东,你也失眠啊?”亚历山大轻声地问道。      “不是,我一贯睡得浅。”萧宁远温和地回答道,看了看窗外,外面除了月亮和一片黑乎乎的楼房之外什么都没有,这片住宅区的夜间灯光污染还是比较轻的。“你在看什么,亚历山大?”      “人类。”亚历山大拿起放在阳台小圆桌上的啤酒罐子喝了一口,又看向窗外,平静地说道,“你看,这属于人类社会的一部分。”      “是啊。”萧宁远温和地笑了笑,“人类社会的这部分正沉睡着,只有少数‘细胞’还在活跃。”      亚历山大没有立刻回应她这句话。然而在沉默了十几秒之后,她却轻声地说道:“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向东。‘探针’救了我的命,还救了很多奥利地乡村里重病之人的命,并且在那些人身上,‘探针’也没有促进他们的繁殖行为,反而抑制了他们生殖细胞的活性。你看,‘探针’的潜在危害是什么尚未得知,而它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      “那只是眼前的好处。”萧宁远淡淡地说道,“而它的危害一旦显现出来,就会是影响深远的。人类社会——”      “不不,”亚历山大打断了萧宁远的话,她看上去忧愁却又纠结,“先不要说人类社会。人类社会太大了,但那些病人就在我眼前。如果你是我,向东,你会去救人,还是保护你的人类社会?” ☆、第七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不想认真看科幻部分的同志准备)本章要点: 萧宁远:“探针”真的会害人! 亚历山大:那可未必……   萧宁远一直以为在面对这样的问题时,自己会为多数人的利益考虑,而做出不假思索的选择。然而这一刻她却沉默了,或许是夜晚的氛围促进了她对自己内心的认知,她发现如果真的面对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她可能还真的会选择用“探针”细胞救人。      “你会救人,对不对,向东?”亚历山大轻声说道,“‘探针’的危害只是潜在的,即使真的发生什么也是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了,而病人的生命如果不挽救,就会在你眼前永远地失去。”      “你说的没错。”萧宁远有些沮丧地承认道,“人还是不能在任何方面都完全符合理性。”      “不,那不是理性,那是缺乏人性。”亚历山大却说道,“病人在你面前,你必须要先救人。人的生命是最珍贵的,向东,其余的那些——学说、文化乃至文明——都是次要的。人类文明的本质是人啊!”      “对,没错,是人。”萧宁远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然而被‘探针’改造过的人,究竟还是不是真正的人呢?他们应该属于人类,还是属于那个派发‘探针’来的文明?”      “什么叫‘真正的人’?”亚历山大平静地问道,“如何评判一个个体是不是‘真正的人’?是从她的生物学本质,还是从她的自我意识和思想?”      “应当是后者。”对于这个问题,萧宁远有确定的回答,“然而,如同你我的单个人类被改造后,的确还具有人类的思想,可随着被‘探针’改造的人越来越多,原有的人类社会的秩序与思想就会发生变化。亚历山大,到那时候人类就不再是‘真正的人类’了,而且不只是一两个人,而是所有的人类、整个人类社会。”      “可那又怎么样呢?”亚历山大反问道,“人类社会变得和原先不一样,这种事儿在历史上难道没发生过么?你的思想难道和七十年前完全相同么,向东?甚至苏联和中国——哦,古代连苏联都没有,那就单说中国,中国难道从一开始就追求社会主义吗?现在的中国人,和四千年前的中国人,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已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可难道你觉得现在的中国人就不是‘真正的中国人’了吗?”      “这不一样吧,亚历山大。”萧宁远蹙眉道,“人类社会的演变是必然存在的,但这些演变都是建立在没有其他文明干扰的自然情况下。可如果‘探针’在人类社会扩散,从而影响到人类社会的演变趋势,那么这就不能算在人类社会的自然演变里了。”      “我的天哪。”亚历山大笑着摇了摇头,“你说这话,和那些以单纯非自然为由反对转基因的脑残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萧宁远感到有些生气,任谁被人骂脑残都不会觉得太痛快,虽然她知道亚历山大只是故意说重话激她,“区别就在于,转基因技术是把作物和家畜往人类希望的、更有利于生产的方向塑造,相当于是快速演化了。而人类社会如果受到‘探针’的影响,却不是按照人类自身的意愿。很难说站在棉花的角度考虑,它更愿意当野生棉还是抗虫棉吧?如果非要做这个类比,人类社会和‘探针’的关系,应该与作物和农杆菌的关系类似,而你希望自己家种的粮食被农杆菌莫名其妙转入奇怪的基因么?”      “我是不希望被随便转入什么基因。然而如果别人被转入一个基因,而她看起来和原来没什么不同甚至看起来更好了,而且她也认同我作为她的同类,那么我并不拒绝接受她作为我的同类。”亚历山大说道,“人类的本质恐怕并不是具有某种特定的、类似的思想吧,而是人类对互相之间的认同。就像不同国家、不同党派的人——国籍、党籍这种非天然存在的东西,其本质难道不就是因为一些人互相认同,认同对方的思想和理想,认同对方的利益与立场么?”      “从这个角度上讲,你说的没错。”萧宁远不得不承认道,“可是站在人类社会整体的角度,如果一些人被不应属于这颗星球上的东西改造,而具有了影响社会向其他方向发展的倾向,那么他们再被别人认同,甚至是使得被改造的人数增加、让这种倾向更强烈,这就是不利于社会向可持续的方向发展的。”      “没有,并没有啊,向东。”亚历山大摇头道,“你是假设人类被‘探针’改造之后,一定会让人类社会往坏的方向发展。可这事实上是不确定的啊。”      “还有什么不确定?!”萧宁远真的有些恼火了,“亚历山大,你就是不相信‘探针’是冯·诺依曼探针。然而我已经告诉你,即使它不是冯·诺依曼探针,也会是某种外来的寄生物。它的利益不可能与人类的利益完全相符,它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影响。”      “我觉得你是想错了。”亚历山大却说道,“‘探针’的利益与人类的利益不相符,并不能代表着它对人类社会一定有坏影响。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逻辑。”      “哦,这么说你认为‘探针’会有好影响?如何证明?”萧宁远翘起二郎腿,直接地问道。原本在她腿上的埃尔温因为姿势改变而感到不舒服,从她腿上跳了下去,信步到亚历山大面前索取怀抱了。      亚历山大俯身把埃尔温抱起来,轻柔地抚摸着:“‘探针’对个人的好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它极大地增强了个人的抵抗力和修复能力,并且能够除去人类的衰老现象,增加人类的肌肉力量和骨骼强度。而‘探针’对人类社会的影响,很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向东。”      她又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道:“除去‘探针’作为其他文明的产物,这条消息本身而带来的社会影响之外,‘探针’会延长人类寿命到理论上的无限,但却也会抑制被改造者的繁殖——或许需要他们在第一次被改造时处于患重病或受重伤的状态。这至少能保证人类的总数量不会因为寿命的无限度延长而迅速增加,甚至因此能够解决世界人口现在这样飞速增长的问题。”      “而被改造之后,人在生理上会处于身体素质最佳的年龄段,这也就增加了世界上劳动力的总量,有可能进一步促进社会的发展。并且‘探针’也能够极大地减少各种病的患病率,医疗设施将会变得不那么重要,所需的只不过是能够在人全身性皮肤和粘膜更新——也就是‘蜕皮’——的时候能有个干净的地方休息而有人照顾罢了。还有其他的方面,增加健康的青年人所占全部人类的比例,其好处肯定是有不少的。” ☆、第七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为那些不想认真看科幻部分的同志们准备)本章要点: 萧宁远:“探针”她爹的就是有害! 亚历山大:你她爹的根本没法证明“探针”有害! 萧宁远:那算了,你爱咋咋地,老子回去睡觉了→_→   “你这话说得轻巧,亚历山大。”萧宁远不满地抿了抿唇,“人都变得年轻健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当然好。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能称得上社会的社会,是全部由年轻健康的个体构成的。就拿医院来说吧,倘若没有人出生,也没有人生病,医生们该去哪儿找工作?”      “去别的地方吧,我不知道。”亚历山大很快又说道,“我也没必要知道,医生也可以改行啊,不是么?我就改行当摄影师了,当得还不错。或许世界上可能会需要更多的摄影师,谁知道呢!这些不是问题,社会改革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旧职业的消亡,劳动力不得不找新的职业来从事。”      “可是你想想,如果一下子人类全都变成了像灯塔水母一样的东西,那社会构成会变得怎样?”萧宁远说道,“别的先不说,就说劳动力会有大量的冗余,因为工作岗位的数量远小于那时候有工作能力者的数量。并且岗位总数甚至短期内会下降,因为年轻人无论是脑力还是体力劳动都可以承受比原先平均值更高的强度。那时候全世界只能由少部分人能通过劳动养活自己,而剩下的人虽然也可以劳动,但却属于失业的状态。此时普通劳动者之间的竞争会变得非常激烈,劳动力多而廉价,这样的社会状况仅仅对少数资本家有利。”      [注:灯塔水母,一种从理论上不会衰老的水母,当性成熟之后可以回到幼年水螅型的状态,并重新开始发育]      “而政府不得不发放福利给失业者,为了不让他们饿死,虽然那些失业者同样具有与从业者相当的劳动力。”萧宁远继续说道,“这样并非按劳动分配的、不公平的社会资源分配方式可能会助长一定的不劳而获的风气,不过这只是小问题。大事儿在于这样导致普通劳动者和失业者与资本家阶级之间财富差距逐渐拉大。而与此同时,因为劳动力过剩,普通人又消费不了足够的产品,很多企业的产能也会出现过剩,可能引发更严重的经济问题。你想想看,亚历山大,别的不说,如果每个人都变得年轻健康了,很多男人都有了当模特的资质,那么还会有多少人消费模特?还会有多少人消费人像摄影师?”      亚历山大沉默了一会儿,也只得承认:“这些问题的确存在。可是问题总能解决的,向东,你看现在这些国家的改革发展也存在很多这样的问题,可最终不都差不多解决了么?”      “可你怎么保证这次‘改革’所带来的问题都能解决?”萧宁远反问道,“社会的改革就像是在刀尖儿上跳舞,你知道这有多危险,亚历山大,你以为当初苏联的改革是水到渠成的?”      “我的天,难道因为有危险就不改革了么?”亚历山大却蹙眉道。      “得了吧,当年的改革是因为有需要。”萧宁远无奈地说,“可现在并没有很多人觉得自己需要被‘探针’改造。”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探针’。”亚历山大反驳道,“如果人们知道,他们肯定求着想要被改造。”      “我指的是社会需要。”萧宁远解释道,“而且是需要确定方向的改革,而不是不定向地、按照人类生理结构的改变而被迫改掉原有社会的运作方式。”      “你怎么知道社会不需要?”亚历山大却如此说道,又绕回了原来那个命题,“你没法确定‘探针’对社会的影响,究竟是好是坏。”      看来这个命题的确暂时无法得到答案了。萧宁远原想着“探针”在人类社会扩散,肯定会带来有害于社会稳定和发展的影响,但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完全如此。亚历山大说得其实很有道理,是会出现一些问题,可即使有问题也可以积极解决,这些都是次要的。      “好吧,咱们先把‘探针’本身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放下。”萧宁远说道,“单从‘探针’的目的上看,倘若它真的是冯·诺依曼探针,那么它对于人类文明的恶意就是可以肯定的了。”      “是这样。”亚历山大承认道,“而如果它只不过是普通的外来寄生物,不存在原本的恶意或是善意,那么它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是暂时无法确定的。”      “那么你看,倘若‘探针’存在恶意,其目的是想要取得地球资源而复制自身、作为其原本文明的扩张方式,那它对人类文明有害是百分之百的事儿。”萧宁远分析道,“而如果‘探针’只是普通寄生物,那么它对人类文明有害和有利的可能性各占百分之五十。如此不严格地估计,‘探针’改造人类而有害于人类社会的概率是大约百分之七十五,可见还是很高的。”      “对,对!”亚历山大却立刻说道,“但还有百分之二十五有利于人类文明,对不对?一边是百分之七十五的有害概率和百分之二十五的有利概率,再加上拯救垂危者的生命,另一边是放弃‘探针’放弃垂危者,应该选哪一边显而易见是不是?”      “我的天啊。”萧宁远用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脸,“一两个病人在我面前,救了也就救了,可是如果再多……难道真的要拿人类文明的未来开玩笑么?”      “这怎么能叫开玩笑?”亚历山大反驳道,“那是活着的人,如果不救他们就死了。而人类文明未来的那些问题总有解决方式,至少能够让所有人都不死,这难道不是我们应该希望的吗?”      这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经过一轮的讨论,却依旧没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萧宁远只好说道:“算了,亚历山大,这个问题让我再自己想想。现在是凌晨两点十分,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第七十五章   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萧宁远却依然被刚刚与亚历山大讨论的话题搅得睡不着,不得已只好打开手机,从研究所OA平台上翻出几个待做的蛋白质结构分析,开启她其余的两个附属处理器全功率运行了一会儿。把这几个分析做完之后,她的三个大脑已经都处于疲惫状态,而后便想不到那些关于“探针”的事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由于夜里醒了很长一段儿时间,第二天上午萧宁远起得比较晚,当她洗漱完毕出来吃早餐时,餐桌上就只剩下两人份儿的馄饨了。      看看表已经上午九点半,萧宁远在桌边坐下,有些奇怪地对前来拿饼干吃的祁玉寒问道:“还有谁没起来么?”      “亚历山大。”祁玉寒拿起一包巧克力夹心苏打饼干,用力撕着包装袋却没有撕开,便把饼干包塞给萧宁远,“帮我打开一下儿。”      萧宁远撕开包装,还不忘提醒他一句:“别吃太多了。”而又问道,“亚历山大怎么现在还没起来?”      “鬼知道。”祁玉寒抽出一片饼干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嚼了嚼,咽下去之后才说道,“昨天半夜里我看到她拿着相机出去了,好像是去拍什么星轨。”      我的天,她也真够能乱来的。萧宁远暗暗想到,摄影师和研究员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果然不同。不过从她和亚历山大交换关于“探针”的研究成果中得知,亚历山大并没有相当于额外的大脑的附属处理器,运动系统被“探针”加强的程度也低于萧宁远,然而能耗也相应地较低,基础代谢率只比普通人类高不到百分之十,而萧宁远的基础代谢率则比普通人高百分之五十以上,在开启附属处理器或是剧烈运动的情况下能耗可能比普通人高超过百分之二百。亚历山大的那些被改造的病人,情况也与她相似,而与萧宁远有显著区别。看来“探针”改造的确是有个体差异性的,而且至少大致分为两种不同的改造方式。      亚历山大夜里睡不着去拍星轨,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某些孕夫大半夜不睡觉,就显得不太正常了。萧宁远淡淡地问道:“小祁,你昨天夜里在干什么?”      “喂,可不是我自己不想好好睡觉的。”祁玉寒不满地说道,“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们俩一直在阳台上说话,让我这个卧室在阳台旁边的人还怎么睡觉?!”      萧宁远心里惊愕,不由得微微眯起眼:“小祁,你听到了什么?你听到了多少?”      “对不起,我耳朵好使,全都听到了。”祁玉寒没好气儿地说道,“我早就觉得你有点儿不正常,没想到是这么不正常。冯·诺依曼探针啊,这么大的事儿,和我们你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过。”      源泽小区毕竟不算是高端住宅区,房间的隔音效果固然没那么好,可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萧宁远有些无奈,他肯定是听到了埃尔温的叫声醒来,故意打开窗户趴到窗前偷听的。她简直能想象得到某个人挺着快七个月的肚子,费劲千辛万苦地爬到书桌上,就为了偷听别人的谈话。      不过自从这几个男人和她在一起后,萧宁远也就没再希望能够把“探针”的事儿完全隐瞒住,何况亚历山大已经把“探针”传播给了好些人,秘密已经部分地泄露了,再向他们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萧宁远干脆直接问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理?”      祁玉寒摇了摇头,又拿起一片饼干吃起来:“我可不知道。别问我,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不过,萧宁远,你如果敢动我的孩子,我可是会和你拼命的呦。”      萧宁远无奈地扶额:“没有那种事儿。”      虽然她之前也想过,如果那些孩子在胚胎期便被“探针”改造过,那是不是要在他们出生之后迅速处理掉。但她现在可没再这么认为了。既然亚历山大都把她的好些病人改造了而现在也没出什么大事儿,那她制造出几个带有“探针”的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出事儿,那也得是十几年二十年以后了,好歹有时间先缓缓。      “没有就好。”祁玉寒在她对面坐下,轻轻地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建设新世界这种事儿,就交给你和那位索科洛夫同志吧。我不是那种爱民如子的人。”      建设新世界……萧宁远有些怅然地问:“你觉得‘探针’扩散的趋势必然不可阻挡吗?”      “现在看来就是如此。”祁玉寒耸了耸肩道,“这玩意儿的性质决定了,被改造的人数只会增而不会减,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被改造的人就会在全部人类里占到一定比例。”      “那如果我们能控制住被改造的总人数呢?”萧宁远假设道,“如果被改造的人数不再增加或增加得比较缓慢,随着人类总数的自然增长,被改造的人占全部人类的比例甚至还会下降。”      “问题在于,我觉得你控制不了。”祁玉寒干脆地说道,“就拿你自己来说,不到一年就弄出来了十五个新个体——”      “十五个?!”萧宁远不禁蹙眉,哪儿来的那么多?      “你算算,六个单胞胎,一对双胞胎,”祁玉寒数道,“还有七个男人,加起来是十五个,没错吧?”      这是把孩子的父亲也算上了。然而这么算倒是对的,无论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在过程中婴儿的血液几乎一定会有部分进入父体。甚至其实就在怀孕时,“探针”细胞也很可能已经通过胎盘进入这些男人们的体内,只不过在妊娠期间为了维持父体稳定保证胎儿正常发育,而暂时没有开始全身改造罢了。      萧宁远无奈地叹了口气。祁玉寒说的没错,她控制不了,亚历山大也控制不了,即使她们都能控制住自己,那些已经被改造的人也控制不了。“探针”赋予人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和竞争力,它就像入侵的物种一般,是他们这些本土种无法阻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得知自己命中了七发) 萧宁远:毛|主席啊,这都是我的错555555…… (得知亚历山大给N个人输过血) 萧宁远:啊哈哈,终于有第二个人可以一起背锅了! ☆、第七十六章   “探针”这事儿,谁知道了都会发愁。      而祁玉寒得知之后,一开始没觉得怎样,可后来自己吃着薯片思考了半天才真正感到纠结起来。因为他是医学生,和亚历山大的思维方式比较相似,首先是从“探针”用于治愈疾病挽救生命的角度考虑。不用“探针”治病,就意味着很多人不治身亡,而用“探针”治病,却又可能导致人类社会动荡,甚至是人类文明被冯·诺依曼探针毁灭,这实在是很难选择的。唯一能够做出选择的方法便是,确认“探针”的目的,以及人们被“探针”广泛地改造之后到底会不会导致社会混乱,而这两点都是他们现在无法得知的。      他自己纠结得连零食都不想吃了,却又不能和别人说。萧宁远不让他把这事儿告诉沈柳依他们,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探针”的秘密被扩散出去。毕竟,没有人会忘记,到底是谁把萧宁远的照片传给了公众号,又是谁把那张照片发到八爪上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亚历山大可并没关注什么手机摄影的教学公众号,是她在八爪俄语圈都看到了萧宁远那张照片,才得知萧宁远住在北京的。      而除了祁玉寒犹自纠结之外,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当然也一直被这事儿困扰。在那次夜谈之后,她们谁也无法说服谁,并且也同时对自己原先持有的观点产生了怀疑。“探针”对人类,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这个问题难见分晓,而与此同时,亚历山大的北京之行也快要落下帷幕。      “我得送芙蕾达回德国,然后还有照片的事儿。”在换镜头的时候,亚历山大有些不安地说道,“原计划不是这样的,不过芙蕾达……唉。”      萧宁远隐约觉得她对芙蕾达的态度不太正常,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番,亚历山大才说出真相,然而这真相又引出了一个让萧宁远万分惊愕的秘密。      原来,亚历山大并没有完全从医生改行为摄影师,只不过是发现“探针”可以“包治百病”之后,对现在人类的那些医学技术感到失望,而不再从事基于现代医学技术的治疗而已。但在十年前,她却建立了一个网站,声称可以向患有晚期癌症的病人提供新的疗法。虽然这个网站没有提供任何可以证实其从医资质和治疗效果的证明,那些将近绝望的病人和家属却依旧愿意尝试一种不被别人看好的方法。亚历山大就通过这个网站联系世界各地的晚期癌症患者,为他们提供纯化的“探针”细胞,条件是在他们“康复”之后,必须对周围人声称他们已经去世,而到另外一个国家更名改姓地生活。      由于全世界有将近六十亿人[注:本文设定中,由于中国开展计划生育较早,总人口比同期现实中较少],真正能看到她的网站而又相信这种神秘疗法的癌症晚期病人又相对较少,在世界总人口中所占比例自然非常小,所以一些人“理所当然地”在一些地方死亡,而在另一些地方又莫名冒出来一些外国年轻人,这种事儿并不足为奇。亚历山大的非法医疗网站就这样经营下去,并且从来没出过任何事儿。      然而芙蕾达却是一个例外。芙蕾达·米勒在德国的平面模特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位,他从来不走秀,但光靠拍照片也赢得了不少粉丝。亚历山大在原先主要拍风景和建筑时,也曾接过一个时装公司拍时装广告片的任务,那时候请来的模特就是芙蕾达。然而照片拍完之后,芙蕾达似乎对亚历山大特别有好感,明明有那么多有名的人像摄影师想给他这位美人拍照,他却非要找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感到很奇怪也并不答应,他就雇了人仔细地在网上查了亚历山大的有关信息,结果就查到了她经营的非法医疗网站。      了解了亚历山大的网站之后,芙蕾达便想了个主意,又通过这个医疗网站联系到亚历山大,并称自己被诊断患上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亚历山大当时很诧异,胃癌并不是年轻人的癌症,而且如果他已经是晚期,为什么前些日子还能好好的拍照?不过她也没多想,询问了芙蕾达的私人医生,确认他的确需要接受“探针”细胞之后,便对他讲明了这种疗法的后果。芙蕾达立刻就答应了,于是亚历山大给他注射了一针纯化的“探针”细胞,而他在亚历山大的私人诊所里休养了一年。      因为纯化的“探针”细胞浓度比直接输血高得多,那些细胞在芙蕾达体内构建指令中心的“潜伏期”也比当年亚历山大短得多,一年之后芙蕾达就经历了第一次改造,等于是可以康复出院了。然而出院之后,他没有遵循与亚历山大的协议,按约定改名到瑞典生活,反而重新当起了平面模特。      亚历山大感到气愤和惊诧,去问芙蕾达,他原本得了晚期胃癌已经不治,一年之后反而康复了,这样的事儿难道不会让他周围的人感到奇怪么?可芙蕾达竟然说,他之前自称患有胃癌晚期都是在蒙她的,私人医生为他作证也只是为了骗亚历山大,目的就是让他接受“探针”细胞的注射。他觉得只要这样,他就能和亚历山大一样,并且可以和她在一起了。然而亚历山大听了只想吐血,而不得不再想办法把他带到其他国家去定居,以免出现一个永远不会衰老的模特这种世界性的怪事儿。      就这样,亚历山大借口她开始尝试将人像与建筑结合,带着芙蕾达全世界地跑。这趟到中国,除了因为在八爪上看到消息而来萧宁远之外,其实也是顺带着想要把芙蕾达撂在新疆、云南之类通信不发达的地方。然而芙蕾达死也非要跟着亚历山大,又因为语言不通她也不能把一个男孩子真的扔下,才无奈地把他也带到了北京。      听完这些之后,萧宁远连骂亚历山大的心情都没有了。原本以为亚历山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一些病人输血,虽然不靠谱却依旧可以忍,但她竟然纯化了“探针”细胞专门来给人治病——这除了感叹“医者父母心”之外,还能说什么?亚历山大就是这样的人,尽管知道可能有危害,但让她不救人那是不可能的,即使不允许她公开地治病,她也可以通过这种隐蔽的方式……      现在可好了,萧宁远郁闷地想到,这个世界上保守估计也得有三百多被改造过的人,这么大的隐患又分布在全世界数以千计的城镇、乡村中,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第七十七章   亚历山大订了三天之后的机票,她得回到德国去,先把这趟出行的摄影作品处理处理,安顿好了德国的事儿才能再到北京。她当德国摄影师也已经有十三年了,就算最初她给自己编的年龄是二十岁,现在也应该到了三十三岁,如果还是一副二十出头的模样,可是会让别人觉得奇怪的。亚历山大和萧宁远讨论了她如何在北京安排个新的身份,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不着急。      趁着亚历山大还在北京,萧宁远决定让她帮忙看看于晴晴怀着的孩子的状况。于晴晴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产了,此时应该可以从B超图像上看出胎儿的生理状况。萧宁远需要知道那孩子被“探针”改造的程度,据此来决定是否做剖腹产,以及之后该如何照顾。      她不能到医院里,让医生注意胎儿两肺之间有什么附属结构之类的,这样太容易暴露“探针”的秘密。所以只能把亚历山大带去,在做四维B超时让她在旁边看着,希望她能看出些什么。      于是在亚历山大离开前第二天,萧宁远就和她一起带着于晴晴到医院去了。      做B超的男医生还很少见到两个姑娘带着一个孕夫来的,一时间不太理解:“咱们这儿是做B超的,B超不能作为亲子鉴定依据啊。”      亚历山大当时正拧开水杯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儿没把整杯茶都撒在那男医生的身上。      于晴晴尴尬地低下头,而萧宁远却好笑地对那位男医生说道:“没说要亲子鉴定,带朋友围观不可以么?”      “哦……”那位年轻的男医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亚历山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而又露出了些许暧昧的笑容,“如果非要这样也不是不行。”      而后他便让于晴晴躺在床上,用B超的探头在他的腹部进行扫描。显示屏上很快便出现了一幅动态的黑白画面,萧宁远和亚历山大都认真地看着,而于晴晴却是有些不安地看向那位男医生。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看得差不多了,那位男医生才对他们下了结论,大概意思就是孩子没事儿,一切正常,甚至因为于晴晴的育囊囊壁肌肉力量还不错,他还建议顺产。听了这话,于晴晴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之后萧宁远谢过那位男医生,便拿了这四维B超的视频,带着他和亚历山大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里,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又在萧宁远的笔记本上把那B超视频放了一遍,而祁玉寒这个严格来说并不怎么懂得产科的医学生连猜带编地给他们讲解了一番。而另一边儿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来到书房,仔细讨论那B超中显示出的关于“探针”的状况。      亚历山大要打开萧宁远的个人计算机放映视频,被萧宁远摆摆手拒绝了:“得了吧,这玩意儿我什么都看不明白,你还是直接说吧。”      “也是。”亚历山大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向她解释道,“目前能看到的就是,两肺叶之间已经形成了指令中心,估计‘探针’的神经系统已经发育完毕了,然而加强系统还尚未发育完全,否则胎儿的运动强度会比现在大很多,而循环-免疫系统则基本没有发育。我估计‘探针’的循环-免疫系统要发育完全,可能得到胎儿娩出之后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出生之后才会发育出‘探针’的循环-免疫系统,从而肯定出现一段时间的发热?”萧宁远询问道。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对你那些男朋友们解释吧。而且这位于同志生产之后,肯定会经历第一次改造,你在他生产之前恐怕就得和他说清楚。”      的确如此,萧宁远有些苦恼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脸。她感到最近做这个动作的次数陡然增多了。      “对了,向东,”亚历山大看着她,却又微微笑道,“于同志怀的是男孩儿,你现在就可以考虑怎么起名字了。”      萧宁远把亚历山大看B超得出那孩子是男孩儿的结论告诉了于晴晴他们,于是她家里这些男人便炸开了锅一样地开始讨论起如何给他起名,各种阴阳五行、生辰、星座甚至是血型的玄学和伪科学理论满屋子乱飞。不光是祁玉寒和夏采梅这两个“大思想家”积极参与,就连平时一直不怎么发表意见的蓝茉,也非常积极地起了一群容易译成俄语的名字,并且很是有理有据地论证了起一个容易译成俄语的名字的好处。倒是于晴晴自己,原本就没什么主见,现在看其他人的样子就更没主见,其余六个人把各种名字都往他这儿倒,让他决定选哪个却也选不出来。      至于那孩子的母亲萧宁远,此时已经无奈了,这六个人为了于晴晴的孩子的命名权争得不可开交,她如果敢表示想要由她自己给孩子起名,恐怕会被六人联手轰出去。只好和亚历山大在旁边静静地坐着,观摩他们文采飞扬的“自由辩论”。      六个男人一直从中午辩论到晚上,最终还是没决出来到底谁起的名字更合适。明明有八个命名的机会,竞争原本是不用那么激烈的,可他们都希望萧宁远的这些孩子起名能够按照他们各自的体系,只要有谁在这场模因战争中胜出,他起名的套路便会在八个孩子身上同时被采纳,这也就无形中使得原本的八个机会捏合成了一个机会,从而加剧了竞争的激烈程度。      亚历山大和萧宁远开玩笑道:“这样好了,反正你也没资格参与和他们竞争中文名的命名权,不如咱们来竞争一下俄语名的命名权吧!”      对此,萧宁远只送了她一个字:“滚。”然后想了想又说道,“反正一个男孩子即使起俄语名,也不可能叫‘亚历山大’。”      “别这样,还可以叫‘亚历珊德拉’嘛。”亚历山大呵呵地笑了出来。 ☆、第七十八章   萧宁远刚要再开两句玩笑损她一下儿,却听到自己口袋里传来一阵《国际歌》的前奏,拿出手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萧宁远有些奇怪,因为之前的事儿,她现在可是已经把旧的手机的通讯录都导出来了,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陌生电话了。而且这个号码的开头也奇怪,竟然是从苏联那边儿打来的。      无论如何,先接了再说。萧宁远接起电话,略带疑惑地问道:“喂?”      那边儿是一个有些低沉沙哑的女声,说着一口东西伯利亚口音的俄语,语气很急促:“请问是萧同志吗?我是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      原来是尼古拉斯的姐姐,萧宁远奇怪地问道:“你好,谢尔盖同志,有什么事儿?”      谢尔盖·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有些着急地直接问道:“请问您最近有见到过尼古拉斯么?”      这话问出来,萧宁远顿时感到不对。她还以为尼古拉斯和家人一起去南方旅游了,没想到这样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尼古拉斯难道不是去斯里兰卡旅游了吗?”萧宁远不禁也有些担忧,“几天前她还给我打电话,那时候应该还在斯里兰卡。”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尼古拉斯什么都没说,也不接电话。”谢尔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乱,“我们刚刚才知道她离婚了,她的同事也说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过她。萧同志,你知道尼古拉斯现在在哪儿吗?”      我的天,尼古拉斯到底想干什么?萧宁远先安慰对方道:“别着急,谢尔盖同志,你们试过通过其他通讯方式联系尼古拉斯吗?比如社交软件之类的?”      “都试过了,我的列宁同志啊,我连微信都试过了!”那声音几乎已经有些颤抖了,“我实在不知道,尼古拉斯把她八爪里的历史记录都删除了……”      尼古拉斯是想要就这么突然“失踪”?可这真的不像啊,哪怕是要玩失踪,也不用把之前在网上发的短文和照片都删了吧?萧宁远也不禁感到不对:“谢尔盖同志,你们报案了么?从公安局应该可以定位到尼古拉斯的手机。”      “当然报案了!”谢尔盖回答道,又说,“定位到手机?没有开启卫星定位也可以么?对了,还有蜂窝数据……打扰你了,萧同志,如果有尼古拉斯的消息,麻烦您立刻通知我们。”      “如果您得知尼古拉斯的所在,也麻烦您通知我一声。”萧宁远也嘱咐道。      挂了电话,亚历山大立刻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尼古拉斯,是我认识的那个么?”      “是你的孙女,小尼古拉斯。”萧宁远有些担忧地说道,“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竟然没有跟家人说。”      “不就是暂时找不到了么,用得着这么着急?”亚历山大有些不能理解,“话说计算起来,她现在也得有四五十了吧?难道是因为有什么慢性病?”      “没有,她是老尼古拉斯最小的孩子,今年三十三。”萧宁远叹了口气,“一个多月都没联系到,能不让人着急么?”      “叫尼古拉斯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亚历山大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道。      萧宁远不太能理解她怎么完全不关心,尼古拉斯到底是谁的孙女啊?!不过亚历山大不认识尼古拉斯,又是最近才听说她还有后代,不关心或许也是正常。可是萧宁远没法不关心,尼古拉斯可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她害的尼古拉斯也被“探针”改造了的。虽然她觉得尼古拉斯这回多半儿是想要趁机从家人眼前彻底消失,可像是她那么平和性格的人,却把事儿做得这么绝,走的时候也不和家人说,却反而给她这个远在北京的朋友打电话,怎么想都是反常的。      “向东,”亚历山大看她愁眉紧锁的样子,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要去找她吧?”      萧宁远倒是想要去找她,可现在上哪儿找去?只好叹了口气道:“先等他们定位到尼古拉斯的手机吧。”      因为尼古拉斯的姐姐打来的这通电话,萧宁远晚上又没睡好。她暗自觉得自己操心的事儿太多了,可又不得不操心这些。尼古拉斯是因为她才被“探针”改造的。原本她好好的,平平安安地在苏联科学院当地质学家,却因为萧宁远的疏忽而被改造,被迫与家人分离,以后不得不过隐居的生活。如果她因此情绪出现什么波动,独自一人遇到什么危险,那萧宁远真是没脸面对老尼古拉斯和——哦,现在她倒是有脸面对亚历山大,因为这毛子根本不管她亲孙女嘛!      第二天早上萧宁远醒来的时候就又想起这事儿,刚洗漱完毕准备去吃早餐,却是接到了谢尔盖的第二通电话,那位尼古拉斯的姐姐一上来就告诉她,尼古拉斯的手机定位到了,位置竟然是在斯里兰卡中部高地亚当山上!      “尼古拉斯跑哪儿去干什么?”萧宁远不禁有些恼火了,难道她打算皈依佛教不成?!      谁知谢尔盖却也说道:“我们怎么知道?!只有列宁同志知道尼古拉斯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的天哪,她到那儿去干什么啊……”      听她的声音已经极度焦虑了,萧宁远连忙安慰道:“别太担心,谢尔盖同志,她或许只是离婚了心情不好,到山上寺庙去散散心。您把她手机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去斯里兰卡找她一趟吧。”      有些事儿,真的得萧宁远亲自去和她说。尼古拉斯的反常多半儿与“探针”有关。      谢尔盖给她发了具体的定位,萧宁远又安慰了她几句便挂了电话。      刚好走过来听到了最后一句的亚历山大惊讶地问道:“什么,向东,你真的要去找她?”      “当然。”萧宁远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要和我一起去么,亚历山大?”      “斯里兰卡么?”亚历山大想了想说道,“我还没去过呢,正好这次去拍点儿宗教题材的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小剧场] (听说尼古拉斯失踪了) 萧宁远:你们等着,我去找她! 亚历山大:喂,你真要去啊? 萧宁远:她是你孙女…… 亚历山大:真的么,为什么你这么着急→_→ ☆、第七十九章   萧宁远心里着急,立刻就买了机票,而亚历山大也是说走就走的个性,直接退了回德国的票,转买了到斯里兰卡首都科伦坡的机票,而让芙蕾达自己一个人回了慕尼黑。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带着亚历山大的那堆摄影器材一起抵达了科伦坡。其实她戴上这些摄影器材倒是很有用的,至少过海关的时候特别轻松,只需要说她们俩到斯里兰卡是摄影目的就好了。而后因为萧宁远和亚历山大都多少会些英语,在斯里兰卡国内交流并没有什么阻碍,找了个专门带外国游客的导游,很快便抵达了亚当山。      当地的气温很高,空气湿热,让萧宁远和亚历山大这两个寒温带出生的人都有些不适应,亚历山大的那些金贵的镜头也需要做防雾处理,然而什么事儿也没有比找人的事儿更重要,萧宁远还是拉着亚历山大直接上了山。      那亚当山据说是因为山顶上一个类似脚印的坑出名的,佛教徒说那是释迦牟尼站立为沙曼说法时站出来的,而基督教徒却说是亚当站了一千多年站出来的,古人的想象力也是丰富,却成就了亚当山这圣山之名。每年会有许多虔诚的教徒爬到山顶,到达寺庙而用那足印坑里的水洗脸,对于摄影师而言,或许这个场景是很值得一拍的,所以大概来这儿拍摄的摄影爱好者并不罕见,游客们看到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拎着三脚架和相机包,也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虔诚的佛教徒们爬了一路山,一路都在时不时地到山路旁的山洞里敲钟,然而萧宁远没心情领会这样的宗教氛围,只是拉着亚历山大往上走。也亏得她们俩体力异于普通人,海拔两千多米的一座山,两三个小时就爬完了。      山上已经不像地面那样热,到一千多米时湿热的感觉已经逐渐消退,而到达山顶上则是一片云雾缭绕,甚至体感有些凉了。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找到山顶寺庙的负责人——也不知按照僧侣的称呼该叫什么,反正就是找到那位年龄颇大的老婆婆,用英语夹杂着现学的僧伽罗语询问了最近有没有一个金色头发大约六英尺三英寸的白种女人来过。      那位老僧侣英语倒是说的不错,不仅给出了明确的肯定答案,还说起那位奇怪的游客应该是个苏联人,是五天之前来的。很少有从苏联来的游客到这种地方,可能是因为苏联宣扬无神论。萧宁远听到她的叙述非常高兴,连忙问那个苏联女人现在在哪儿。      然而这位老僧侣却告诉她,那位苏联游客没有在寺庙停留,而是直接沿巡山人的小路进了保护区。她还留下了一点儿东西,说是如果有人来找她就交给那个人。老婆婆让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在一旁等候,走进了寺庙居住区,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个信封出来了。她把信封交到萧宁远手上,然后便不再多言。      萧宁远真的感到事情有些不对,连忙拆开信封,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用一支可能是快没水儿了的笔,字迹断断续续地写了几行俄语。萧宁远皱着眉看了一眼,只第一行便感到无比心惊——这分明就是一封安排后事的遗书!      再看署名的确是尼古拉斯·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字迹也的确像是尼古拉斯亲笔所写的,应该不会有什么误会。而她写的时候大概并没有料到首先来找她的会是萧宁远,还特意在最后郑重地写着,要把她已经在斯里兰卡自杀的消息告诉萧宁远,原话是:“我已死于斯里兰卡中部高地以绝后患,请转告萧宁远同志,让她放心。”      什么叫“放心”?!这她爹的还放心得了么?!饶是萧宁远被“探针”改造过身体,看到这句话也差点儿没因为应激反应过度而患上心脏病。      “她爹的!”萧宁远很想把这张纸揉成一团儿扔到那个水坑里,然而却又不得不把那遗书折了两道揣进口袋,“不行,她爹的,得快点儿找到尼古拉斯!”      她说完就往寺庙的大门外跑去,亚历山大连忙追上她问道:“山这么大,你怎么找?!”      “应该很少有人会进保护区。”萧宁远冷静地分析道,“在丛林里行动的痕迹,即使是五天前留下的,现在应该也能搜寻到。”      根据人在丛林里行走留下的脚印和折断周围灌木枝条的情况,应当可以判断出那人行走的路线。这些技能她们七十多年前在各自服役的部队里都学过。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在巡山人的小路上走了大约五百米,果然看到路的一侧有些灌木被破坏的痕迹,而地面杂草倒伏的形状显示此人穿着运动鞋,鞋号和尼古拉斯一致,应该就是尼古拉斯本人了。      她们沿着尼古拉斯留下的痕迹找她,一路上注意留下标记,并打开各自手机的卫星定位服务以免迷路。由于尼古拉斯并非专业人士,没有什么做反追踪的工作,她们顺利地沿着这些踪迹摸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平地上。平地旁有一处山洞,看样子是人工凿出来的,应当是古代僧侣修行的居住地,然而之后已经废弃了。      尼古拉斯的脚印在平地上出现了很多条来回交错的脚步路径,似乎她在这儿停留过很长时间,却又有一些踪迹通向其他地方,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萧宁远觉得这山洞多半至少曾是尼古拉斯暂时歇脚的地方,便打开手电到洞里寻找了一番,果然看到角落里堆着一堆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破布,旁边还有一个破旧的塑料水瓶,和在山脚下小商店里卖给旅游者的那种一模一样。看来尼古拉斯应该在这儿待过,只是不知是外出未归,还是已经离开了这里,还是……最后的那种情况萧宁远不愿多想。      然而此时天色已晚,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唯恐夜间野生动物出没,在如此暗的光线下也不好继续追踪尼古拉斯,便打算现在这山洞里过一夜。      亚历山大架起三脚架,在顶端安装上四个手电筒,形成周围一片明亮的区域,确认这周围没什么有害生物之后才敢坐下。萧宁远看着她坐在自己对面,手里不自觉地抱着单反相机的长“炮筒”,就知道亚历山大只有手里拿着枪才放心的习惯这么多年从没变过。      相比亚历山大对周围环境很是警惕,萧宁远倒没有那么慌张,这山里的野生动物,哪怕是斯里兰卡豹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她还是很担心尼古拉斯,对亚历山大说了让她好好在山洞里呆着,便独自拿着一支手电走出去再找找尼古拉斯。      然而当萧宁远出去找了一圈儿无果而往回走时,突然听到山洞里传来亚历山大的惊叫:“向东!救命啊,向东!” 作者有话要说:  亚历山大的心声:我X,这荒山野岭的老子没枪可怎么活啊!快抱紧我的相机,555,没枪只能靠“炮筒”了——喂!向东你要去哪儿啊?!你回来!你回来啊!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第八十章   萧宁远立刻向山洞跑去,看到洞中的光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是三脚架上的一支手电筒掉落下来,而一个灰乎乎的高大人影正压制在亚历山大身上,抬起拳头向她的脸揍去。      滚落在地的手电筒刚好照在那个灰衣人的脸上,萧宁远看清楚了,那竟然是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萧宁远连忙喊道,“先停下,尼古拉斯!”      “阿远?!”尼古拉斯听到她的声音,微微一愣松开了手,亚历山大连忙从她身下狼狈地抽出身子,捂着头上被打到的地方抱怨道:“我的天哪!怎么每个叫尼古拉斯的人都打我?!”      萧宁远却跑到尼古拉斯身前把她拉起来,有些担忧地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那一身灰色的运动装已经脏了,然而好在她看上去并没有多么萎靡,不像是会自杀的状态,只是看到自己而露出一丝迷茫。      “尼古拉斯,你没事儿吧?”萧宁远摸了摸她的额头,并没有发热,似乎整体状态也比较正常。      见萧宁远没有先来察看自己这个受害者的“伤势”,却对伤人者嘘寒问暖,亚历山大只好自己扶着洞壁站起来,小声嘀咕道:“我的帽子真没绿吗?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亲生的……”      “哎,你不是也没什么事儿吗?不过是被打了一下儿而已啊。”萧宁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尼古拉斯说道,“尼古拉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还有那‘遗书’,离开故乡隐姓埋名,也没必要到山里当野人吧?!”      而尼古拉斯却有些犹豫地躲闪开目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看向一旁的亚历山大:“这位是?”      “她是亚历山大。”萧宁远拍了拍她的肩,怕她再因为“探针”的什么事儿受到打击,便没有直接说出亚历山大的身份,“咱们先下山吧,路上再给你解释。”      “不,阿远,等等……”尼古拉斯有些闪烁其词,“我不能离开……我是说,我在这儿挺好的。被那玩意儿改造之后,消化系统也变得强多了……”      “我的天,你不会真想在这儿当野人吧?!”萧宁远惊讶地说道,“没必要隐居就非得在山里。中国有句古话叫‘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我在中国人口密集的各个大城市住了那么长时间,依旧没出什么事儿。”      “哦,是啊……”尼古拉斯勉强笑了笑,“可我还挺喜欢这儿的……这儿的空气好,嗯……”      萧宁远有些不太能理解,然而亚历山大却从地上那堆似乎是破布的东西里,找出了两只简陋的陶碗:“是因为这儿住的不只一个人吧?”      萧宁远一愣,转身便看到从山洞更深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      “莉莉亚……”尼古拉斯有些惊讶,他竟然自己走出来了。      那男孩儿小心而悄悄地走到了手电筒能照到的范围内。他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身材很瘦弱,肤色也比较黑,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显得很明亮,身上穿着一身材质和花纹都很普通的纱丽,看起来就像是当地的男孩子经常穿的那种,而那衣服上还残留着不少暗红色的似乎是血迹的东西。      “我只听说过‘金屋藏娇’的,”亚历山大小声说道,“却没听说过‘黑屋藏贫民窟男孩儿’的。好吧,或许斯里兰卡的男孩子要求比较低,现在苏联的姑娘审美也变得奇怪了。”      听到她这么说,那个叫莉莉亚的斯里兰卡男孩儿连忙跑到尼古拉斯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萧宁远知道亚历山大只是在开玩笑,只是她开玩笑的时间地点和对象都有点儿不太妙。然而尼古拉斯却微微侧过身,对这个叫莉莉亚的男孩儿似乎半是保护半是警惕。      萧宁远谨慎地问道:“尼古拉斯,他是?”      “他的俄语名叫莉莉亚。”尼古拉斯有些为难地说道,“具体他是谁……还是让他自己跟你们说吧。”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感到不太对劲,然而还是把滚落的手电筒重新用皮筋绑在三脚架上,四个人席地坐下。      那个叫莉莉亚的男孩儿有些害怕地看了看萧宁远又看了看亚历山大,最终还是看着萧宁远开了口,出乎两人意料的是,他说出的是一口非常标准的俄语:“对不起……我不是斯里兰卡人,这个斯里兰卡人已经死去了。”      “什么意思?”萧宁远微微蹙眉,“你是说,这副身体并不是你的?”这是什么灵异事件?!      “不。它生前属于那个斯里兰卡人,然而它之后就是我的一部分了。”莉莉亚停顿了一下,又面露惊恐之色,“不,不,他不是我杀死的,他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别紧张,莉莉亚。”萧宁远安慰他道,“没有人要责怪你。”      莉莉亚看了看她,又分别看了看亚历山大和尼古拉斯,才继续对着萧宁远说道:“我是上弦月先生的错误造成的……她想要连上你们的网,但我并没有办到这一点……后来她就离开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他又看了看尼古拉斯,“后来是索科洛夫先生找到了我……她说我不是人类……其实我也的确不是人类……”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都没太听懂,其实就连和他相处了四天多的尼古拉斯也没弄明白他到底是谁。      “等等,莉莉亚,慢慢来。”萧宁远问道,“上弦月先生是谁?”      “她是……”莉莉亚蹙着秀眉努力地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名词,却最终失败了,“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对你们而言……她好像就是‘外人’。”      “你是说‘外国人’?”萧宁远接着问道。      莉莉亚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外星人’。” ☆、第八十一章   这个回答对于萧宁远和亚历山大而言,真像是一枚重磅炸弹。      而经过对莉莉亚的反复询问,在滤掉很多她们不能理解的逻辑之后,似乎真相已经显露了一部分。有一个叫上弦月的“外星人”用一个刚死不久甚至只是将死的斯里兰卡男孩儿制造了莉莉亚,她希望通过他了解到人类的什么秘密——似乎是叫什么“网”——然而莉莉亚并没有办到。而后上弦月就把他抛弃在这里,直到尼古拉斯到亚当山寻死才发现他,给他吃的让他的身体得以维持正常的生命活动。      亚历山大简单地检查了莉莉亚的身体,猜测他的身体也是受到过“探针”改造的。或许那位“上弦月先生”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外星人”,而只是一个被改造过的人类,她可能是处于蜕皮期才看上去非常可怖而让别人觉得她是外星人。这个猜想也能支持她用自己蜕皮期的血液给这男孩儿,把他也改造成了人类“探针”。      或许这个斯里兰卡男孩儿之前是什么掌握重要秘密的人物——那秘密不一定得是特别重要的,也可能只是仅仅对普通人很重要的普通商业秘密,那位“上弦月先生”希望把他救活而得到那些秘密,但救活他之后却发现他已经失忆了,于是就把他抛弃在这儿。莉莉亚说那位“上弦月先生”教了他中文、英语和俄语,但却没有教僧伽罗语,也正是因此他一句僧伽罗语都不会说,虽然他生前应该是会说的。      然而亚历山大通过按压发现,莉莉亚的腹腔内的确和萧宁远一样有附属处理器,只不过是仅仅有一个,也就相当于他本人有两个大脑。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短时间之内莉莉亚学会了三种语言的简单表达,并且每种语言的词汇量都可以达到差不多三千。      被萧宁远询问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莉莉亚已经很疲惫,而他的身份也使得她们无法把他随意带出深山,所以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也就打消了找到尼古拉斯就走的念头,先让这可怜的男孩儿在山洞里睡下了。      萧宁远对亚历山大有些不满,如果那位“上弦月先生”真如她们所想是被改造过的人类,那么恐怕她也就是亚历山大的病人之一了。然而莉莉亚的词汇量不足以描绘出那位上弦月先生的样貌,只是泛泛地说她身材高大、肤色黝黑、腿很长,而符合这三个标准的亚历山大的病人实在很多根本记不住,在这儿数据网络信号又很差没法调用她数据库里的照片,所以暂时也无法锁定到底是谁。      不过更让萧宁远惊诧又后怕的是,尼古拉斯来这儿竟然真的是为了寻死。      “尼克,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想要自杀呢?!”萧宁远皱着眉头,对倚靠洞壁坐着的尼古拉斯问道。      萧宁远知道尼古拉斯的生活中的确有些烦恼,主要还是来源于她不合适的婚姻。她和她的夫郎虽然有一个孩子,但关系却一直不太好,为此尼古拉斯经常主动要求去野外科考以远离婚姻生活。萧宁远觉得她肯定很后悔结婚,不过因为“探针”的缘故下定决心离婚倒也是好事儿,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尼古拉斯在离婚之后反而想要自杀了。      “没什么。”尼古拉斯有些掩饰地说道,“只是觉得不合适……不合适继续活着。”      “这叫什么话?!”亚历山大惊讶道,“注意啊,同志,你自杀可是你自己死!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这可不算什么逃避的方式!”      萧宁远却意识到,尼古拉斯觉得自杀,本质上还是因为“探针”的缘故。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携带“探针”会对人类社会有威胁,而想要以此来“绝后患”,这也和她的遗言中对萧宁远说的那句话相符。      “尼克,”萧宁远站起身,走到尼古拉斯身边蹲下,拍了拍她的肩,“亚历山大说得对,‘探针’威胁到人类仅仅是有可能而已,没必要以自己的生命来赌这个可能性。主观上你自己还是最重要的啊,对不对?”      “是啊,同志,‘探针’又不是百分之百会毁灭人类,何必呢?”亚历山大也说道,又开玩笑地指了指萧宁远,“更何况现在又不止你一个人体内有‘探针’,你还没把这家伙杀掉就死了,过两天她分分钟制造出来一串儿探针你都没地儿哭去。”      然而尼古拉斯却低着头没有回答,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      萧宁远以为她只是之前得知自己要脱开原先的社会关系,而一时迷茫才做出自尽的决定,现在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却没想到尼古拉斯突然开口道:“哪怕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是该被扼杀的。”      “为什么呢?!”亚历山大惊愕地说道,“你想要保护人类,可你自己难道不是人类的一员吗?!如果因为谁有一丁点儿可能威胁到人类社会就杀了她,那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谁不该死了吧?”      “你不了解人类,”尼古拉斯平静地说,“不明白人类的重要。”      “我不了解人类?!”亚历山大笑了两声,语调却又低下去,“我是个医生,你知道我研究过多少人?我见过很多人死,他们……就死在我面前。我至少比这世界上一半儿以上的人都了解人类,都了解人性,都了解人类的出生与死亡。人类当然很重要,毫无疑问。”      “不,你不了解。人类不只是个体重要。”尼古拉斯平和地反驳道,“人类作为整体的意义,远胜于人类的个体。并且被‘探针’改造的人,恐怕从生物学意义上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了吧?”      “从生物学上或许不是,”萧宁远却说道,“但从思想上来说却依旧是人类啊。被改造之后的人类依旧具有自由意志,也具有对人类社会、人类文明的认同,那她就应该是人类。”      “不,不。”尼古拉斯淡笑着摇了摇头,“智人这个物种已经存在了超过二十万年,而人类文明才存在多长时间?说真的,文明到底是什么?思想到底是什么?阿远,你是研究生物的,你肯定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人类进化出为了传递基因的‘功能’而已。”      “我是研究分子生物和生理学,不研究进化论。”萧宁远不得不说道。她不太想直接反驳尼古拉斯,因为她隐约觉得尼古拉斯的世界观和她不太一样,她不能在自己的世界观内用逻辑对另外一个世界观里推出的结论进行反驳。或者说,事实上尼古拉斯、她和亚历山大的世界观都有一些差别,而在对待“探针”的态度上,这差别便被充分显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可知萧宁远、亚历山大和尼古拉斯对“探针”的态度了。 亚历山大:认同 萧宁远:放任(消极反对) 尼古拉斯:反对 (不过为什么在调查问卷里很多人预测尼古拉斯会认同“探针”呢?地质学家什么的,真的一般会很认同具有很大不确定性的外来物么?) —— 开学典礼之后,在下就要开始军训了……所以一直到9月10日,这段时间应该写不了什么,若有更新提示,可能是在改bug或是刷存在感。 —— 8月18日 先刷一发存在感,THU校园路面积水导致运动鞋已湿透,中午穿拖鞋去吃的饭…… —— 8月19日 早上5:40就起床,空腹抽血,困ing…… 中午拿了军训服装,第一次见到了海魂衫这种之前仅仅在暖暖里见过的东西√ —— 8月20日 下午马上就要考英语了!!!已经一个暑假没碰过英语了!!! (考完之后非常淡定)好了,在下可以滚去预备级了。这卷子有毒,鉴定完毕。 晚上前排听了施一公讲座,第一次离施一公这么近!THU生院的迷妹迷弟们都快疯了……(施一公大黑THU经管学院,感到喜闻乐见) (另:其实施一公最值得学习的是他都快五十了如何做到的看起来这么年轻……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严肃]) —— 8月21日 上午在宿舍等着辅导员接教官…… 中午可以好好睡一觉了zzz…… 终于睡醒了,感觉很久都没睡过这么长时间午觉了…… 晚上迎接到了教官,又要唱《团结就是力量》……这歌我从初中军训就开始唱了。 —— 8月22日 见到了真的金一南! 要开始上军事理论课了√ 军事理论课还挺有劲的√ —— 8月23日 军姿站到脚都疼得麻木了…… 军事理论课真是挺有劲的√ —— 8月24日 内务评比似乎是挂了……在清华第一学期还没开始,就有学分要离我远去555 正步训练简直不人道! 每个清晨、上午和晚上都在盼军事理论课…… —— 8月25日 定向越野……一脸蒙逼? 军体拳真是教会在下做人啊,协调能力一定是天生的…… —— 8月26日 军事理论课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课…… 劳资终于拿到THU校园网的校验码了!玩游戏终于不用拿自己流量了…… —— 8月27日 夜里拉练,现在困得像狗一样……军训真可怕[冷漠] —— 8月28日 凌晨2:22,拉练中途休息。由于错误情报在前半段路程喝了过多的水,现在只剩下半瓶了。 凌晨4:30回到宿舍洗了个冷水澡,爽√ 现在正在倒“时差”→v→ 中午快两点了才从床上爬下来,然而食堂已经没饭了? 没吃早饭午饭,晚上去吃了清(shan)青(zhai)小(de)火(xia)锅(bu),感觉好饱了……自由真美好,然而马上就要去晚点名了TAT —— 8月29日 军姿军体拳……看我的生无可恋脸T_T —— 8月30日 终于熬到该练射击的这一天了,然而车程挤掉了午饭…… 射击成绩很烂……算了还有很多人比我更烂? 晚上交流讨论了读《瓦尔登湖》的感受,发现THU的同学们三观都好正啊……终于感受到了THU又红又专的情怀。觉得自己没选错学校(绝无黑隔壁的意思(手动斜眼 —— 8月31日 很多同学都在面临开学这一千古难题,然而THU的大一狗们却已然适应了军训的生活? —— 9月1日 别人都开学了,我等THU狗还在军训…… 总觉得营长很制杖→_→ 歌咏比赛我们连拿到营第二名√ —— 9月2日 (日程表上说)今天军体拳考核、三防考核,一想到以后不用再练军体拳就十分高兴→v→ (然而事实上)今天练了一整天军体拳和队列,一共只有两次休息,营长果然是制杖→_→ 明天考军理,方成狗? —— 9月3日 THU军训的军理考题还能再水一点儿么,和样卷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差别啊……说好了又红又专保卫祖国的,军理题就出成这个水样儿…… Und,我们系篮球赛第一场就输了…… 感觉在五道口体育学院,在下已然是毕不了业了? —— 9月4日 因为营长制杖,下午休息时间还需要加练,一直训练到19:00,他咋不上天呢?! 以后都要加练到19:00了,营长真TM是制杖!! 连电子系的同志们都觉得营长制杖,营长果真是专业制杖一百年→_→ 选课整个人都好方…… —— 9月5日 早上比之前多睡了半小时,然而感觉并没有什么卵用……全身疼+乏力,没有军理课的军训真是日了狗了→_→ WOC,还没选的课容量已经剩个位数或者干脆就没了,这还选什么,这是中率千分之一以下的彩票啊!学长们您们能给我等剩下点儿课么?!这是分分钟无课可上的节奏啊,说好了要认真学习呢?!THU,你是我亲学校么?! 而且还选不上西方哲学和天文学导论,只能拿一发数学建模凑合了,还不知会不会掉;据说有大四学长囤课来卖的,真想说玛德制杖,难道为了有课上就必须一学期吃土么→_→ 又因为营长制杖没时间吃饭了,军训结束希望能有打营长这个项目→_→ 在下的洗澡卡丢了,果然洗澡的时候光顾着看妹纸是不可取的? —— 9月6日 全团排练……感觉三营四营的营长智商都不错,一营营长竟然比我们营长还制杖? 今天仿佛有人给我们营长充值了一百点智商,好歹他现在应该是正值了…… 在下数学建模导论选上了!!!然而英语掉了……吃枣药丸。 —— 9月7日 本方阵被副团长评价为“也比较差”,连长差点儿把我们杀了,幸亏开始下暴雨才逃过一劫? —— 9月8日 我们方阵竟然被评价为“比较好”,开心到飞起~ THU的迎新晚会真是666√ 迎新晚会让在下对THU路人转粉了(没错虽然我二十多天前就入学了但还一直是路人),感到一种社会主义的力量……然而好想我们中学啊,真的好想回去,如果能再过一遍在BNDS的六年,我愿意用高考总成绩里二十分来换(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地去UCAS了哈哈哈) 然而进入THU,在下不后悔。 —— 9月9日 军训最后一天!!!开心!!! 军训TMD终于完了!开心!!! ☆、第八十二章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暂时放下了对于探针的矛盾,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果酱和水给尼古拉斯和莉莉亚。那个原本是斯里兰卡人的男孩子似乎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小心而谨慎地“研究”了一会儿才把食物细嚼慢咽地吃下去。      “你现在不自杀了?”亚历山大坐在靠近挂着手电筒的三脚架的地面上,手里依旧抱着她的大“炮筒”,有些开玩笑似的嘀咕道,“因为这个斯里兰卡男孩儿?品味真是奇怪。”      尼古拉斯目光冰冷地扫了她一眼。这不怪尼古拉斯对她缺乏善意,实在是当一个人最后的秘密猛然间揭示于陌生人面前,谁都很难克制不对那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产生敌意。而对于亚历山大,她知道尼古拉斯是谁,不把她当作陌生人,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亚历山大……”萧宁远无奈地看了亚历山大一眼,无声地建议她不要逗尼古拉斯。要知道苏联姑娘的脾气通常都不会太好,哪怕尼古拉斯平时再温和,也会有她的底线。萧宁远转而问道:“尼克,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难道要一直在这儿住着?”      尼古拉斯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位同志说得也没错,我自己去死也于事无补。而如果我因为无辜而应该活着,那么莉莉亚也理应活下去,他需要住处和食物,这个地方的确无法满足所有的需求。”      萧宁远看了看蜷缩在角落里的男孩儿,细细瘦瘦的手臂抱着细细瘦瘦的腿,看上去他“生前”也是营养不良的。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确需要更多的营养更好的环境,而无论是他之前所处的地方还是现在这深山里,显然都不能满足这两点。      “你调查过莉莉亚原先在哪儿么,尼克?”萧宁远对尼古拉斯问道。      尼古拉斯摇了摇头:“他已经和那个‘上弦月先生’生活了不少时间,之前的家庭住所也不记得了,甚至都可能不是这一片地区的人。”      “这无所谓。”亚历山大客观地说,“他现在这样,你们也不能把他送回去。不如带这小可怜离开斯里兰卡吧,比如弄到欧洲去?就说是从哪个贫民窟救出来的男孩子,没人会怀疑。”      萧宁远想了想说道:“尼克,你带着莉莉亚和我们回北京吧。我得把那个什么‘上弦月先生’引出来,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关于这个斯里兰卡男孩儿的未来出路,她们就这样暂时决定了。在山洞中过了一夜,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就回到亚当山的寺庙中通知了那里的人,告诉他们在山里“失联”的苏联游客尼古拉斯·尼古拉耶维奇·索科洛夫已经找到,并且还找到了一个被遗弃在山中“生命垂危”的男孩子。      保护区的管理人员试图将莉莉亚带到当地的医院救治,然而被萧宁远拒绝了。萧宁远表达了对于斯里兰卡当地人的不信任,执意要将这男孩儿带回中国接受更先进完善的治疗,而斯里兰卡的中国大使馆自然也是向着自家公民,加上莉莉亚的状态的确“危急”,她们也就周旋了片刻,便成功地把他带上了大使馆的专机。      在飞机上,莉莉亚趴在窗前,透过机舱的窗户看向大地。      “飞机,这是一种代替走路的工具吗?”他用中文轻声说道,“上弦月先生曾对我提到过。”      萧宁远连忙追问道:“是么?那么那位上弦月先生,她是坐飞机到斯里兰卡的么?”如果是的话,那多半就可能与亚历山大曾经的病人有关了。      “对,上弦月先生坐飞机。”莉莉亚把目光从窗户移开,又放到自己纤细瘦弱的手指上,“不过她也坐别的。比如飞船,她说她坐飞船来到这儿。”      “‘这儿’是哪儿?”亚历山大好奇地问。坐飞船什么的,一听就像是骗小孩儿的。      “就是你们这儿,你们的这颗行星。”莉莉亚把目光转向亚历山大,他的目光平静纯粹得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你们叫它‘地球’,是吧?上弦月先生想要你们的‘网’。”      地球?网?萧宁远不禁蹙眉道:“你是说互联网?”在那种信息闭塞的地区,竟然也会牵扯到和互联网相关的秘密?      莉莉亚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对,好像是这个。”      “她要互联网干什么?”萧宁远感到有些警觉。互联网已经是人类社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网络空间的信息战对人类社会的危害将会是巨大的,网络安全此时已经是社会安全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我不知道。”莉莉亚有些沮丧地回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恐怕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了。然而看着这样一个瘦弱纤细、穿着普通的斯里兰卡男孩儿,无论是萧宁远还是亚历山大和尼古拉斯,也都无法相信他原先掌握着什么能够与互联网的核心相关的秘密,也就更不能理解那个自称为“上弦月”的女人究竟把他改造成“探针”是为了什么。现在她们只能寄希望于,把莉莉亚的信息公布在网上,可以把那位“上弦月先生”引出来。如此她们才可能真正了解到那个“想要互联网”的人的真实用意。      希望与恐怖主义或是宗教极端主义无关吧,萧宁远已经被“探针”弄得够忙了,没空再应付什么非传统安全问题。      飞机抵达北京后,尼古拉斯到当地的苏联大使馆办理相关手续,而萧宁远则带着莉莉亚去办了中国护照,声称是把他从地方印度教某些不文明的婚配习俗下救出来的,让他能够以类似难民的身份,合法地在中国暂时居住。办完这些事儿后,萧宁远在源泽小区租了套房子给尼古拉斯和莉莉亚暂住。而后编造了一个虚构的“揭秘斯里兰卡当地奇怪习俗”的故事,把莉莉亚的照片挂在了八爪上,希望那位不知道在哪儿的“上弦月先生”能够看到而联系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第一发√ 9月10日,祝我国所有老师节日快乐! 也祝所有同学们新学期愉快,一定要好好听老师讲话呦~ ☆、第八十三章   萧宁远家的男人们并没有对她莫名其妙地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回来感到过于奇怪,或许在他们眼中她已经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了,这点儿小事儿用不着再怎么大惊小怪。      不过萧宁远倒是有点儿紧张,到目前为止她还几乎不知道那位“上弦月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就连回到中国亚历山大终于能连上她网站的服务器,也还并没有从她的病人记录中筛出莉莉亚认识的那位“上弦月先生”。莉莉亚多次强调她是“外星人”,然而近几年受到科幻文学和影视的影响,错报外星人目击的事件也层出不穷,这种说法恐怕不那么可信。      亚历山大希望莉莉亚能够去警察局找专业人员做个笔录,却遭到了尼古拉斯的反对。尼古拉斯不想让她们太过逼迫莉莉亚,毕竟他还只是个可怜无助的孩子,被那“上弦月先生”胁迫,又被遗弃在深山里,而她们还把他的照片挂在网上,这对他的精神伤害已经够可以了。      关于这一点萧宁远也非常同意。按照莉莉亚的口述,那所谓的“上弦月先生”并不是违法的逃犯或是别的对社会有显著危险的人士,没必要非得在几天之内找到她。她们有足够的时间放长线,若能钓到大鱼自然也就更好了。      然而萧宁远想得很好,可她的“长线”才放出去几天,“大鱼”就令人措手不及地到来了。      此时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正在阳台上讨论,还没理清楚莉莉亚所说的“上弦月先生”想要互联网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一阵《国际歌》的前奏。萧宁远接起电话,发现是尼古拉斯打来的。      “宁远,”尼古拉斯的声音有些紧张,不过还算镇定,“我看到她了——不,我是说,我可能看到了那个‘上弦月先生’,她向你们家的方向走了……”      “什么?!”萧宁远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怎么肯定是?她有什么特征?”      “就像莉莉亚说的,”尼古拉斯飞快地说道,“身形很高,大约有两米左右,可能因为太高的缘故身材比例看上去奇特,穿全黑色的斗篷,就是那种影视剧戏服一样的斗篷,看不到脸看不到手,完全包裹什么也看不到——快啊,宁远,她已经走到你们家楼下了!”      萧宁远伸过头往窗下一看,单元门旁的冬青篱笆的确有一个黑影,然而当她的目光刚刚捕捉到,那黑影便噌地一下儿消失了。      她很快,但还是被萧宁远成功地捕捉到了那“上弦月先生”移动的方向。萧宁远立刻放下手机跑出家门,而不知细节但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亚历山大紧随其后。然而即使两人跑得再快,到楼下时也发现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该死的,跑得真快!”亚历山大环视四周,企图找到那个人躲藏的位置。      “她不可能躲在小区里。”萧宁远扫视一圈,便转而向小区门外跑去,“公交车!”      果然,当萧宁远和亚历山大赶到小区门口的车站时,远远地看到前一辆第121路公交车的后座上显现出一片黑影。      亚历山大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也多亏了源泽小区是在交通发达人流密集的地段,打出租车还是比较方便——上车便对司机说:“跟上那辆121!”      那位司机大姐碰到这种仿佛只出现在影视剧里的事儿,却依旧相当淡定,一边踩下油门一边问道:“保持多少距离?”      “五十米吧。”萧宁远说道,“不要逼得太近。”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一直紧随着那个子超高的黑衣女人所乘坐的公交车,然而过了十几站,却依旧没看到她下车。此时121路已经开到京郊的西山地区,到达了终点站,西山森林公园的东门口。      从出租车上看,那辆121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乘客,然而那个黑衣女人依旧坐在后座上。公交车停了下来,那个高瘦的黑色身影才微微颤动了一下儿,以一种奇怪的动态姿势从后座上站起来,而后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萧宁远急忙丢下一张一百元,和亚历山大跳下出租车,而后便看到那个高得出奇的黑色人影向森林公园的大门走去。和之前在源泽小区不同,她这几步走得很缓和,似乎是故意在等她们。萧宁远有些警惕,仿佛对方是故意把她们引导这儿——这个远离市区、在工作日几乎没有游客的森林公园里,不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她侧过头看了亚历山大一眼,惊讶地发现在慌忙之中,她竟然还带了单反相机,正端在手里,仿佛在端着一杆自动步|枪。      亚历山大很紧张,萧宁远知道,她自己也很紧张。从那位“上弦月先生”的背影来看,她似乎真的像是某种“外星人”,当然也可能是穿戴了某种增高设备导致看上去这么高得不自然,可是她行走的动作也僵硬得不像是这个高度的人类。      然而倘若她真的是某种来自地球之外的非人类生物,那么按照与莉莉亚的关系,她肯定也就与发送“探针”的那个文明有关。可按照萧宁远的推理,“探针”既然是一种冯·诺依曼探针,也就意味着发送它的文明应当与人类文明相距甚远,以至于倘若直接派出舰队掠夺或是直接获取资源都是不现实的。这也就与他们竟然能够派遣一个个体到地球来这个假设不相符了。      那么“探针”是否并非为文明扩张而设的冯·诺依曼探针?如果这个奇怪的女人果真并非人类,那么亦或者“探针”根本就是这位“上弦月先生”发出的?那她这样做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萧宁远一边小心地跟随着那个黑影,一边悄悄把手伸进牛仔裤的口袋,摸到了她的家门钥匙,把它紧紧攥在手里。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她要随时做好保护自己和亚历山大的准备。      就这样,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尾随着那位“上弦月先生”,沿着红色的胶粒跑道,一直从西山森林公园的大门走到森林的深处。当走过两公里而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一个人影时,前面一直在行走的黑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悄悄地转过身,而亚历山大立刻举起单反相机,打开闪光灯闪向她的头部。      萧宁远已经做好了趁着对方被强光晃到而借机先发制人的准备,而那个身材出奇高的黑衣人却出乎她们意料地立刻举起了手臂,奇怪的、夹杂着金属质感的声音甚至有些惊恐地说道:“不要动手!没有恶意!” ☆、第八十四章   从正面也看不到她的脸,她戴着面罩和墨镜,把整个脸都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害怕闪光灯,不过亚历山大还是端着单反相机,装作那是一件的确有杀伤性的武器:“你……向后退一步!”      这位“上弦月先生”的确老老实实地举着手,向后退了一步。萧宁远发现她走路时关节的弯折方向并非完全向前,而是向斜前方倾斜的,还有种被约束的姿态。      “对不起,对不起……”那夹杂着金属撞击声的奇怪音色紧张地解释道,“请不要攻击,我没有任何恶意……”      “把你的斗篷、面罩和墨镜都摘掉。”萧宁远对她命令道。      “这恐怕——”那黑衣人举着手臂,似乎是有些犹豫,然而看到萧宁远对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算得上坚硬的钥匙,便又后退了半步,紧张地说,“好吧好吧,请不要发动攻击……”      她小心地收回手,萧宁远注意到她的手上戴着黑色的皮制手套,然而那手套对她的手指毫不贴合,似乎她的手指细得出奇。然而当那黑衣人褪下手套,萧宁远才看到她的“手”根本就不是人类那样细软短小的手指,而是细长而带有弧度的、似乎是某种坚硬材质构成的、机械般的结构。      她用这样一双“手”轻轻地摘下兜帽、面罩和墨镜,脱掉那长长的黑色斗篷,而后小心地伸展开她的整个身体——把萧宁远和亚历山大都吓了一大跳。      她就像是一架形状奇特的机器。      或者说是一架某些结构类似于昆虫的机器。全身覆盖着外骨骼般坚硬却格外光滑的黑色外甲,关节的连接处以强韧而有弹性的黑色薄膜包裹,整体高度大概在三米左右,头部呈倒三角锥形,由细长的颈部连接,胸部修长而有弧度,与地面基本垂直,大概相当于人类的手臂的第一对长附肢附着于此,腹部则与地面水平,另外两对用于支持身体、相当于人类的腿的长附肢在此上附着。      这样奇特的形貌,看上去却竟然并不可怖,反而有种超越种族的、奇特的美感。头上一对蓝色的眼睛犹如克什米尔蓝宝石,那三对附肢都如此修长,颈部、胸部、腰和腹部构成的弧形优美而充满张力,她仿佛是某种机械与生物的完美结合体,既坚韧而富有力量,又优美得仿佛一座脱离现实的艺术家所铸就的雕塑。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萧宁远和亚历山大身前,在某个瞬间让两个人类感到自惭形秽。      当然,她们已经意识到她并非地球上原本便存在的生物。      “你是……什么?”萧宁远有些艰难地问道。      “我的名字,翻译成中文是上弦月。”上弦月依旧举着手,有些紧张地回答道,“我来自大约三十光年之外的一个恒星系的一颗行星,在我们的语言中我们自称‘伊斯’,也就相当于你们语言中的‘人类’。”      “你到地球来干什么?”亚历山大放下了单反相机,接着问道。      “不要误会!”上弦月的声音变得更加紧张,甚至连音调都有些变得不标准了,“我只是科研人员,对人类文明绝无恶意!”      “那么这冯·诺依曼探针和你们伊斯无关么?”萧宁远沉声问道。      上弦月已经了解了“冯·诺依曼探针”的含义,连忙摆了摆她格外修长而带有优美弧度的手指:“无关,也有关。原本的两枚‘种子’的确是伊斯文明所发射。彼时我们的确是想要扩张疆域,在其他行星上建设殖民地,而通过天文学观测,你们的地球与我们的‘伊尔卡’环境相近,可作为备选。因此我们向包括地球在内的一百一十三颗备选行星都发射了‘种子’。”      “种子?”萧宁远问道,“为什么要叫‘种子’?它是什么作用?”      “它本质是伊斯受精卵所发育的初级结构,是生物工程的产物。”上弦月诚实地回答道,“我们将它设计成可以分析并学习其他以碳链高分子为基础构成的生命体结构的小型机器,使得它有较大概率可以利用备选行星表面可能存在的生命体的能量,并融入那些生命体,对那些生命体进行改造和一定程度的控制。”      “它的目的是什么?!”亚历山大有些惊恐地问。      “是它‘原先’的目的,先生。”上弦月连忙解释道,“现在伊斯文明对人类文明已经毫无恶意,‘种子’早已失去它原有的功用。它原先的目的主要是在备选行星形成伊斯文明的基础力量,深入探测当地环境以回传数据,并在接受指令后对当地环境进行适合伊斯生存方向的改造。‘种子’本身并没有强智能,而如果备选行星具有文明,则‘种子’会寄生在那个文明的个体身上,并在个体之间传播,对所有文明个体进行伊斯化改造,也就相当于把备选行星的智慧生命体改造成伊斯个体,最终通过他们因此而自发的社会发展,达到建设备选行星使之适合伊斯生存的目的。”      看来这是一种建立在碳基生物上的冯·诺依曼探针,伊斯文明倒是下得好棋,通过其他与伊斯化学本质相近的生命体,借助生命体自然繁殖进行复制,并对行星进行改造,倒是比用“传统”的冯·诺依曼探针直接在行星上进行复制和改造省时得多。然而“探针”却并没有一改造完毕萧宁远就促进她的繁殖,甚至反而还抑制了亚历山大、尼古拉斯和其他被改造者的繁殖。      “‘种子’需要指令才会启动复制么?”萧宁远问道。      “当然,当然,”上弦月回答道,“我们要先分析回传的数据,确定备选行星是否有开发价值以及是否有威胁,再决定是否开始对其进行扩张改造。”      “那么你们并没有对‘种子’发出开始复制的指令?”萧宁远接着问,“可是事实上,它已经开始促进我的繁殖行为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周围的其他个体太少,导致‘种子’开启了自保方案吧。”上弦月有些迷惑地交叉起修长优美的手指又摊开,“我们伊斯是严格的群居动物,所以一旦寄主周围缺乏长期存在的其他个体,可能会引发‘种子’产生非随意性焦虑,从而通过改变寄主生理平衡而增强寄主的社会性。”      萧宁远不由得想要吐槽,合着这是看她单身时间太长觉得不爽啊!作为一个来自三十光年外的玩意儿,你瞎操什么心?! 作者有话要说:  9月11日 刚开学在下比较忙而且笔记本还没买……故这三天(一直到14日)应该是写不了的,若有更新显示,可能是在改bug或是刷存在感? 看了一眼微积分第一章,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高中都讲过…… —— 9月12日 微积分课真的好困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下午没课,闲得快疯…… 感觉线性代数好难啊……看见行列式就头疼T T —— 9月13日 线性代数老师甚为呆萌→v→ 普生好没意思…… 坐等下午思修。 思修改成MOOC了,又省了一下午时间…… 数学建模第一节课扯了一节课数学建模的历史与好处……和线代一样→_→ ☆、第八十五章   “那你们之后为什么决定不继续在地球扩张?”亚历山大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上弦月轻轻碰了碰纤细的修长的手指,发出一阵金属片碰撞般轻微而清脆的声音,而后才说道:“这其实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简言之,是因为当年做出在备选行星扩张的决策之人已经不再了。”      “什么意思?”萧宁远不禁蹙眉,“是因为某个决策者去世了?”      “并不是,决策是由人民的总人格作出的,并不存在单独的一个或几个决策者——在这一点上我们和你们存在差别。”上弦月温和地解释道,令人难以想象,那样如金属碰撞般的声音竟然也能听上去令人感到温和,“只是现在的人民已经不是从前的人民,或者说,不仅仅是从前的人民。”      萧宁远思考了一会儿用以理解她的话,才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们的国家——或是别的什么组织——合并了?”      “啊,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上弦月同时勾了勾两只手的手指,这个动作看上去仿佛是要抓什么东西,然而显然带有很强的形式性,看起来还有点儿可爱。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对视了一眼。这么说她们就明白了,之前作出入侵备选行星决策的——无论是统治者还是人民——那些伊斯所属的国家已然不存在了,或是覆灭了或是与其他国家合并,总之现在上弦月来自的那个伊斯文明的国家,对于人类文明并不存在恶意。      这样便能放心了。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儿。      “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这位,呃——上弦月先生?”亚历山大又问道。      “事实上我是来做一些考古学的研究。”上弦月解释道,“大约三百年前,我们曾经的一个国家发射了‘种子’,而现在我是来重新分析并研究它们的,当然也包括研究它们所在的行星。”      “三百年前?!”萧宁远有些惊讶,“这么说来……”      “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的确。”上弦月伸直右手的手指,平行于地面地摆了摆,似乎是在做某种手势,“在发射‘种子’不久后,伊斯文明就统一了,在那之后我们的短期扩张需求减弱,而各个国家的融合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种子’的管理被暂时搁置,之后就成为了一个被放弃的项目。毕竟由于光速的限制,我们与被发射到各个行星‘种子’的通讯,平均起来有大约七十年的延迟,那时候没人愿意搭理这些远离母星的东西。”      “那么后来又有人想起来这回事儿了?”萧宁远问道。      “这种事儿人民是不会忘记的,虽然暂时搁置,但人民并不会真的遗忘。”上弦月将两只手的手指合在一起,“只是因为‘种子’实验室的模拟结果显示,某些‘种子’可能会附着于亚智能的生命体,而产生具有自我意识的智能,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个体可能遭受漫长的孤独寂寞。人民的总人格认为如此不人道,于是派遣研究员追踪各个‘种子’,带回可能存在的‘种子’智能生命体。”      “你们找到了么?”亚历山大有些好奇地问。      上弦月再次把手指合在一起:“我现在距离母星三十一光年,而其他的研究员平均距离母星三十六光年,存在大约六十七年的信息时差,我也不能知道其他备选行星的情况。”      “你现在应该了解这儿的情况了吧,”萧宁远平和地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上弦月用那双矢车菊蓝宝石般的眼睛看了看她:“在地球‘种子’并没有造成人民担忧的事情,所以从理论上讲,我不必干涉地球上你们的文明。”      “然而你们的‘种子’已经开始扩散,”萧宁远说道,“它们将会严重干扰到人类文明的正常演化。”      “的确如此,这可能是由于我们伊斯和你们人类的差异所致。”上弦月勾了勾手指,“我们的社会性很强,而显然你们的社会性似乎不够强,才导致了‘领袖型’个体的繁殖行为被促进。这一点没有被‘种子’实验室考虑在内,是他们的疏忽。”      人类的社会性不够强?萧宁远不由得挑眉,这种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吧,或许和伊斯相比可能的确弱一些,然而她还是不能承认人类的社会性不够强。或者说,萧宁远觉得只有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少数人社会性比较弱,其余大多数人还是相当严格的群居动物。      “‘领袖型’是什么意思?”亚历山大却问道,“你们的‘种子’还分为很多型号?”      “这是伊斯受精卵的古老属性,根据类似于你们基因修饰的机制,可以分为‘领袖型’、‘多能型’和‘辅助型’三型。”上弦月诚实地解释道,“在伊斯古老的进化史中,只有‘领袖型’和‘辅助型’具有繁殖的能力。而‘领袖型’的种子在解析人类的生殖系统之后,想必是通过类似的方式促进了个体的繁殖。”      萧宁远有点儿明白了,这就像是社会性昆虫,拿蜜蜂为例,只有蜂王和雄蜂具有繁殖能力,而工蜂都是不育的。那么亚历山大和她的那些病人,应当都是被改造成了“多能型”,从而产生生殖细胞的过程受到了抑制,然而似乎繁殖行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好吧,好吧。”萧宁远对上弦月摊开手说道,“无论是什么型,这些东西都是从你们那儿来的,上弦月先生,关于这件事儿你们伊斯文明应该有人负责吧?”      “什么意思?”上弦月的语气表现出疑惑,“现在无法实时联系人民的总人格,而你是领袖型,你应当作出决策,我又怎么会干涉你呢?”      领袖型?难道是真的当领袖?萧宁远感到惊讶:“这好像不太对吧,我也不是自己想要成为领袖型的。”      “然而事实上你已经开始领导了。”上弦月客观地说道,“就像第一代的研究员也不是自己想要成为科研型,第一代的咨询师也不是自己想要成为服务型。生理与心理总是相互影响的——如果你是伊斯,你就会接受这个现实。毕竟,只有能承担起自己的天赋使命者才有资格进行选择。”      —·—·—·—·—·—·—·—   [伊斯种族手势揭秘]   1、[勾手指]双手平行于地面,手心向下,弯曲近手掌的第二关节呈约九十度:表示肯定或同意。   2、[摆手]单手平行于地面,手心向下,左右摆动的同时手依旧与地面保持平行:表示加强语气的肯定或无奈或沮丧或失望等。   3、[合手指]双手手腕相距大约十五厘米,近似竖直手掌,然后双手手指向内合拢至贴合:表示否定或不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同志们中秋愉快! 话说, 我们无机的老师真的超萌, 在讲到可逆过程的时候, 提到可逆过程是理想化的, 现实中只有近似, 他来了一句, “就像共产主义是理想, 因为达不到, 我们现在只有近似的社会主义。” 还有, 讲到勒夏特列定律, 因为总是读不对“夏”这个音, 一脸无辜地说, “我刚才念的是英语。” 全场瞬间洪特特例懵逼, 然后直接笑cry。 ☆、第八十六章   “好吧好吧,我是领袖。”萧宁远无奈地摆了摆手,“那你们就是我的人民,我现在决定由你——上弦月,你来做出决策。这符合你们伊斯的规定了吧?”      “不符合。”上弦月再次合上双手,“在人民缺席的情况下,决策必须由领导者做出。”      “人民缺席?”萧宁远奇怪地问道,“怎么会人民缺席呢?你们就是我的人民啊。”      “不,不,我和这位——对不起,你叫什么来着?”上弦月对亚历山大问道。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索科洛夫。”亚历山大摆了摆手,“就叫‘亚历山大’吧。”      “好,亚历山大先生。”上弦月勾了勾手指,“我和亚历山大先生只是两个‘个人’,而不是‘人民’,这是伊斯的制度和你们人类不一样的地方之一。”      “哦,什么意思?”萧宁远感到迷惑,“人民难道不是由多个个人组成的么?”      “这样太荒谬了。”上弦月合上手指,语气显现出惊讶,“个人是分离的,个人之间的利益和观点不能够一致,又怎么能组成一致的人格呢?当然,对于你们而言似乎是可以的……人类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显然对于人类而言,伊斯也同样难以理解,萧宁远腹诽道。既然个人无法构成“人民”,那么人民又是如何构成的呢?      可是上弦月似乎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转而催促道:“难以理解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完。而现在唯一的领袖型个体——对不起,请问你的名字?——无论是什么,这位先生,请快点儿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安排吧。”      “我叫萧宁远,或者叫萧向东,然而这不重要。”对于她的提议,萧宁远客观地说道,“你也没必要听命于我。”      “然而是你们两位先提出在下要对‘种子’负责的。”上弦月摆了摆手指,“所以我需要知道该如何负责。”      事实上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也想知道,到底该如何解决“探针”的问题。要让上弦月回收“探针”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从理论上也很难操作。但如果放任“探针”在人类社会扩散出去……即使是算得上过度乐观的亚历山大也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事儿。      思考了片刻,萧宁远才说道:“你能不能先停止‘种子’对我的繁殖的促进作用?”      “可以。”上弦月勾了勾手指,“根据我对人类科技水平的了解,你只需要做一个简单的结扎手术。”      结扎?萧宁远想到就有些卵疼。“没有别的方式?只需要停止‘种子’的促进作用吧……”      “在低社会化程度的环境中促进繁殖是领袖型的特点,从法律上是不允许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改变的。”上弦月诚恳地回答道。      “我天,你现在是在地球,人类的地盘儿上,又不是在你们那儿。”亚历山大插话道,“就算你违法,也没人会知道啊!何况现在向东是所谓的领袖型,你不该听她的么?!”      “做了非法的事儿,就会在‘灵魂’中留下非法的印记,这对后世是非常不利的。”上弦月连续合了两次手指,显然对亚历山大的说法非常不赞同,“想要在母星保持‘灵魂’的纯净非常不容易,然而在这个缺乏诱惑的地方还比较方便,如果为了这种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的事儿留下不良记录,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竟然连灵魂都出来了,伊斯也有迷信啊。萧宁远无法想象,一个能够进行恒星际航行的文明,怎么会还相信灵魂和轮回之类的东西。不过她也不能逼上弦月做任何事儿,事实上萧宁远对于上弦月竟然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这个事实,到现在都有些消化不了呢。      然而停止“探针”对她的繁殖的促进作用还在其次,关键问题还没有弄明白,亚历山大再次开口道:“这位上弦月先生,你和那个叫莉莉亚的孩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莉莉亚?”上弦月诚实地说道,“原来的‘莉莉亚’已经死去了,这一点我非常抱歉,当时我完全不了解人类的生理结构,所以也没能救活他。而现在真正的莉莉亚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伊斯。当然,按照伊斯的定义,其实你们两位也属于伊斯种族。”      上弦月给她们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才真正搞明白。      原本“莉莉亚”的确像他们猜测的那样,是一个斯里兰卡男孩儿,然而他可能是生了什么重病,而被当地人认为是邪恶污秽的,因此而被抛弃。上弦月见到他时,其实他已经死去了,而上弦月在他大多数细胞尚未完全失去生命的身体里植入“种子”,借助原先那个斯里兰卡男孩儿的身体创造了莉莉亚。      这也就是说,莉莉亚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并不是一个斯里兰卡人,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伊斯。因此他也没有原先那副身体的任何记忆,本质上只不过是“种子”利用了那副身体残存的能量、有机质和部分结构而已。而上弦月之所以要创造他,似乎是想要通过他了解人类的什么。      “的确,我想要知道人类的‘网’。”上弦月承认道,“伊斯有网,而我一开始以为人类也有这样的网。所以我希望通过一副人类的身躯,可以让伊斯也接触到人类的网。”      “人类有互联网。”萧宁远说道,“你通过一台计算机就能连接上。”      “不,那不一样。你们的互联网只不过是一种工具,顶多算是虚拟空间。”上弦月合上手指,现在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已经能够分辨出这个手势是否定的意思了,“而我们的网则是人民的所在之处,在网中人民的总人格享用和管理所有的数据,并顺便作出决策。”      萧宁远不太能够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显然人类并不存在这样一种东西,莉莉亚自然也就不可能连接得上。“所以你发现莉莉亚无法连接上‘网’,就把他再度抛弃了?”      “我没有抛弃他啊,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上弦月无辜地说道,“我只是科研人员,又不是领导者,也没有权力在特殊情况下领导其他的个体。何况莉莉亚从长相和大部分生理结构上都与人类无异,他应该暂时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才会比较愉快。”      “看来你的确高估了人类的社会性。”萧宁远无奈地承认道。在那些依旧存在迷信和歧视思想的地区,莉莉亚最终也没能和当地人愉快地生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祝中秋快乐……争取中秋每天至少一章的在下困得不行也把这章补完了…… ☆、第八十七章   通过与上弦月的交流,萧宁远初步了解到了伊斯是怎样一个文明。      伊斯文明的个体是这种被称作“伊斯”的智慧生物,化学元素组成与地球生物相仿,然而各个元素的比例则不同,总体来看与地球上的昆虫有许多相似之处。伊斯的内部结构就像是一个扩展版的“种子”,而体外则在肢体表面覆盖着由表皮细胞分泌的外甲,主要由含高量钙和钡的碳骨架有机物构成。      伊斯具有五种“形态”,对应于人类的两种性别。首先可分为三种本质形态,即领袖型、辅助型和多能型,而多能型又分化为科研型、服务型和守卫型。五中形态分别具有不同的生理构造,而这些生理构造决定了一个伊斯的工作和生活方式。      领袖型通常作为古代探险和战争中的先锋,具有三个处理器(即三个大脑),敏锐的感官,最高程度强化的肌肉力量以及繁殖能力。这也必然地带来了高能耗的问题,即使在伊斯文明中,领袖型的代谢率也常常能达到其他形态的两倍甚至更多。这种在远古时期进化出的形态显然并不太适应现代的伊斯社会,因此在现代伊斯文明中只有少量探险者依旧采用这种生理形态。      辅助型在古代伊斯社会中主要承担繁殖作用,被称为“基础配置”的伊斯,具有单处理器,体型也较小,而具有较大的腹部和发达的生殖系统。辅助型虽然是“基础配置”,但能耗却因为需要维持生殖系统活性的缘故而并不算低,基本与科研型持平。在并不需要再通过个体进行繁殖的伊斯现代社会,辅助型按理来说应该会被逐渐淘汰,但事实上却依旧存在数量不算少的辅助型个体,甚至要远多于领袖型。这主要恐怕是因为伊斯传统文化中对辅助型的尊重和保护吧。      科研型顾名思义是主要承担研究工作的伊斯,具有三个处理器,较为敏锐的感官,然而肌肉力量较弱且不具有繁殖能力,也不具有繁殖潜力。科研型的基础能耗低于领袖型和守卫型,然而由于研究的工作性质,综合能耗则要高于守卫型,而仅次于领袖型。在现代伊斯社会,科研型可以占到百分之三十以上的比例,而科研型伊斯所创造的价值则占到现代伊斯社会总价值的百分之八十以上。      服务型则主要承担社会的服务和管理工作,除了生殖系统总体积较小且没有繁殖能力之外,其余基本与辅助型相同,是所有伊斯形态中体型最小的一种,基础能耗也最低,基本处于领袖型的四分之一水平。但服务型在现代伊斯社会却可以占将近百分之五十,创造价值却不足百分之十,他们的主要作用并非创造价值,而是维持社会和谐运转,因此也被一些伊斯社会学专家称作社会的“神经胶质细胞”。      守卫型在古代伊斯社会被笼统地称作“士兵”,就像领袖型有时也被笼统地称作“将领”,具有双处理器,敏锐的感官和最高程度强化的肌肉力量。守卫型最大的特点就是两个处理器可以间隔开启,从而不用睡眠而可以维持清醒,然而这种交替使用处理器的作息方式并不是长期的,因为身体的其他部分也需要睡眠时间的修复。守卫型也不具有繁殖能力,然而具有繁殖潜力,在古代一旦领袖型不幸战死,守卫型有一定几率获得繁殖能力而帮助延续群体的后代。而在现代伊斯社会,守卫型同样也成为了一个比较鸡肋的伊斯形态,和领袖型一样只有少部分探险者会采用。      由于人类仅仅具有两种形态(非正常的极少数双性人和无性人除外),故上弦月按照体型差异将伊斯的五种形态较为笼统地分别对应到女性和男性,领袖型、科研型和守卫型对应女性,而辅助型和服务型对应男性。然而这样划分仅仅是为了便于用第三人称代词称呼,事实上由于伊斯的繁殖特性,他们并不具有稳固的性|伴侣关系和家庭关系,而主要由紧密的合作伙伴关系维系。      一个由合作伙伴构成的伊斯“家庭”最少由三到四个个体组成,最多则大约在十个左右,再多则通常会自动分裂成更小的家庭。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是,伊斯家庭可以是异构的,即由不同形态的伊斯构成,也可以是同构的,即由单形态伊斯构成,并且同构和异构一样普遍。      然而由于科研型是伊斯社会创造价值的主要形态,所以一般同构家庭通常是纯科研型家庭。领袖型和守卫型虽然也能够较为高效地创造价值,但因为数量少,从而鲜有组成同构家庭者。而辅助型和服务型则由于生活方式的缘故,几乎不可能组成同构家庭,也没有辅助型和服务型组成异构家庭的实例。      同构家庭的平均个体数明显低于异构家庭,而且维持时间通常也较短,一般都会在二十年之内吸收服务型个体,而演变成异构家庭。所以几乎可以这么认为,同构家庭是异构家庭的一种初始阶段,是科研型个体结成新合作伙伴关系,而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服务型或辅助型维护家庭的状态,这种观点也被现代伊斯社会广为接受。      伊斯文明的先进程度其实并不比人类高出很多,三百年前当他们发射“种子”时,甚至科技综合水平尚且不如人类的二十世纪。只不过因为伊斯的高度社会性和生理特性,使得他们在生命科学方向的了解和发展远超出其他领域,当伊斯社会尚且处于资本主义萌芽阶段时,他们就已经获得了通过生物工程制造出类冯·诺依曼探针——即“种子”——的能力,而通过由“种子”自行控制的相当原始的空间飞行器将它们送向那些备选行星。      现在伊斯社会的演化程度,大体上介于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由于三百年前开始的、最终统一了伊斯文明的世界大战导致了科技发展的停滞,现在综合而谈,伊斯文明大约比人类先进两级左右,按照卡尔达舍夫的分级标准,应该处于II级。      (注:卡尔达舍夫等级,类型I :该文明是行星能源的主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主宰整个世界能源的总和。类型II :该文明能够收集整个恒星系统的能源。类型III :该文明可以利用银河系系统的能源而为其所用。)      通过上弦月的介绍,萧宁远了解到,目前伊斯文明正在研制曲率飞船,而在虫洞或是其他可以进行类似“超距作用”传输信息的技术的方面,则尚未取得什么进展。因此上弦月来到地球依然乘着聚变动力反冲飞船,最高速度仅能达到百分之九十光速左右,加上加速和减速的时间,从伊斯的母星到地球需要将近五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上弦月:眼睛一闭一睁,五十年过去了,hao~我们伊斯的时间观念,永远是特别混乱的,hao~ —— 感到最近特别有情怀(误)于是挖了个新坑,和7.9风格类似,跑题概率较小,个人感觉还是比较靠谱的……欢迎围观。 —— 因为(从评论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理解上述文的情怀和科幻部分,在下已提交删文申请。看来在下还是先尝试更更本文吧…… 另:为了保险起见,先问一下,观看本文的读者中,是否理解了本文的科幻部分? ☆、第八十八章   “呃……所以……”萧宁远有点儿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就这么在飞船上呆了五十年?”      “啊,不,当然不。”上弦月合上细长的手指,“我的这一世是从刚刚抵达地球开始的,也就是说我‘跳过’了大约五十年。说实话这并不是一份很令人满意的差事,不过也差不多,和我前世的失误相比,这已经很仁慈了。”      “前世?”亚历山大挑了挑眉,小声嘀咕道。      然而萧宁远却问道:“什么错误?”      “嗯……”上弦月微微侧过头,稍歪斜地将手指相握,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犹豫,“其实三百年前,我参与开展了‘种子计划’。”      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不约而同地感到恼火,伊斯文明之前发射的“种子”其目的在于侵占地球,这是任何地球上但凡有一丁点儿智商的动物都会感到恼怒的事儿,而这计划的始作俑者之一,竟然就是现在又在斯里兰卡给人类带来了新麻烦上弦月。      不过萧宁远的恼火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正如这位远道而来的伊斯所说,那已经是三百年前,“前世”的事儿了——虽然她们还并不理解“前世”是什么——而且也经历了一个文明的统一。现在的伊斯文明和上弦月本人,似乎不该承担过多的责任。      “所以他们把你‘流放’到这儿?”亚历山大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人民从不把上一世的惩罚留给下一世。”上弦月摆了摆手指,“我只是在做人民所需要的工作,只不过这项工作并不被多数伊斯所喜爱。”      亚历山大耸了耸肩,开玩笑道:“为什么不喜欢?公费旅游,多好啊!”      “‘公费’是什么其实我并不能够理解。”上弦月再次摆了摆手,语气变得有些沮丧,“不过你们这儿谈不上是什么良好的旅□□星。人民的探险家曾经发现过许多美丽的行星,如果要旅游一般人不会选择你们这样的。”      她这番话让萧宁远和亚历山大的地球生物自尊心严重受伤,不过鉴于对方是II级文明这也就忍了。只是即使如此,具有扩张的技术,伊斯文明依旧没有向其他恒星系扩张,也是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      萧宁远问了,而上弦月则如此简要地回答道:“宇宙很黑,扩张需谨慎。”      “这就是你们搁置‘种子计划’的原因?”萧宁远问道。单纯的难以联络,显然不足以令一个文明搁置这样一劳永逸的扩张计划。      “一部分原因。”上弦月轻轻地勾了勾手指,又摊开手,那些细长而优美的手指像扇骨般散开,“伊斯并不畏惧黑暗,只是没必要过早地冒险。”      似乎已经进入了一个无关眼前紧要的话题上,不过亚历山大还是问道:“那什么时候才不算‘过早’?”      “当人民具有了曲率驱动和虫洞的技术。”上弦月平和地回答道,对此并不隐瞒——或许她并不把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当作“外人”。      “为什么非要是当你们具有了曲率驱动和虫洞技术?”亚历山大好奇地问。      然而上弦月却说道:“不是当‘我们’,而是当人民。”      “这有什么区别么?”萧宁远挑眉问道。      “现在还没有什么区别——好吧,似乎未来也不会有很大的区别。”上弦月用手指拍了拍胸口,发出一阵金属撞击般的咔哒声。萧宁远知道她是在拍自己的处理器,也就相当于人类拍脑袋。      “那么,”萧宁远问道,“为什么要强调‘人民’?”      “为什么强调?”上弦月惊讶地摆了摆手,“显然,人民是伊斯的根基。”      “你是说,‘人民’是你们的统治阶级?”萧宁远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她开始有点儿怀疑上弦月说的这个词究竟是不是它在中文中的意思,毕竟在中国他们实行人民民主专|政,不知情的人很有可能将“人民”与其他制度中的统治阶级混淆。      “什么是‘阶级’?”上弦月合上手指,“如果说‘统治’,那显然不是。人民是伊斯的另一种存在形式,或者说人民是伊斯的‘政治形态’,而个体则是伊斯的‘劳动形态’。”      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不过根据上弦月并不简明易懂的讲解和两人相当强的理解能力,萧宁远和亚历山大终于搞明白了伊斯的“人民”是怎么一回事儿。      简单来说,伊斯“死亡”之后成为“人民”的一部分。当他们达到一定的标准——这个标准萧宁远尚未清楚——他们就获得了“死亡”的权利。此时,他们会被连接进入“人民”,他们的意识会离开身体,而进入人民当中。伊斯的人民就是处于“死亡”状态的所有伊斯个体的意识的总和,他们以意识的形态在一个似乎是类似于超大型生物计算机的超级处理器中进行毫无障碍的交流。据说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受,上弦月说那就像是人类文明中所言的“天堂”。      为了给人民更广阔的虚拟天地,即扩充那超级处理器的容量,伊斯把他们在他们的星球中所挖的矿洞相连,在其间全部填充上伊斯的神经元和其他维护细胞,依靠行星核心的核聚变供能,将他们的行星内部完全改造成了人民的“大脑”。当然,通过萧宁远腹腔中的附属处理器和其他器官的异质性就可推知,地球生命的细胞与伊斯的细胞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而人民除了在美妙的意识海中享受之外,还承担着伊斯文明的一项重大任务,就是管理整个文明。因为人民平均每秒都有数百亿伊斯的意识“在线”,而人民内部的交流又是完全保真而无障碍的,所以这几乎可以相当于数百亿个体的智慧叠加。现实世界中的“民主”因为信息传递的诸多问题而具有很大局限性,而在人民的意识世界中则并无这些问题,故能够做出相对于伊斯文明阶段而言最明智的决定。这也就是上弦月所说的,处于人民的状态的伊斯是处于“政治形态”,此时他们具有完全的政治权利。      相比较而言,处于现实世界的“劳动形态”的伊斯就比较“不幸”了。为了维持社会运转,总需要有人来劳动,“死”的人没有身体,但“活着”的得承担劳动任务。当然,这其实与人类社会并无区别,无非是基本没有纯体力劳动而多数为脑力劳动,并且比人类社会更公平而已,因为是人民统一管理、资源按劳分配,所以不存在所谓资本家剥削劳动者的现象罢了。      “所以,”萧宁远好奇地问道,“究竟怎样才能达到‘死亡的标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比人类与伊斯: 尼古拉斯:我犯了大错……让我死吧!!! 上弦月:我犯了大错……让我永远不死吧!!! 然而伊斯并没有这么高觉悟,其实应该是: (种子计划的执行者们被判罪) 人民:你三百年都不能死。 上弦月:什么?!!!!不不不不不,求求你们让我死吧!!!!啊!!!三百年我会疯的!!! 人民:……那咱们谈个条件吧。让你先死一次,然后你去XX号行星跑一趟怎么样? 上弦月:好好好只要让我死,去银河系边缘都能答应啊!!! ☆、第八十九章   “证明你是一个值得被人民吸纳的个体。”上弦月先是给出了一个公式化的答案,然后才说,“其实也没那么难,无非是不要有不良记录而已。”      亚历山大想起她之前说的类似于“在灵魂留下印记”的话:“所以这种记录,是在‘灵魂’里?”      “你们人类惯称灵魂,我们则称记忆。”上弦月勾了勾手指,“关于违规事件的记忆是很难抹除的,尤其是违规之后,你会时不时地想它,由此加深了印象。但即使发生之后从不去想,也会在记忆中留下些许痕迹,人民很容易发觉。”      “可是人民如何‘发觉’?”亚历山大问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记忆在你脑子里,人民怎么可能知道?而倘若把你的大脑——哦,不,处理器——连入人民,那你不也就能够进入人民了么?”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上弦月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意识需要交流才能够‘融合’,而人民对于个体的‘记忆检查’却是单方向,在睡眠状态下进行的。过去也有的伊斯故意穿戴某些设备,在检查过程中将自己唤醒,妄想以这种方式进入人民,然而被发现之后,她到现在都没能再度进入人民,已经四百多年了。”      由于人民的多数意见可以决定一个个体的意识是否被接纳,钻记忆检查的空子显然毫无可行性。      “你们经常要做这些‘记忆检查’?”萧宁远问道。      “也不是,不同的职业需要的检查频率不同,就像你们人类的体检一样。”上弦月说道,“记忆检查不光是为了让人民发觉那些违规的事件,也是伊斯个体借机与人民进行交流的途径。人民会了解你曾经产生的所有问题,如果他们认为有一些应当回答,则会在之后给出答案。这是保证心理健康最有效的方式。”      听上去的确如此。虽然乍一听“记忆检查”仿佛是剥夺了个体的隐私权,但倘若你的记忆是被整个文明的管理者所知,萧宁远认为这并不很令人感到尴尬——毕竟个体的那些小事情相比较而言并不值得人民在意,如果这个个体没有什么反社会倾向的话。      “哦,等等,所以一旦违规就得延期‘死亡’是么?”亚历山大突然问道。      “也不是,这得分违规的程度。”上弦月轻轻地合了一下手指,“有一些大概的标准,相当于你们人类的法律,可供个体参考,不过真正通过其影响的恶劣程度而判定延期时间的,还是人民本身。”      “可是,如果有人违反了非常重要的规定,判了——判了比如说延期一千年什么的,”亚历山大摸着下巴问道,“那么她就真的一千年里都一直活着?一副伊斯身体果真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出问题吗?”      “她可以更换身体,但在这过程中无法进入人民。”上弦月摆了摆手,“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判过这么长时间。”      “那我可不知道,”亚历山大故意地耸了耸肩,“倘若人民知道你在这儿人为制造了莉莉亚,会不会别出心裁地判你个一千年,或者更贴心地,判你在地球呆一千年。”      上弦月听到这话不禁颤抖了一下,她格外修长的身躯颤抖得格外轻微而快速,以至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如琴弦拨动般的声响。      “亚历山大同志,你可不要吓我。”上弦月低声说道,“你认为我违反了哪条规定,以至于会被判处这么严重的刑罚?”      “在别人的行星上私自制造别的生命形式,这还不够么?”亚历山大惊讶地问。      “可是人民现在公布的法律里,并没有这一条啊。”上弦月反驳道。      “然而这造成的影响还不算坏么?”萧宁远接着说道,“你制造了莉莉亚,你知道他不能算是真正的人类,却把他放到人类社会中任由他自生自灭。伊斯的人民认为‘种子’可能将亚智能生命变为真正的智慧生命,而出于对那些智慧生命的怜悯派遣你们,然而你却在别的地方制造了具有智慧的生命却弃他于不顾,你觉得这样很符合人民的意愿么?”      上弦月不禁后退了一步,也不知是出于对萧宁远这个领袖型的忌惮,还是当真被她所分析的结论吓到,不断地张开手指又合上:“不不……我原先并不想这样……我当初明明是为了莉莉亚好的,他从外观上是人类,从心理上也是人类,人类没道理不接受他。”      “可事实上,莉莉亚一直在斯里兰卡的森林里生活。”萧宁远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你做出决定之前,应该先仔细地分析一下后果。”      “我现在真希望你没有告诉我这个事实,萧先生。”上弦月懊悔地拍了拍胸口。      “对不起,可我就是说了。”萧宁远一点儿也没有真的表达歉意的意思。“种子”虽然不能完全算在上弦月头上,但莉莉亚的事情却完全是她的责任。      “别担心,不就是留守地球一千年么?”亚历山大笑着拍了拍她半收起的长腿,“还有我和向东陪着你呢,姐们儿,想想我们,我们可是已经在这颗‘毫无旅游价值’的行星呆了九十多年啊!”      说到呆在地球,萧宁远突然想到了什么:“先别提违规的事儿。上弦月,你是怎么在地球上生活的?”      “哦,不用担心我暴露什么。”上弦月诚恳地说道,“我不参与人类的社会,只是看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到你们那颗行星?”萧宁远问道。      “我并不能够确定。”上弦月回答道,“由于人类文明的等级已经超过了0.3,我已经将地球的相关信息回传给人民,之后将由人民决定是否要与人类建交。”      “所以,也就是说,”亚历山大惊讶地问,“你还要在这儿呆至少一百年?!”(注:[为那些略微缺乏相关宇宙学知识的读者准备]空间中信息传播的最大速度为光速,而地球距离伊斯文明的行星大约五十光年)      “至少如此。”上弦月勾了勾手指。      “那正好,”萧宁远淡淡地说道,“我们还有好多事儿,需要让你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弦月:地球真危险,我要回母星→_→ ☆、第九十章   因为萧宁远是领袖型,上弦月为了遵从伊斯的《应急情况处理办法》不得不听命于萧宁远——只要萧宁远不做出什么立刻就会损害伊斯文明的利益的决定。      于是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就把上弦月带去见了尼古拉斯和莉莉亚。萧宁远原本想让莉莉亚快点儿跟上弦月走掉,然而那个本质上是伊斯的男孩儿却极不情愿,显然上弦月在他心目中留下了不太妙的形象。而尼古拉斯愿意继续养着莉莉亚,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也没办法把他强行从尼古拉斯手中转交给上弦月。      而根据上弦月提供的信息,萧宁远可以确定,她的那些男人所怀的孩子的确将会被“探针”——或者说“种子”的细胞——所改造。而他们的父亲也必然会在分娩之后被改造,因为在妊娠期间“种子”的细胞已经通过胎盘进入了他们的内环境中。      这样一来,在不到半年之间地球上就会又多出十多个被改造过的“半人类-半伊斯”,而根据人类社会的不稳定性,这种“半人类-半伊斯”显然还会更多。接受亚历山大的改造的其他人,恐怕多半儿都会成为科研型或是服务型,然而难保会有某些在改造时身体健康状况比较好的男性会被改造成为辅助型——没错,“种子”细胞就是根据被改造对象的健康状况选择改造方向的。      根据亚历山大的分析,由于被改造时并没有患得任何疾病,芙蕾达应当就是被改造为辅助型。好在和他上过床的亚历山大只是不具有繁殖能力的科研型,然而也难保芙蕾达不会和别的、具有有活性的生殖系统的女人上|床。      虽然萧宁远极力劝亚历山大要相信芙蕾达对她的痴心,然而为了保险,亚历山大还是——相当缺乏绅士风度地——给芙蕾达打电话,警告他不要和别的女人上|床。      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亚历山大的绅士风度在面对芙蕾达时总是缺货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关于尼古拉斯的才是大事儿。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成功地找回了,并通知了她的家人,大家终于松了口气儿。亚历山大趁机见了索科洛夫家的所有人一面,不得不承认这些姓索科洛夫的人都长得和她挺像。然而尼古拉斯本人却不想离婚后回去和索科洛夫家一起生活,也不愿意长期和萧宁远住在一起。她最终选择独自带着莉莉亚去环游世界,让这个因为上弦月的失误而被创造出来的男孩子尽快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中——当然用的是萧宁远自愿资助的钱。      上弦月也要去周游世界,她周游地球并不需要什么资金支持。萧宁远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什么方式得到人类的货币,但显然用不着她们操心。只是在那些孩子出生之前,萧宁远要求上弦月呆在北京随叫随到,并且在他们出生之后到真正具有独立思考能力之前,上弦月也需要每周出现一次,以保证不会出什么现在尚未被预测到的更加严重的问题。      而亚历山大也对上弦月提出了要求:在做出进一步的决定之前,她请求上弦月的帮助,去确认那些已经被改造的病人均无繁殖能力和繁殖潜力。这件事儿是上弦月在周游世界期间需要完成的,可能有些部分会轻度地违反伊斯的法规,不过迫于萧宁远的压力她还是答应了。      伊斯真心答应的事儿就肯定会去做,否则那将会成为记忆中的一大污点。上弦月可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上弦月也有些事情要请求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她已经尽力地在完成萧宁远和亚历山大指派给她的任务,希望她们也能做出一些对她有利的事情。      “你让我们做什么?”萧宁远不知道她们作为较低等级的文明的个体,还能对一个伊斯有什么特殊的帮助。      “没有别的,”上弦月有些局促地说道,“就是希望你们跟我回去一趟——在手头的事情做完之后。”      她指的“手头的事情”,也就是萧宁远那些孩子的出生。      “为什么?”亚历山大奇怪地问道,“你这样不算干扰人类社会么?毕竟我们俩都是在小范围内还算有影响力的人。”      “没办法了……”上弦月低声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不想被判一千年延期,你们以后会理解这种痛苦。我需要证据,证明我并非故意为之,而最好的证据就是你们的记忆。”      “可那需要一百年的往返时间呢!”亚历山大有些恼火地说道,“我们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活到一百年。”      “往返过程中是毫无感觉的,这你不用担心。”上弦月连忙说道,“而且你们或许会被获准与人民进行短暂的交流——也许是长期的交流,也就是能够进入人民!”      这倒是很吸引人,萧宁远和亚历山大对视了一眼。现在看来,人类和伊斯建交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人类社会在“种子”影响下出现的问题,也必然需要在伊斯文明的适当干预下解决——那将是人民和人类的各国政府需要商讨的事情。而在可以预测的未来中,在改革之后的人类文明也将会引进伊斯的“人民”制度,甚至是直接并入伊斯的人民,那也就相当于两个文明合为一体。如此看来,能够尽早接触到伊斯的人民,其实对于人类和对于萧宁远与亚历山大个人都是非常有利的事情。      “好吧。”萧宁远点了点头,而亚历山大紧接着说道:“那我们就‘勉强’答应了。”      “能够接受你们的帮助,是我莫大的荣幸。”上弦月立刻摇摆着手指说道。      她恐怕不知道的是,这天夜里萧宁远和亚历山大不约而同地梦到了一个,生活着优美的伊斯的、奇妙瑰丽的世界。      然而梦并非现实,和谁又知道现实中的未知和想象哪个更奇妙、更不可思议呢?人类的未来,也将会如同这奇妙的梦一般,通往一个未知而格外吸引人去探索的彼岸。      一枚小小的“探针”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社会,然而其实其它的任何一件小事儿又未尝不是呢?人类一直在改变着他们所在的社会,只不过他们中的多数都没有意识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在此章完结,后续可能会有一些番外,写伊斯文明的更多细节,以及萧和亚历山大到伊斯社会的见闻。 其实本文真正“有用”的章节,基本是从第七十八章开始的,所以其实剩下的那些,除了描写蜕皮过程的之外,都是没什么卵用的部分……应该来说算是硬科幻的一个败笔(虽然这败笔略大)。 在下知道,有些读者——好吧,是有很大比例的读者——都是冲着女尊YY来的,而这其中的大部分人也没能坚持看到这儿。对此,在下只能对那些真正看科幻的读者表示抱歉,非常抱歉一时脑残写了那些YY的情节,耽误了同志们的时间和心情。 —— 顺便在此统一安利一下: 在下的其他文: 《三百一十光年》(已完结,推荐观看)未来社会背景,硬科幻,讨论智能形式 《7.9km/s》(已完结,推荐观看)现代社会背景,硬科幻,航天情怀 《平行文明》(比较推荐,然而并没填完)未来社会背景,硬科幻,虚拟游戏主题 《达尔文的狐狸》(已完结,然而并不很推荐)架空社会背景,没什么深度,算是软科幻吧…… 推荐阅读: 《GEB》、《量子物理史话》、《自私的基因》 这三本书算是在下的日常推荐了,分别是数学向、物理向和生物向。 —— 以上,感谢所有人的观看,本文到此完结。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